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吴怊

14、第 14 章

　　尼黑回来之后，尔尔就跑回了老家，安心做着啃老族，看妈妈对老年大学这么热衷，自己有时候也会帮忙，一来二去，她都成了半正式的学生，妈妈的同学一帮子人，子女绝大部分都不在兰城，所以一有什么问题，比如智能手机怎么弄、什么网购怎么买，都会问她。尔尔就这样跟着妈妈过了快一年，直到妈妈嫌兰城天气开始冷了，又出发去了清迈。尔尔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临城。
　　姜素拉一如既往的把她拖出来吃宵夜，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这顿你请。”还是烧烤老地方，还是姜素拉的风格。
　　“我请就我请。”尔尔无奈，“反正在啃老了，无所谓。”
　　“你啊，晃荡太久，出来找点事情做做，不是说离婚之后的女人更加自立吗？你怎么这么颓废！”
　　“还是在这个地方吧？上次是谁说有车有房有存款，可以找小鲜肉的？”
　　“谁呀？不认识？”
　　“呵呵，那我给你找个！”
　　“可以呀！”
　　“哎？我说你……”

　　“姜素拉？学妹！是你吧？”两人相互调侃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她们两人抬头一看，就看见两个男人站在他们桌边，姜素拉马上反应过来坐直，嘴巴擦擦，“学长好！”
　　“康城？”尔尔很惊讶的看着他，很意外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康城似乎很淡定，点头示意。
　　“你们认识？”姜素拉和那男子异口同声地说。
　　……
　　四人很自然的凑了一桌，前面和姜素拉打招呼的人，叫宋贽，是姜素拉的学长，姜素拉校报记者的时候采访认识的。
　　“学妹，你当时真是缠我缠的紧啊，当时都有人在打听，是哪个系的小学妹，这么崇拜我，追我这么紧！还害的我跟我女朋友解释半天。”宋贽打开一瓶啤酒，给姜素拉和尔尔倒满，“谁知道，你用完就跑！”
　　“学长，能不这么说话嘛？什么叫用完就跑？谁让你当时不接受我采访的？想您堂堂学生会主席，出个镜怎么了？”一说起这事儿，姜素拉也是许多话要说。
　　“那我也是快退了，把出风头的机会给后辈，我可是很无私的。”
　　“学长你这么帅，我们后辈可是很喜欢看的，哈哈！”姜素拉举杯，大口喝着啤酒。
　　宋贽也拿起喝了口，“你们新闻系的都是这么会说话！”
　　那边热闹的聊，尔尔这边就感到有一丝尴尬。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不熟悉的人可以熟悉得像多年的老友，而一旦回到现实，又拘谨的像真正的陌生人。
　　康城看着眼前一口又一口喝着啤酒的尔尔，按捺不住，“不要喝了，在挪威也不见你喝这么多。”
　　“咳咳……”尔尔一愣，不小心呛到了。
　　康城随手把桌上的纸巾盒递了过去。
　　“哎呦？”宋贽马上八卦地转移阵地，“我说你们刚才不对劲，都一起出去玩过了？”
　　“尔尔……”姜素拉一脸了然的看着她，眼神示意她知道是谁了。
　　“有问题吗？”康城看着宋贽。
　　“没没！”宋贽立马安静了下来，他就是被康城吃的死死的，不过看着向来只知道做实验的老友有这样维护女孩子的举动，他心底的八卦之火燃烧地更旺了。
　　“我说这位，额，学妹！”
　　“叫我尔尔就可以了。”尔尔纠正道，没留意一旁坐着的康城微微皱眉。
　　“哦，尔尔，那个你跟姜学妹是同学？”
　　“干嘛？”姜素拉边吃边警惕的看着他。
　　宋贽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符合他现在的形象，“我跟尔尔妹子说说话不行吗？”
　　“谁你妹？”姜素拉吐槽道。
　　宋贽没理会她的吐槽。“我说尔尔妹子，你跟康城熟的话，帮我劝劝他，回母校多好啊，临城这几年发展迅速，生活就更不用说了，干嘛要留在冷冰冰的德国啊？”
　　尔尔反应过来，望着着正沉默看手机的康城。
　　“别看他，他就是这个脾气，不想说话就不说，就知道泡在实验室，都被他那个德国老师带沟里去了。”
　　“可是……”尔尔的话还没说完，康城就抬头看着他，她把剩余的话吞进肚子里。可是他在挪威、在微信里不是挺能说的？
　　“我又没说不回这里。”康城放下手机，开始吃东西。
　　“不是……你？！”宋贽震惊的说不出话，他留校工作，人才引进是这几年学校的重中之中，康城的专业能力和学科背景是学校重点引进对象，这次康城博士回国，据他所知，他可是香饽饽，就连Q大都伸出橄榄枝，如果能留在他们学校，那真是再好不过。只是他跟了几天，康城就是没个准话。
　　在一旁默默吃瓜的姜素拉凭着职业直觉，抬脚往宋贽脚上轻轻一碰，又对着他微微转头示意。宋贽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再说了，还有你看，像对面这样的美女可以欣赏，回母校可真是不亏，哈哈！”
　　姜素拉看着宋贽笑得像个老鸨，头扶额，简直没眼看，这还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吗？
　　“尔尔也是刚回临城，对吧？”姜素拉手臂推推尔尔，决定添把火。
　　“对啊！”尔尔翻着盘子里的串，不解地想她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临城是不错的，这几年发展很快。”
　　康城笑笑没说话，看着尔尔又空了的杯子，便把一瓶啤酒往她那一放。
　　“别！够了，我哪是这么爱喝酒的。”尔尔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康城，“当时，嗯，喝，是因为心情不一样。”她欲言又止，也不好意思说太多。
　　“好!”康城把瓶子又放了回来。
　　宋贽简直像发现新大陆，跟对面的姜素拉交换了下眼神，声音也兴奋了起来。“来，学妹，他们不喝，我们喝，今天我高兴！”说完，就被姜素拉狠狠瞪了一眼。
　　等到结束，宋贽还是很清醒，这点啤酒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他和康城一起把两个女生送回家，当宋贽把康城送回到酒店的时候，他也跟进了大堂。
　　“我说，兄弟，你是不是，嗯？”说着还用手肘撞了一下他。
　　康城不说话，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手续的事情靠你了。”
　　“好好，包我身上。顺道，这几天我帮你再打听打听尔尔妹子的事情。”
　　说话间，康城已经往楼梯间走，没有回应他。
　　“这个闷骚鬼！跟以前一样。”宋贽嘀咕。

