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演出》何仙七姑父

3、第三章 万俟（mo qi）曼 曼哥

　　韩冬生坐在车边的马路牙子上，从体检中心出来的这半个小时，他就坐在这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韩冬生不是一个可以直面命运捉弄的人，他和常人一样恐惧死亡，甚至他比大多数人还惜命。年轻的时候总是无畏的，那时候觉得人生也就那么回事儿。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向往的生活，即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今天这次体检把他的生活一下子炸的稀巴烂。

　　韩冬生把最后一根烟抽完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吞云吐雾间，或许是尼古丁的作用，原本消极到谷底的他，现在反倒觉得可能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他这三十三年里的确也经历了一些事，好几次差点还没了命，但最终都化险为夷了。体检的医生也说了，目前只是怀疑，并不是最终的结果。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个大一点的医院去做个靠谱的检查。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总比现在这样要好受。现在的他就像绞架上的犯人一样，介于生和死的之间，除了挣扎，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韩冬生上了车，翻着他的手机通讯录，寻找一个叫“万俟曼”的人。

　　电话拨了过去，很快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万俟曼：“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韩冬生：“有点事情需要麻烦你帮个忙，你现在在医院吗？”

　　万俟曼：“我在单位那什么事儿？”

　　韩冬生：“我……我可能得癌症了……”

　　万俟曼：“你现在在哪儿？”

　　韩冬生：“在慈云寺。”

　　万俟曼：“你来我单位吧，到了你给我打电话，好吧？”

　　韩冬生：“好的，那我一会到了告诉你。”

　　万俟曼，比韩冬生小三岁，现在是国内某著名医院的医生。这个女生的传奇故事，现在还隔三差五出现在微博、朋友圈里。别人对她的描述一般就两个词“学霸”、“天才”。万俟曼从小学开始就一路跳级，15岁就参加了高考，当时成绩排在辽宁省的前十名。万俟曼家几代都是医生，受到家庭的影响，最终她选择考进了协和医学院。

　　万俟曼刚上大学那会儿，是全校的重点保护对象，因为她年纪最小，个子也小，同学和老师们都叫她“小不点”。“小不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学习方面却不比别人差。可能是因为家族基因的关系，万俟曼在医学学习方面比大多数人都更有天赋，加上一家子人都是她的场外指导，短短几年成绩就名列前茅，让很多比她大的师兄师姐都开始嫉妒她的学习能力。

　　到了二十岁，原来的“小不点”也长成了大美女，虽然个子依然不高，但人却越发好看。女人的美分很多种，比如杜依梦就属于大仙女那种美。天生气场强大，一颦一笑都引人注意，她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很自然的熄灭自己身上的光。而万俟曼属于那种静悄悄的美，就像黑夜里突然开放的昙花，你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觉得看一眼就沁人心脾。一般情况下这样一个安静的女子，在生活里应该没事看看书、读读诗、弹弹钢琴，或者什么事情也不干，单单坐在窗前就是一副画。可万俟曼在现实里却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子，攀岩、死飞、潜水、高山滑翔没有她不玩的。在朋友们眼里，她就是一个外星人，安静的时候像一尊女神的雕像，动起来就像斯巴达勇士附体，以至于后来医学院的同学见了她都会尊称一声：曼哥！

　　万俟曼二十五岁的时候，成为了医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在极限运动圈子里，她却已经是老前辈了。也就在这一年，韩冬生和她相识了。当时韩冬生刚刚在音乐圈里有点名气，发行了几首比较叛逆的歌，其中有一首歌叫《放飞自我》特别受玩极限的那拨人追捧。歌里有一句歌词“去他妈的生命，老子不想在平庸里活着”当年成了他们很多人的□□签名。因为这首歌，他经常被一些玩极限的朋友拉去参加他们的聚会。韩冬生对极限运动并不感冒，他觉得人活着就不要瞎折腾，比起和地球引力、石头较劲，他更喜欢躺在床上好好的享受生活。偶尔拍几张爬山的照片，装装酷就可以了，豁出命去玩酷就是脑子不正常。但在遇到万俟曼之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韩冬生是在朋友的一个活动上认识万俟曼的，当时他被请去撑场子，活动中有一个环节是韩冬生演唱他那首《放飞自我》。韩冬生正在台上深情演唱的时候，突然台下开始齐声喊起了“曼哥、曼哥、曼哥……”，韩冬生有些纳闷，正常情况下热情的粉丝如果为自己呐喊，应该喊“韩哥”或者“生哥”或者俗点叫个“帅哥”也是合理的，但是叫“曼哥”就有点离谱了。随着呼喊声，韩冬生看到了被众人簇拥起来的一个小姑娘，万俟曼。

