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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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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才得知,晚上果然出事了。
有一个人死在厨房,而这个人竟是开车载雏乃来的那个司机。虽然死者摘了墨镜,但是从身材和五官来看是不会错的。
围在门口看的众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女管家捂着嘴脸色惨白地逃离,雏乃也不便久留,迅速离开了那里。不过在有限的时刻内,她已经看到那人背后有刀伤,其他伤痕不多。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死者脸上有惊惧的神情,想必他死得非常突然。
从厨房出来之后,石村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那个叫作上条理子的女人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只有那个齐藤还比较镇定。
“要不要先想办法报警?”真崎推着轮椅出现了。
“真崎先生,不行!”石村的样子有些着急。
上条理子虽然脸色惨白,但仍冷冷说:“我们不能报警。虽然不知道三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死……”
齐藤笑道:“各大腕齐集古堡,神秘命案发生——一定会上报纸头条吧?!!”虽然声音是在笑,可他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萎靡不振。
真崎问:“难道就把尸体这么放着?”
这时野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大家都离开后,他仍在仔细检查凶杀现场。被石村以忧虑的口气地问道“在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发现”的时候,他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现场既不能找到任何线索,也不能从人调查起。每个人都在这别墅里,何况有人有什么理由要杀人呢?石村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每一个人,每个人都看起来神情正常,不似作伪。
“大家晚上都睡得很沉吗……我是说,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响动?”他问。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摇头。雏乃想起昨天晚上的神秘人物,最终还是决定缄口不言。
“真崎先生说得对,不管能不能找到线索,尸体都不能这么放着。我有个临时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野原说。
众人询问似的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缓缓开口续道:“把这个人的尸体扔到森林里去,等这事完了,过几天再到附近的警局报失踪案。”
上条理子首先打破了静寂:“就这么办!那么搬运他的话……由你们男士负责了。”
石村点了点头:“那么……大家的意见如何?我们最好达成一致意见,免得对大家都不利。”
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是默认了。忽然有人颤声道:“那,凶手……”雏乃转头一看,是那个总是僵着脸色的女管家。她看起来很害怕,“如果又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先生小姐们,难道你们就不追查追查吗???”
“是啊,我也……虽然是受井田先生之托,但是呆在这样的地方还是……”雏乃随着那女管家的话说道。
“放心吧,到时候会调查清楚的!”石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过他这话并没有丝毫说服力。“大概是他进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到刀子上了吧……根本不用担心。我们有这么多人……”
偏偏上条理子又对他说:“石村,三岛是你家的佣人,到时理应你去报案才是。”
“我明白了。”石村以不耐烦的口气继续说,“理子,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当然也不要再烦我。”
上条理子脸色一沉,但终究是没有再开口。
女管家犹豫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最后也没有吭声。
这一天大家都没有心情吃早餐。何况死者是死在厨房——关是想到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很倒胃口了。就连即将谈话的时候,众人也是有意识地将场所锁定在前面大厅,以便远离那个令人不快的地方。
上午的时光在商讨和互不让步的争吵中度过。资本家们的利益关系,总是尖锐又紧密相关。雏乃觉得自己听得有些头大,除了恪守自己作为恭山铃的角色本分,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争吵结束于管家的突然出现:“各位,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即使早餐只喝了咖啡,面对略为丰盛的午饭,还是有人吃不下东西。比如雏乃。不过很明显地看出来,管家的这顿饭也是做得有些漫不经心。比起昨天的晚餐,明显草率了不少。
午饭过后,雏乃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阵,下楼的时候,却看到楼梯侧石村与真崎正在谈话。石村看起来十分疲惫,向真崎道:“真崎先生,等会有时间请来我房间一趟。”真崎点头。两人又低语了些什么,石村便迅速上楼去了。
雏乃不禁好奇,真崎一直坐在轮椅上,想必是腿不方便的缘故。但是到现在为止她都忘记去了解真崎究竟是怎么上楼的。虽然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
真崎一转眼已经瞥见了雏乃:“恭山小姐。你是在探听我们说话么?”与其说他的语气是责怪,不如说像拙劣的开玩笑更恰当。
“不,真崎先生,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您腿脚不便,为什么不要求在一楼的房间居住呢?”
