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戒糖戒辣

5、第五章

　　两日后的晌午，我被外面卖报的小童一嗓子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陆总督回来了。
　　听说还带回来个女人。
　　女人？莫不是新姨太，我心里想着。

　　正待我推门出去，就撞见了正堂进来一个人，陆掌柜的。
　　他今日有些不同，换去了往日那件素得戴孝的白麻制长马褂，内着了件浅白内衬打底，束着高领紧在颈上，外着一件深棕色长衫，胸前处用极细的金线围着盘扣织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腊梅，左手袖口处用同样的金线，织了两朵并蒂绽开的小梅花。
　　诚然，掌柜的今天是有大场面要见的。
　　我低头向他问了声早，他像是才瞧见我，伸手拦住我问道：“今日怎么起得这麽迟？可是身体有恙？”
　　我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搪塞，大抵是春困，懒了些。

　　掌柜的笑了笑，摸着我的头，拍了拍我身上的薄袄。
　　我侧头睨了一眼，早起忙着忘了熨帖，领子处堆着的都是褶子。
　　心里暗道：坏了，掌柜的平日为了熨帖褶子这事没少训柱子哥，今日怕是自己也要挨说。

　　我抬头一看，果不其然见他眉头蹙了起来。
　　“怎么还穿着旧衣？”
　　“啊？”
　　“今日总督回府，陆府设了宴席，陆总督也给我下了帖，想着是要那匹蜀锦，你带着它随我同去陆府见客。”
　　我忙应了声好。
　　就听得掌柜的继续道：“把你身上这套旧衣换下，穿旗袍去。”
　　我点着头，问他几时的宴，几时去？
　　他立在庭前不动，看着我道，现在就换，换完就走。
　　我心道，这麽急做什么。

　　我进了屋从柜子里拿出旗袍，轻轻地抖了抖，然后盯着光影里的灰尘，眼神瑟缩了一下，忙得将袍子拎到眼前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将它贴在脸上，感受那一丝熟悉的凉意。
　　真是上好的料子，定不比那匹蜀锦差。

　　我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身上的旧衣，将它仍在榻上，用被子遮住。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换上这件新衣。
　　我看着镜子前的人，新衣……新人……
　　我想起了陆府新来的贵客，又想起了三姨太，她那副刻薄骄纵的嘴脸忽然映在我脑海里，我心里顿地一个哆嗦。
　　耳边回响起她的咒骂，我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掌柜果然还在等我。

　　我抱着那匹蜀锦上了马车，陆府派来的马车，我是第一次不用腿着去陆府。
　　一路上我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往日里熟悉的长街变得短了；叫卖声也小了；连路旁的摊位也低了。怪不得贵人们不爱自己走路，原来坐车这麽方便，要是以后出门能天天都坐车就好了。

　　我心里喜得花枝乱颤，陆掌柜的巴掌又拍在了我的脑后，他伸手打掉我扯着帘子的手，道：丫头，你安分些。
　　我“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膝上的蜀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旗袍，不再作声。
　　虽说都是碧色，但是蜀锦的绿要更亮一些，也看着让人欢喜。
　　我一路猜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穿的起这麽贵重的料子，马车就晃晃悠悠地到了陆府门口。

　　我只默不作声地跟在掌柜的身后，一同进了陆府大门，看他和身旁走过的一众人寒暄问候，我也只管低着头跟着。
　　旁人问及我的身份，我不应，他应了句：“小女倾城。”

　　寒暄一路，正走至回廊处。
　　掌柜的忽然回过身来，我加紧脚步与他同行，听见他在我耳旁小声说：“一会儿见了陆大人，
　　要先问好，再同上座的老太太问安，然后是大姨太和大少爷；二姨太此番不会来，三姨太若是也在，你作个礼就成，不必理会她说什么。”
　　我点头默默记下……
　　“可记好要怎么说？学一遍来我听听。”陆掌柜不放心。
　　“记好了，小女倾城贺陆大人回府，特备贺礼……”我低语快速地把要说的话嘟囔了一遍给他听。
　　陆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握着我的手进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