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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缨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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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站在别墅门口往里看,并没有见到那些无尽夏的踪影。
“花在哪儿?上次我来的时候记得你们放在靠墙那边的?”杨柳问。
小张走过来示意:“您跟我来。”
沿着宽宽的青石板路穿过一条长长的两边都是草坪的过道,途中经过个小小的拱门,杨柳发现这个庭院的确是别有洞天。
拱门的另一端竟然是个开阔无比几百平方的大花园,花色繁多让人目不暇接,杨柳大致一瞧:从大小乔木,灌木再到草本,一年生或多年生,应有尽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们老板要开植物园了。”杨柳笑了,这么爱植物的男人着实不多见。
“喏,你的花在那边!”小张努努嘴,“你看,花谢了不少,叶子有点泛黄,没刚来的时候好看了。老板问什么原因,园丁答不上来,非说是花种的问题,老板一生气就把他给炒了。”
杨柳顺着方向看过去,天啊,那些无尽夏赤裸裸地晾在那儿,四周无依无靠,一棵树都没有,孤苦伶仃,无可奈何。这时候太阳正高,直射下来不是要它们的命嘛。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这花是半阴植物吗?这么晒的话它们撑不了多久。”杨柳说着心里着急,直奔了过去。对养花的人来说,花草树木都是生命,它们受到伤害时人会心痛。
小张跟着也跑了过来,一脸的懊恼:“我以为没多大问题,哎………”
杨柳附身蹲下来,心疼地看看这些绣球。其实如果照料得当,无尽夏的花期可以很长。之所以叫做“无尽夏”,就是因为它能从夏天一直开放到秋天。可这么一折腾,别说花期了,能不能活都成问题。
“现在怎么办?能补救吗?”小张问。
杨柳冷冷地回答:“难说。”
“那不行,您得帮我想想办法,这事儿是我办的,办不好会被骂死的!”小张欲哭无泪,“其实摆放的位置也是为了整体的美观。我没想到会这样,那天老板看了看没多说,我以为他默许了………”
杨柳站起来:“先把它们挪到阴凉些的地方。这里有没有树?或者靠窗下的位置?”
“有。”小张指指前方,“那边有一棵香樟,挨着老板的卧室。那树行吗?”
杨柳二话不说弯腰抱起一盆就走:“去看看。快点。”
看到香樟树的时候杨柳手中的花盆又差点掉地上。
活到这把年纪,第一次亲身经历到有钱人的世界,看来贫穷真的无情扼杀过无数想象。
这树枝繁叶茂高大美观就不说了,香樟一直是最受欢迎的绿化树种,主要是它经过精心修剪之后有一部分嫩绿的枝叶与别墅的窗口相映成趣,形成了天然的绿色屏障,可以遮风挡雨,又能赏心悦目。
这还不算———
杨柳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微弱的正在砰砰跳动的小心脏———
树下的草坪上,居然还有一个梦幻般的白色美丽秋千在微微地摇晃,像是在安静地等候着某人的到来。
简直就是个童话世界。美的不像话,不真实。
而且这一切跟那个抽烟斗的男人形象根本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杨柳的呼吸几乎停滞。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人的心情不言而喻,成仙都有可能。
“杨小姐,您看放在哪儿合适?”小张抱着花盆不知所措,“树下?还是窗下?”
杨柳看看窗下,那里树影重重相当僻静,:“靠窗下摆吧,摆成两排。粉色靠里,紫色靠外。”
小张答应一声先快步走了过去,弯腰放下花盆后仰脸往上瞅了瞅自言自语:“放这里的话老板站在窗口就能瞧见,他平时喜欢站在那儿抽烟斗,嗯,这位置不错。”
“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早点安排合适的位置?”杨柳白了小张一眼,“三十盆啊,快叫人来,不然我和你怎么搬的完?”