刚才才了解到,一楼也有一间客房,虽然环境没有楼上的好就是了。但是这个腿脚不便的人却住在楼上,让自己的随从安山住在一楼。
话说至此已经有了像打机锋的意思。仿佛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秘密。雏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这个人知道她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这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才有一种肆意的勇气,跟与别人谈话不同的单刀直入。
真崎仿佛笑了笑,“恭山小姐,这是我个人的事。你这么问实在太没有礼貌了吧?何况……我只是腿脚不便,并不代表不能行走。”语气转到后来,似乎有些隐隐的沉痛。
雏乃凝视着他,她知道这个人有秘密,决不是像她刚才所见的、作为石村的幕僚那么简单。
真崎却不再理会她,忽然叫道:“安山!”
那个总是跟在他后面的健壮男子快步从大厅那边走过来。“送我上楼。”真崎简单地下达命令。安山一声不吭,忽然低下身来,双臂发力,将真崎所坐的轮椅整个环抱了起来,大踏步往楼上走去。
大厅内,齐藤与上条在激烈争执着。
本来饭后大家相安无事,但是上条理子似乎说着什么“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之类的话,与齐藤纠缠上午本已烦乱的事务问题。齐藤虽然看起来游手好闲,却绝不是好惹的角色,当下便反唇相讥,两人于是一闹不可收拾。野原在一旁劝解,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雏乃只得上前,正要说话,上条理子忽然怒指向她道:“……还有恭山,叫井田那个老头自己来,随便打发一个小厮来应付我们吗?现在要商量的可不是什么人能随便做主的事!”齐藤马上道:“正是如此,不可能马上解决的事,何必争闹?作为上条家的大小姐,您的行为应该更有分寸才是吧!”
上条理子的脸煞白,想必她辉煌的一生中也从未听过这种指责的话,“齐藤!你不想和上条药业继续合作了吗???”
齐藤轻蔑地道:“合作本来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如果您不准备继续向东京那边发展,那么请自便吧!”
雏乃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条僵了半响,抿紧嘴唇,脸色极其难看地走开。齐藤的目光掠过雏乃,向窝坐一旁的寺本点了点头,寺本马上站起身来,跟着齐藤一起往外走去。
女管家刚好从一侧的房间出来,吃惊道:“齐藤先生,你们要出门吗?”
“去树林散散步。”齐藤没好气地回答。
说起树林,雏乃倒是想起一件事。她往厨房那边瞥了一眼,发现那边卧着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大概刚才,已经有人把它带转移去树林了?
女管家的脸色有些发白,看来她也想起了这事。
“野原先生……”雏乃决定确认一下。
野原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她。
“那个……已经搬走了吗?”她指指厨房,“我想去沏杯茶,不过……”
野原体谅地笑了笑,“已经被移走了。请不要介意,恭山小姐,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这人相比其他几位倒是更有大家之风范。雏乃微笑致谢,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想:事情要是结束太早了对她的工作才不利呢。
她刚走过去,却听得身后女管家的声音隐隐传来:“昨天晚上我听见脚步声了……从楼上……”声音突然停止,野原的声音很大地传过来:“真、真崎先生!”
下午下起了小雨,齐藤又迟迟没有回来,使得商谈更无法进行。
雏乃只好坐在大厅里,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全部在心里默想了一遍,以期能想到什么线索。野原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管家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大厅内只有她独自一人。
一边的墙壁上是宽大的落地窗,而外面则是无尽的蒙蒙雨色。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了轮椅推动的声音。
“恭山小姐好兴致。”真崎在她身后淡淡地说。
雏乃苦笑了一声,听着那轮椅的声音逐渐近到身边。
“有什么进展吗?”随意地问。
真崎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是说什么进展?”
“比如……那些奇怪的事情……”
“相比商谈的事,你不是更应该关心后者吗?”真崎说。
雏乃蓦然转过身来盯着他。“真崎,有时候我实在很怀疑一点……”
可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只是静静地,神色掩在风帽遮盖的阴影下。“什么?”
雏乃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弃:“没什么。”她的目光移向窗外,忽然失声叫了起来:“齐藤先生……!”
真崎猛然抬头,只见窗外隐约的雨帘中正逐渐显露出一个人的身影,跌跌撞撞,满身泥污,挥舞着双臂跑过来。正是齐藤武一郎。
雏乃冲过去开门。那扇笨重的雕花大门实在难以挪动,她急切间碰到一个按纽,门忽然滑开了。齐藤一头冲了进来,神色慌张之极,仿佛惟恐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一般。然而他身后就是漫漫雨幕,哪有别的什么东西?