　　康城回了房间，关了门，坐在书桌上开了电脑，打开平时放照片的文件夹，里面有个特别的文件夹，署名是A，他默默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人的照片。
　　挪威那次，他拍了很多风景照，很多的风景照里面，都放着一个人，他没有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毕竟还没熟悉到她会看他相机里的照片。一开始，真的只是在拍风景，渐渐地，他对她产生了好奇。有时候很忧伤，有时候开心的像个孩子，有时候又在发呆，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想要探究的心理。即使是他的前女友Betty也没有让他这样的感觉，再说那个时候是真的被她追烦了。
　　机场分开之后，他没有去哥德堡，而是转身就跟在了她后面，想把她送到酒店放心了再走，一路跟着，生怕她发现，看着她磕磕碰碰的上了机场去市区的火车，看她急匆匆的跑差点摔倒，差点忍不住上前。眼看她入住酒店，看了手表，又没到可以入住的时间，他在门口等了会，就看到她悠悠走出门，他又悄悄跟了上去。
　　他跟着她走到了歌剧院，看着她走上了斜坡，他站在底下，看到她手掌哈气，盖着自己的脸。他从背包里拿出没围过的围巾，托身边一个可爱的少年送上去，自己转身离开。
　　真是奇怪的一天，他想，跟着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女孩，走了很长一段路。晚上，他毫无去哥德堡的兴趣，直接从奥斯陆飞回了慕尼黑。
　　这种莫名的情绪，直到她主动发微信问他，都还一直在。那天为了她感兴趣的地方，他搜集了很多资料，整理好，可惜她没用到。
　　她去了瑞士，和一个“男孩子”合影，他不高兴。她突然来慕尼黑，他们又错过。
　　Betty说他的心是石头。他曾经觉得也是，他跟Betty在一起的半年，和自己平时没什么两样。
　　曾经他不知道什么是缘分，直到，挪威遇到她，直到，刚回国他还在想要怎么告诉她的时候，她恰恰出现在自己面前。
　　其实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人，遇到了，不用做什么，心就热了。

　　康城的老家在邻省，读大学的时候来了临城，后来就出了国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宋贽说学校的房子还没收拾好，这几天他还是住在酒店，天天往他要进的实验室跑。今天一出实验室，康城就看到宋贽一脸贼兮兮的看着他，手里晃着一把钥匙还挂着门卡。
　　“老同学，你是要好好谢谢我了，哈哈！”
　　“房子好了？”
　　“学校的呢，是已经好了，但是呢，我帮你搞定了更好的住处！”
　　康城下意识皱眉，“不要太远！”
　　“不远不远，开车20分钟，我实地检测过！”
　　“在学校里不是更方便？”
　　“拿着！”宋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把钥匙甩过去，“尔尔妹纸的房子！”
　　康城拿钥匙的手一顿，“你怎么会有？”
　　“兄弟我帮你一把，说学校的房子弄好要放一放，请她帮忙，暂时住三个月。” 宋贽拍拍他的肩，“怎么样？三个月，为你争取时间，等你有动作，妹纸早是别人的了。”
　　“多事……”康城板着脸教训。
　　“那我还回去了。”宋贽作势要拿回钥匙。
　　康城一拦，放兜里去了。
　　“切！”宋贽小小的表达了下自己的唾弃。“赶紧跟尔尔联系下。”

　　宋贽很有诚意的联系她，上门说了这件事的时候，尔尔没考虑很长时间就答应了。这套房子三房，加上送的面积，一个人住有点空旷，三个月的时间也不长，而且在挪威的时候，康城帮了她很多，他们也在一个木屋住过，住起来倒也不太尴尬。宋贽还说他做实验有时候会通宵，尔尔更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尔尔给了钥匙之后，就重新投入到对厨艺的热情大开发里去。临近晚上，就收到了康城的微信。慕尼黑之后，他们倒也有联系，只是对话一般比较短，他好像很忙。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尔尔还特意加了个吐舌的小表情。随后又把定位和具体几幢发给他，然后看看锅里的菜，无心的问了句：“回家吃饭吗？”发完就放一边去拿碗，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反应过来“啊”的一声，赶紧撤回。
　　她撤回的时候，康城正好回复了。
　　“吃。”
　　尔尔真是快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康城看着尔尔撤回了消息，都可以想象那头她抓狂的表情。他摸摸屏幕，笑了笑。
　　从酒店退了房，康城打了车就到了尔尔的小区，尔尔等在了楼下，一身休闲装，看着康城拿着箱子风尘仆仆。
　　“来了？”
　　“嗯。”康城朝她笑笑。他不是个很会笑的人，以前实验室的同学都说他是个古板的工作狂。
　　晚风刮过，春天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