“不是我不叫,是家里这会儿没几个人在,要不我叫阿姨出来?她是专门侍候老板的,架子大,我可能叫不动她。厨师还没来,司机现在就我一个,管家还没找到新的。”小张苦着脸,“您别动,我一个人慢慢搬,没事。”
没法听。杨柳心一横站起来往回走:“我跟你一起搬,快。中午很热,太阳会晒死它们的。”
幸好今天早上出门没穿裙子穿了条牛仔裤,否则干活会很不方便。杨柳心想换了位置花不也得缓个几天,可万一救不过来怎么办?想到这个杨柳烦恼起来,说实话只有等到换好位置花缓过劲来之后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植株萎靡。
杨柳担心的是花种。
那天他们订得急,花圃的花也来得急,谁知道呢。杨柳不愿意往不好的方面去想。跟这个花圃打交道几年了,一直挺好。杨柳在离婚之后有了创伤后遗症———什么都能接受,除了欺骗。
接近中午十一点,温度上升,太阳变得热辣辣的,晒在身上发烫。杨柳搬到第八盆实在是跑不动了。来回距离虽然不远,但是每一盆绣球都是大苗,每个植株上至少三四个花球,再加上土真的很重。杨柳把花盆放在地上蹲下来喘气,感觉头晕目眩。
小张刚才比她搬得多,腿脚也快,但这会儿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杨柳口干舌燥,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心里有点落寞。很渴,想喝水。上班前只喝了杯咖啡,早饭都没吃,这会儿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再有几盆就好了,不能等。她心里着急,撑着那股劲儿站了起来,想一鼓作气把花们安置好,没想到刚往前迈克一步就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低血糖,杨柳这个老毛病很多年了,治不好。
有人走了过来,一瓶水递到了面前。
“很热,喝吧。你去秋千那儿休息会儿,我来。”
太阳晃眼,杨柳没细看是谁,接过来拧开瓶盖就喝,连喝了好几口。
那人转身去搬花,杨柳只看到他穿着的牛仔裤和白T恤。
这人比小张靠谱,而且更强壮结实,脚步也快,剩下的六七盆没一会儿功夫居然全搬完了。
杨柳实在是没了力气,抬起头来感激地跟他说了句:“谢谢。小张呢?我有话交代他。”
那人愣了愣后左顾右盼一会儿皱了皱眉:“跟我说吧。”
杨柳笑了笑:“绣球是半日照植物,需要晒太阳却不能晒得太多,每天两三个小时够了。之前把它们放在露天处是绝对错误的。”
这人听到这里脸色难看起来:“现在怎么办?回头多浇水?”
杨柳摇头:“不,先缓一缓。看看它们能否缓过来,可以的话再浇水,但是也不能太多,会烂根。”
那人听后沉默不语。杨柳好奇道:“你也是在这里工作的?”
“这些要是养不活,还得买新的来。”他答非所问自言自语,“必须得活。”
“全部换掉买新的确实方便,可是这些花也很可怜,是你们没有打理好。”杨柳听了他说的话心情变得很糟,“随便吧,你们看着办,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杨柳转身就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些奄奄一息的无尽夏, “你告诉小张,不要浇水,等两天看看再说。我先走了。两天之后打电话。”
那人沉默着,这时候忽然说了句:“好,欢迎你再来………”
似曾相识的声音、语气和措辞。杨柳做梦似的停下脚步回头看,阳光下是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形,眉眼俊朗,神情冷傲。
“你是…………”杨柳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反应慢,而且记性也很差。
他慢慢走了过来,嗓音浑厚低沉有磁性,眼神温和:“我姓高,你好。”
“……你好………”杨柳心想那天在楼上抽烟斗的明明是个中年人,怎么今天又变成年轻的了?声音是很像的,难怪听起来有点熟。
“我看你对花卉很有办法。”他淡淡地说。白色T恤衬得他皮肤颜色愈发深沉,结实的臂膀肌肉块凸起,紧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杨柳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完美的脸部轮廓,高高的鼻梁无懈可击的精致五官,就是气场有点诡异。 一会儿中年一会儿青年,那天离得远可能没看清楚。杨柳有点糊涂。
“我的花园你能给点意见吗?”他微笑着看杨柳,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双目炯炯有神,星星灿灿。
杨柳移开目光望向那个秋千:“我没仔细看过你都种了些什么………挺好的,很美。”
“谢谢。其实我并不满意。园丁不好好做事,整天开小差。他们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些花草。”他的声音雄浑有力,杨柳闻到了飘过来的烟草味。
“………”
他继续自说自话:“我想把这里调整一下,在西北角那块空地种些果树。你能否给点意见?看你刚刚拼命的样子,应该是个爱花的人。”说着,他认真地凝视着杨柳:“绣球能救活吗?”
杨柳稳住心神没看他,淡淡说了句:“果树?我没什么经验。绣球能否救活要看它们的造化,我尽力吧。至于爱花不爱花的问题,这只是一份工作。”
“哦?”他嘴角上扬眉头挑高带着些嘲弄意味,“那太可惜了………”
杨柳也不晓得自己跟这个大老板在聊什么,想快点走,可是脚下却动不了。
“杨小姐,都弄好了?”小张这小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诚惶诚恐毕恭毕敬,“老板,您怎么来了?”又对着杨柳打招呼,“刚才接了个电话去办了点事,不好意思………”
“你怎么能留下一位女士在这里一个人干重活?有没有搞错?小张,你在我这儿工作多久了?”高锦腾冷冷地问,一边从身上变魔术似的摸出了烟斗。
杨柳困惑而好奇地目不转睛看着他,觉得这人很神奇。一张脸,多种角色,变换莫测,匪夷所思。
小张满头大汗赶紧点燃打火机凑了过来却半天点不着,嘴里结结巴巴地:“老板,我………刚才………我,我错了!”
高锦腾皱眉转头绕开打火机面露愠色:“这种打火机能点着?”他摇摇头暼了小张一眼,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去拿我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