裹了毛巾倒坐在沙发上的齐藤,手捧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脸色才逐渐恢复过血色来。面对着围绕着他的众人,他虚弱地说道:“下雨之后,我和寺本在树林里失散……我经过一道坡的时候,被人在后面用力推了一把……要不是我命大刚好卡住一块石头,只怕你们现在会看到另一具尸体了。”
“寺本……难道是寺本……”石村的语气十分焦虑。
齐藤缓了一缓,挣扎着说:“寺本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他在事务所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非常忠心,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担心的是,寺本会不会已经……”
大家面面相觑。上条理子忽然尖叫:“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是只是来商谈问题吗……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刚才我们所有人都在别墅里,怎么会有人去攻击齐藤?”野原表示疑问。
女管家忽然颤声道:“是不是那个叫三岛的人的冤魂……他死了我们却没有报案,他这是在报复我们吗?”
石村大声道:“别说笑了!三岛又不是我们杀死的……”他忽然脸色难看地住了口。确实,那三岛又是谁杀的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疑问。大厅里猛然静得可怕。只有外面沙沙的雨声,不停地响着。
“有电话吗?”真崎问。女管家茫然地摇了摇头。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次聚会才整理出来的。虽然真崎提过要报警,但是这里却是连手机信号也没办法传达出去的。她还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瞥向了窗外,手指指过去,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把目光挪过去,却只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一片稀疏的树林里缓缓开过。这车初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时,速度还比较缓慢,然而渐渐加速,发狂往前奔去。
这辆车就是当时载大家来的那辆车。按照石村的说法,司机三岛接完人后,依照吩咐应先回石村在东京的住所。第二天,也就是这一天再赶过来。只不过他是提早以尸体的方式出现在此。至于这辆车,竟被忽略了。
不过,也有可能并没有被所有人忽略。
只一会儿,窗外发生的一切如同无声默片一般流逝了过去。
齐藤惊叫了起来:“那边有个陡坡通向悬崖!”众人才惊醒过来,纷纷往外冲去,雨点再大,也没有人顾得上。只有真崎没有出门,跟安山附耳了几句。雏乃走在后面,看到这两人私语,心里微微一动,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
车子早已开得见不到影子,但因地面湿润,还能看到杂乱的车印。沿着车印,跟着前面追逐的人大概走了快二十分钟,才看到齐藤所说的那个坡。确实非常陡,而且很高。按理这种山林里不过有这么陡峭的地方,但是从周围的情况看来,附近以前似乎是矿区,一整个坡是被生生采矿挖开的。从高高的悬崖上望下去,坡下堆满了或大或小的岩石,犬牙交错,眼见那辆轿车歪斜着插在其中,车身全部变形,一股股黑烟夹杂着火星腾起来。雏乃环视四周,竟发现无可下去之路。
“摔得这么惨,车里是凶手吗,只怕也活不了了啊……”石村喃喃道。
野原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吧,等回去了报知警方来调查。”
众人拖着泥泞的步子一道走回去,衣服湿透不说,又没能解开疑团,基本上都垂头丧气的。安山走在最前,大概是急着去跟真崎报告。
“杀了三岛的凶手肯定就在车里面!搞神弄鬼的家伙,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上条理子松了口气的样子。
回去之后所有的人仍然呆在大厅里。很明显,有几个人都如释重负,上条理子得意地说:“一开始就没有我们的事。肯定是有人见这里的别墅长久没有人烟,想过来偷东西,结果碰上了三岛……凶手偷了车子想逃跑,结果摔到悬崖下去了。哈,活该!”
雏乃好笑地看着她,若真是如此,三岛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三岛身为石村的下属,如果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应该也只有石村可能清楚吧。
石村黯然许久,说:“我们昨天才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禁让我怀疑,当初邀请大家前来这里是否为错误的决定。”一开始的自责,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明明之前没什么不对劲的……我相信大家也知道这里离城市很远,如果没有车,我们暂时没有出去的办法。而且这里很多树林,非常容易迷路。之所以选择这里,本来是为了隐蔽的,没想到给大家带来不便——在下再次表示歉意!”
“到现在说这样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后天是会议的结束期限,我们家族会有人来了解结果。所以,我们在这里顶多再呆两天而已。已过去的事,大家就不要多想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这次商谈继续由我来安排。”
“另外,来这里为的是什么?所以大家,一定要早点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严谨的谈话结尾居然是对于起初目的的坚持,雏乃不由心里感叹。
上条理子首先表示认可。齐藤看来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反对。野原自然是不用说了,女管家也不多言。雏乃点点头,最后是真崎,他道:“我也没有意见。”
雏乃瞥他一眼,心中暗想,安山把车子冲下陡坡的事应该告诉他了吧。不知道真崎怎么看?至于自己,她总觉得,事情远不会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