《北归》吴怊

28、第 28 章

　　“尔尔？尔尔？”有人在叫她，声音好熟悉，尔尔象征性的动了动，又感觉那人在拍她，她不耐烦的睁眼，一看，是妈妈。
　　“妈妈！！”尔尔震惊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在老家老房子里。
　　“起床了，起床了！”赵妈妈也同样不耐烦，“你看看，多大的人了还赖床，上学要迟到了！”说完，还把校服甩到了床上，是高中的校服。
　　尔尔突然扑倒妈妈怀里。
　　赵妈妈吓了一跳，“怎么了？乖囡，发生什么事情了？做噩梦了？”
　　尔尔摇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到吃早饭，尔尔还是傻傻的。
　　“吃饭发什么呆？”赵妈妈敲敲她的头。
　　“知道啦！”尔尔嘴里应着，看看对面的妈妈，突然放下筷子，又跑过去抱着妈妈，不说话。
　　“又怎么了？”
　　我很想你。可是，她不能说。尔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赵妈妈嫌弃的看着她，“行了行了！吃完上学去！”
　　尔尔背起书包，临走的时候笑嘻嘻的说：“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赵妈妈低头看看自己和平时没两样的衣服，又抬头看看跑远了的尔尔，疑惑的想，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转身回屋的时候，她又开心的哼起了歌。
　　还是那条熟悉的梧桐大道，叶子捧着阳光，又倾泻到地上，尔尔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习惯性的张开，让阳光落在自己手上。
　　“发什么呆呀？”肩膀被猛地一拍，尔尔转头，是穿着同样校服的姜素拉，是她记忆中青春洋溢的姜素拉。
　　姜素拉看尔尔还是不说话，“怎么了？迟到啦！”
　　“嗯，走了！”尔尔忍住泪，点点头。
　　“哎？是周敬云和落雁！！”姜素拉咋呼起来，“走走走！！尔尔，快点！快点！我们超过他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速度！！”说着，她自己已经急不可待地上了车踩了起来。
　　尔尔看着前方，周敬云和陈鱼的背影，是少年恣意的盛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上了车。就在这时梧桐大道渐渐虚化，尔尔吃惊的看着这一切，浑身都动弹不得，然后场景换成了大学的图书馆旁湖边的那条大道。
　　“尔尔，你怎么这么慢！”席佑杨在前面骑着自行车飞快的踩，“是你要比赛的啊？”
　　“尔尔，你快点啊！赶上席佑杨！”尔尔朝身后一看，唐子姗、殷晗和难得一见的顾颜。唐子姗一直在吼她。
　　“来了，来了！”尔尔反应过来，拼命的踩。
　　席佑杨看尔尔这么吃力，偷偷地减慢了速度，尔尔好不容易赶了上来，先于席佑杨到了路的尽头。
　　“你赢了！”席佑杨脚踩着地，隔着自行车，摸了摸尔尔的头发。
　　隔着头发，她能感受到席佑杨温热的手。
　　“怎么了？”席佑杨疑惑地低下头，看她。
　　其他三人赶了上来，唐子姗打趣道：“她呀，肯定是高兴傻了！”
　　尔尔笑笑，正要回话，场景又突然变化了。湖、路、人，又消失了。一片冰天雪地，雪花落在脸上，冰冷冰冷。
　　她站在雪地上，正前方，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背对着，站在车子旁边在拍着什么。她知道他是谁。
　　尔尔急切的往前走，脚印深深地留在雪地里。男人转过身，放下相机，对着她笑。
　　“康城！”她叫着他的名字。
　　突然，黑暗降临，一切归于混沌。