　　与万俟曼的受欢迎程度相比，韩冬生更像个“戏子”，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愤愤不平。不过很快他就让自己平复下来了，他心想：搞极限的这些人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音乐这种有内涵的事物，他们理解不了很正常。可到了活动的分享环节，当韩冬生瞟到现场播放的关于万俟曼的攀岩视频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被冷落真正的原因。因为在看完那个视频之后，他自己也变成了万俟曼的迷弟，自己的大脑仿佛变成了步步高复读机，不断重复着两个字：曼哥。

　　视频里播放的内容，是万俟曼挑战澳大利亚“图腾柱”的记录。图腾柱是天然形成的海蚀柱，远远看去陡峭的岩石就像一根方形的筷子垂直插在海里面，如果不计较细节的话，有点像西游记里的定海神针。这根高六十米的柱子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四周被海水包围，柱子的正下方是凸起的碎石，从高空的画面看下去都有些瘆人。韩冬生恐高，他尽量躲避着让他眩晕的镜头。

　　画面环着图腾柱转了一圈，万俟曼就出现在岩石下方。朋友在他看视频的时候特意解释了一句，为什么他们一帮三四十岁的人会管这个小姑娘叫曼哥，是因为这个姑娘在视频里做的事情，连他们这些男人都做不到：徒手攀岩。

　　在韩冬生的认知里，徒手攀岩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不带任何辅助装备和保护措施，就利用人的身体和意志去生爬，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摔下来就碎成沫儿了。即使他知道万俟曼此时此刻就站在那里，说明她并没有失误，但心里还是万分紧张。他这个样子，应该叫做动了“恻隐之心”。这个人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当你想到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就会自然的感觉到悲伤或者心疼。当然如果画面中是一个男人的话，韩冬生就不会有这样的思想感情了，这可能就是男人本能的选择性恻隐。

　　视频里穿着一件红色运动衣的万俟曼紧紧的贴在图腾柱上，大海和蓝天像一块画布，静静的陪衬着她。从万俟曼头上戴的摄影机上能从她的视角清晰的看到石头上的裂缝，她身体的每一次上升都能从她的手上反映出来。纤细的指头在抓住石头缝隙的一刹那，就像锋利的鹰爪一样的有力。在速度很快的攀爬了二十多米之后，万俟曼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与个子偏高大一点的男性相比，她在这次攀岩过程中的难度系数更大，所以她需要慎重的找好每一个落点。视频里能听到万俟曼喘息的声音，与风声和海浪声相互应喝着，听不出一丝慌乱和不安，就像专业的长跑运动员一样稳定的在行进。

　　其间也有过几次踩空的情况，只剩下双手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现场的其他人也和韩冬生一样发出了紧张的感叹声。但最终万俟曼还是有惊无险的爬到了图腾柱的顶端，如果换成一般人爬到了顶点，通常会冲着远方呐喊一声，以宣泄自己激动而自豪的内心。但万俟曼显然和常人不太一样，从她摄影机的视角能看到，她只是坐在那里，一直盯着远处的地平线。没有欢呼，甚至都没有“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行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等呼吸变的正常了之后，她起身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从六十多米高的图腾柱上，一跃跳进了蓝色的海里。现场看视频的人们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能听到几个上了岁数的大哥嘴里吐出的类似“牛X、我X”之类的脏话。韩冬生在那一刻嘴张的巨大，被震撼的那种状态，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上一次出现这种的感觉还是在上大学那会，他第一次看指挥大师小泽征尔在中国举办的音乐会现场。

　　视频播完之后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万俟曼走上台，又和大家分享了自己这次攀岩的一些心得体会。涉及到准备工作，现场攀爬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种种。韩冬生听不懂，但他就是被这个女孩深深的吸引住了，精致的五官和糯糯的声音。她竟然也会笑，而且笑起来的样子又是那么让人舒服，韩冬生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就像中毒一般的在心里咀嚼着她当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