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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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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桦真还没到书房,便听到里面乒乓作响的声音。顾淮阳一向沉得住气,这么大发脾气,还真是少见。
顾桦真把王福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王福苦着脸,“回王爷,夏大人刚进去,皇上就在里面发脾气了,老奴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你进去问问皇上,就说我在外头等着。”
王福脸更苦,“王爷您放过老奴吧,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这时您叫老奴进去,这不是……”
顾桦真看他一眼,王福不敢说话,苦着脸推门走了进去。
顾桦真进书房的时候顾淮阳还有些余怒未消的样子。
顾桦真试探着道,“夏闻跟了您这么久,什么时候见您发过这么大脾气啊。”
顾淮阳半晌没说话,忽然有些疲倦的样子,“老三的事,迟迟查不出眉目来,朕也是有些急了。”又问,“你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顾桦真掌管京城防卫,顾桦谦若要有什么谋划,少不得在其中动手脚。
“没什么动静。臣弟已经暗中排查过一遍,一些拿不准的人,也都作了调动。”
顾淮阳眉头益皱得深,“这老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苏飞云去容王府一个月,也是毫无所获。这老三越是不出动静,朕越觉得不安。”
“您也别太担心……”
“卧榻之侧有人窥视,怎么能不担心。”顾淮阳打断他,“朕跟老三斗了这么些年,对他太了解了,什么事若不是深思熟虑,他是不会出手的。自他请苏飞云去打西席,朕处处留心,可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查出他的主意来。”
顾桦真不敢随意接话,看顾淮阳紧皱眉的样子,也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
苏飞云推门而入,顾安平见他来了,脸色便是一沉,“你还真准时。”
苏飞云苦笑,“小侯爷虽不愿学,我总还是要教的,受人所托,不敢食言。”
顾安平冷冷一哼。
“还是老规矩吧,先下一盘,你若赢了,今日我便不作任何要求,你若输了,仍是记下棋谱,下次我再来讲解。”
顾安平虽不愿学棋,对棋盘上厮杀倒还有些兴趣,苏飞云因此取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苏飞云虽然不太擅长下快棋,但因棋力比顾安平高出许多,加上顾安平性子急躁,稍有不顺便容易乱掉章法,因此下了这么多盘,苏飞云还没输过。
猜先,落子,一切照旧。过了中盘,顾安平的中腹一条大龙被吃,左上角也岌岌可危,苏飞云见他脸色青红变换,着实精彩,心中不由好笑,这小侯爷落子虽快,认输时却总是拖泥带水的。
又坚持着往来了几手,顾安平的棋子实在落不下去了。苏飞云正等着他投子认负,忽然听他冷冷道,“其实你也不愿教我吧,我们两人人,还真是相看两厌。”
苏飞云笑笑,没说话。
顾安平又冷冷道,“你既然不愿教我,为什么要答应我爹,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苏飞云叹气,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沙漏,“小侯爷再不落子,这盘棋便算你输了。”
顾安平见苏飞云始终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恼火,“我可都听人议论了,说苏先生失宠于皇上,可不是在朝堂上失了宠,是在龙床上失了宠。”
苏飞云一怔,几乎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顾安平,十四岁的少年,何以恶毒到如此地步。
就是泥人还有个土性子,苏飞云到底不是泥人,一时心头火起,拂袖站了起来,“小侯爷,苏某受命教你下棋,本是你父亲的意思,你就算嫌受了约束,也该找你父亲理论才是,何故将气撒在苏某身上。你小小年纪心性便如此刻薄,终非善事,苏某亦无才无能再教你,不如就此别过。”
出门到了走廊上,却瞧不见一直跟随他的顾府小厮顾良。苏飞云进出顾府,一直是顾良带路,时时跟随,这时不见顾良,连出府的路也不大认得。但苏飞云心中不快,实在不愿在附近停留,往周遭看了看,随意选了个方向便往外走去。
一路上周遭景物变化,苏飞云也无心留意,回想起顾安平的恶毒话语,只觉心绪起伏,就像潮汐一般,如何也无法平抑。前几日夏闻又在书房等他,问起月余来在容王府有何发现,他只能答并无所获。夏闻虽不明说,语气里却多少带了些急躁,又说起这些日来皇上为他日夜挂心,若是再无进展,倒还不如向顾桦谦请辞。苏飞云只能苦笑,他去容王府当西席,受尽天下人诟病,如今不出月余,又要请辞,一切都只在顾淮阳心念之间罢了。
正不知走到何处,忽然听背后急唤,“顾良!顾良!”