　　“尔尔？尔尔？”有人拍着她。
　　“康城，康城！”尔尔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双手乱动着。
　　“我在，尔尔，我在！”康城安抚着她，抢抓着她的手。
　　“康城！！”尔尔眼一睁，有点亮，又闭了闭眼睁开。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放大的男人的脸。。
　　“你醒了？！”她都能感受他传来的那股扑面而来的喜悦。
　　“刚才做了场梦！”尔尔的声音还是很虚弱。
　　康城理理她的头发，轻声地跟她开玩笑：“梦里肯定有我，你叫的这么大声，隔壁都能听见。”
　　尔尔想笑，突然想起那晚的场景，又想哭。“那天你没接电话。”
　　康城苦笑，“相信我，这是我最不想回忆的事情。”
　　“你想想……怎么惩罚……”话说得多，她还是有点累。
　　“随你怎么罚，我都认！”康城从善如流。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要你活着就好。“饿不饿？我先拿点粥给你。”
　　“想起来了……就……就罚你做三年的饭。”
　　“一辈子的，好不好？”康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尔尔慢慢点点头，“好……”
　　两人正沉浸在重获新生的温馨和喜悦里，此时房门一开，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尔尔！？”
　　尔尔一看，竟然是席佑杨。他似乎是急匆匆赶来，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些许的胡渣。康城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看了尔尔一眼。“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康城起身，尔尔一瞬间拉住他的手。席佑杨定定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很快就回来，嗯？”康城看着她。
　　尔尔放开了手。
　　康城朝席佑杨点头示意，就走出门去。
　　席佑杨坐了下来，看着尔尔脸上，手上，脚上的伤，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怎么来了？”还是尔尔先问。
　　席佑杨拿着手中的手机扬了扬，“姜素拉不放心你，打我电话。都凌晨了，我想她肯定有急事，结果是你的事情，她第一时间没办法过来看你，也没有，嗯，康城的联系方式，打了她学长电话，还是在国外，后来，嗯……康城的电话他学长给他了，又打不通，她想想没人了就托我这里了。”说完，他还状似轻松地开玩笑，“还好你没把我拉黑，要不然我就翻不到你朋友圈定位了。”他没把连夜开车，一路上边开车边托各种人寻找她下落的事告诉她，她也没必要知道。
　　尔尔心里捋了一下明白了，应该是联系了宋贽，他这一阵子出国交流去了，她听康城提起过。
　　“绕了这么一圈，真是，我又没事了，还麻烦你……”
　　“尔尔！”席佑杨打断她，脸色认真地说道：“如果不是姜素拉，我还都不知道，你差点……”
　　“这……不没事了吗？”尔尔强打精神跟他说话。“你帮我拍个照片发给他，告诉她不要担心……”
　　似乎看出尔尔没什么精神了，席佑杨拿出手机，尔尔提前精神气对着镜头笑了笑。
　　“好了，姜大小姐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席佑杨夸张地吁了一口气。
　　“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尔尔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你再休息下，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席佑杨把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尔尔眼睛闭着，想了想，又张开，看着席佑杨，“我前面睡着的时候，梦见你了。”
　　“难得，梦见我什么了？”席佑杨调侃道。
　　“大学的时候，和我们几个一起比赛骑自行车。”
　　“那肯定你赢！”
　　“为什么？”尔尔侧头。
　　席佑杨不说话了。
　　尔尔突然明白了，大学那样的关系，这很正常。
　　席佑杨不想让她再多说，“你眼睛闭着，睡吧，我待会就走。”
　　“嗯。”
　　过了一会。
　　席佑杨轻轻说：“我这一阵子，在相亲，有个女孩子很好，我想再相处几个月，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结婚了。”
　　“以后你生日，我就不送你生日礼物了，我怕我妻子介意。”
　　“以前，你说，如果有了孩子，名字就叫念念，我话今天放这里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不能再用了。”
　　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有一天聊到了孩子的取名，席佑杨说，无论男孩女孩小名都叫念念，尔尔吐槽说自己已经和姜素拉讨论过了，这名字还是她先说给他听得，席佑杨哪管什么署名权，喜欢就拿来宣告了，尔尔还犹豫如果是男孩会不会太娘，席佑杨急吼吼地说，谁说娘就揍他，惹得尔尔无情的嘲笑。
　　尔尔又睁开眼，“你这么吵……我怎么睡啊！”
　　席佑杨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会幸福的，席佑杨！”
　　席佑杨的手碰了碰尔尔的手背，“当然，我是谁，我是席佑杨！”
　　尔尔笑着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她又睡着了。
　　席佑杨一直看着她。他悄悄地挪动椅子，起身离开。一出房门，就看到康城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旁边放着保温盒。
　　“我走了。”席佑杨想，除了这三个字，似乎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话了。
　　“谢谢！”对于真正关心尔尔的人，这两个字即使是他这位前夫，也不为过。
　　席佑杨笑了，“如果我不犯错，也不是你来说这两个字。”
　　“可是你犯了。”康城淡淡说道，不在意他最后的挑衅。
　　“是！”席佑杨点点头，又伸出了手，“所以，祝你们幸福！”
　　康城握了上去又轻轻放开，还是那两个字，“谢谢!再见！”
　　“再见！”
　　两人错身而过。

　　康城回到房中，坐了下来，把保温盒放一边，拿出手机，盘算着还要准备什么东西，要跟陈程他们联系的事情，最后翻着手机里很多未读消息，开始一一回复。他翻到了宋贽的微信，写着关于姜素拉的焦急，他马上存了宋贽发来的姜素拉的电话，又加了微信。那边很快就通过了，康城拍了张尔尔的照片，还留了言：一切都好。
　　姜素拉看到康城拍的照片，又返回看了席佑杨拍的照片，自言自语道：“对我还逞什么能！”
　　她回给康城：知晓，谢谢！
　　姜素拉看着自己受伤的双腿，慢慢转头，看着窗外叽叽叫着的鸟儿。
　　这是她的世界，她再也看不见那一头的花开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