苏飞云停住回头,见是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上来,跟他一打照面,对方倒是怔住了,“苏先生?”
苏飞云点点头,“我找不到顾良,一个人就走到这儿来了。”
“顾管家正叫人四处找顾良呢。奴婢刚才也没瞧清楚,就看您背影真像顾良……没想到是您。”丫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苏飞云笑笑,“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哦,您过了那道月门,再往左走,走到头就能瞧见了。”
苏飞云称了声谢,转身往前走,边走却便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错失了什么,却偏偏想不起来。
——
苏飞云到家后便去书房等夏闻,然而左等右等却等不来人。他心中焦虑,忽然又听小厮在外头敲门,“先生,容王爷来了。”
苏飞云一惊,一时心中有些慌乱。定下心神想了想,赶忙抽了一张小笺,匆匆写了几个字,又把夏闻留给他的袖筒拿出来镇在上头。收拾完后便匆匆出了书房。
顾桦谦登门拜访,说是为了替顾安平那混小子赔不是,一见苏飞云便一连声的道歉,言辞恳切,态度热忱,苏飞云多少招架不住。寒暄了几句,顾桦谦说在遥河上的晚照画舫订了一桌酒菜,苏飞云推却不过,只好应了下来。
夜晚的遥河上画舫穿梭,旖旎风流,水波间月光浮动,显得璀璨悦目。晚照画舫的青鱼羹是出了名的鲜美,只是这顿饭却吃得相当乏味。苏飞云心中有事,几乎是要心神不宁,偏偏不能让顾桦谦瞧出来,只能强打精神应付。顾桦谦越是亲切和蔼,苏飞云便越是小心翼翼,两人往来的话语听起来轻松随意,暗地里也不知各自耗费了多少心机。
好歹一顿饭吃完,苏飞云正想告辞,顾桦谦却道,“既然到了遥河上,苏先生可有兴致与本王共赏遥河夜景啊?”
苏飞云笑道,“王爷好兴致。”心中虽乱,仍与顾桦谦一起踱上了船板。
是夜月光如水,月下江流涌动,如浮光碎金,端的是一派美景。顾桦谦像是兴致极高的样子,几步便走到了栏杆边,凭栏往外远眺。苏飞云不会水,周遭的栏杆又低矮纤细,便只在不远不近处站着。顾桦谦回过头来,冲苏飞云招招手,“苏先生怎么站那么远。”
苏飞云只好走到栏杆边。
“苏先生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不舒服吗?”
苏飞云勉强笑道,“谢王爷关切,在下没事。”说话间忍不住稍往下看了眼,只见底下水波滚滚,仿佛深不见底。
顾桦谦却索性站在栏杆边与苏飞云聊了起来。苏飞云心中叫苦,又觉得可疑,看着眼前顾桦谦笑容款款的样子,只觉得心中莫名的泛起一股寒意来。
心绪不宁半天,忽然听另一边爆出一阵喧哗来。
“怎么突然这么吵?”顾桦谦皱眉道。
“大约是有人喝醉了。”
苏飞云回头去看,果然是有人喝醉了,跌跌撞撞的冲上船板,身后几个人追着也没拉住。
“不如回去暂避一下吧,别让他冲撞了您。”苏飞云正想借机提议回到船中,却见那人形容癫狂,竟是朝着自己站的方向冲了过来。苏飞云大惊,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避开,那人已经直直的朝他撞了过来。苏飞云往后一跌,低矮的栏杆根本形同虚设,背后一空,便直直跌了下去。跌下去的一瞬间,一眼看见顾怀谦月色下的脸,后者正带着无懈可击的温文微笑,看着他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