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洛城浅滩

5、紫云英

　　小张跑去客厅拿打火机的功夫，高锦腾拿着烟斗稍显尴尬：“你………想不想去看看我说的那块要种果树的地？”

　　杨柳犹豫了一下。

　　他补充说：“还有事？今天这趟不会让你白来，我付钱给你，补偿你的时间。”

　　杨柳说：“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因为………”杨柳笑笑：“我并没有那么专业。”

　　话还没说完小张拿着打火机跑了回来，刚要帮忙点上，高锦腾说：“好了，送杨小姐回去。”他眉头微蹙，语气冷淡。

　　杨柳还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唇忍住了没说。

　　种几盆花和种树太不一样了。万一自己瞎说说的不对，到时候不好收拾。

　　“杨小姐，老板说什么？”小张低声问，“你没惹他吧？跟他说话要很小心。”

　　杨柳笑道：“他是你的老板，不是我的。我没说什么，放心吧。”

　　回到店门口时杨柳谢绝了小张给的信封袋：“我答应过帮你们后期稍作打理的，这钱我不能收。”

　　店里冷冷清清。

　　最近一直下雨，海城的黄梅天至少会持续两周，阴雨连绵，到处都湿漉漉地。天气阴郁不仅让生活出行不便，心情也受影响。

　　老陈把二十几平方的店堂打扫得很干净，这会儿没什么事干，正坐在角落里戴着老花镜看手机。

　　见杨柳回来他问：“怎么样，那些绣球没事吧？客户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们很热心，每次都送我回来。”杨柳说着，眼睛瞄到了花架上摆放着的切花和一些盆栽绿萝。

　　盆栽卖不掉还能养着，切花就比较麻烦，玫瑰洋桔梗栀子之类的，一旦开花后也就能撑两天的时间，白送都没人要。

　　杨柳数了数，还有十几把玫瑰卖不出去：黄的，红的，和白色的。一把十支。大部分已经开了，得赶紧处理。

　　杨柳走到门口小黑板处，用黑板擦擦干净后开始用粉笔在上面写：

　　“玫瑰优惠———一把十支三十元。欲购从速。”

　　生意难做，一把玫瑰四十五都赚不到钱，更别说三十了。连进价都抵不上。

　　老陈走出来质疑道：“太便宜了吧？咱们这玫瑰质量这么高，就卖这点价钱？”

　　“不打折的话开了花就全废了。”杨柳无奈地笑笑，“没事，能把本儿拿回来些也行。”

　　老陈沉默了一下说：“老板，你也不容易。”

　　杨柳道：“老陈，以后就叫我的名字，老板什么老板？我这种级别还真算不上。”

　　老陈也笑说：“你就是我的老板。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还能不能过下去……”

　　杨柳安慰他说：“回头我去找你儿子谈谈。我不相信他能不认亲生父亲。”

　　老陈叹气：“他妈走得早，我给他的太少，他怨恨我我都知道。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他现在过上了好日子，不想认我我明白………”

　　杨柳没再说什么。

　　下午淅淅沥沥的雨没停过，外面街道上行人稀疏，临近吃晚饭的辰光才进来了几个客人。

　　住在附近的居民偶尔会进来逛，今天看到门口的广告都纷纷掏了腰包，三十元十支玫瑰，确实很便宜。花朵还是很新鲜的，杨柳把它们修过了，根部的刺刮得干干净净，用透明的塑料玻璃纸包着。

　　不管怎么样，能处理掉一些就不错，虽然杨柳有点心疼那些玫瑰。就像离婚的时候，多一天的等待和纠缠都是徒劳，不如忍痛决绝地快刀斩乱麻。

　　“这么好的玫瑰，一束才三十元，你会不会折本？”

　　杨柳闻声去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杨柳很奇怪。

　　“姨妈让我来找你。”周风边说边走了进来，东张西望，自言自语，“这里挺不错。原来你是花店老板娘。剩下的六束玫瑰，全部卖给我吧，当做上次的事感谢你。”

　　“好。”杨柳微笑着走过去，“怎么包？花束花篮还是就这么拿走？包装的话另外付钱。”

　　周风想了想：“花束。请你包装好。”

　　杨柳熟练地拿起剪刀，剪开塑料玻璃纸，去掉根部的橡皮筋，又从旁边抓了把陪衬用的草花来，神情专注地开始做花束。

　　她动作娴熟流畅，六十朵玫瑰的大花束没两下就扎好了。陪着绿色不知名的草花，凑成一大把，美极了。

　　“选个颜色。”杨柳说。

　　“啊？什么？”周风还没缓过神来。

　　“包装纸啊，这里有很多，你自己选。”杨柳说着，把一打彩色包装纸放在了周风面前。

　　“我不知道。”周风尴尬道。

　　“那就这个，你看看可以吗？我觉得不错。”杨柳抽出一张淡绿色的，“这上面有暗纹，比较古朴。配玫瑰的话显得高雅些。”

　　“好。你看着办。”

　　杨柳一边包装花束，一边觉察到到身边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她不客气地转过头，跟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你刚才说，郭阿姨让你来找我？有事？”

　　“让我约你出去。”周风压低声音说，“他们不肯放过我。这几天爸爸妈妈一直在给姨妈上弦，晚上电话打到深更半夜。”

　　“哦？”杨柳觉得好笑，“那你怎么办？来找我就能解决了？”

　　“不是，你别误会………我是想………”他犹豫再三后叹了口气，试探着问，“要是姨妈问起来，你就说今天跟我吃过晚饭了，行不行？”

　　“你今年贵庚啊？”杨柳放下手里的活儿，正色道，“这种小朋友的游戏，我没心情陪你玩。更何况，欺骗父母你觉得合适吗？”

　　“美女，帮帮忙，我是实在没办法。公司最近要签个大合同，一组人忙得昏天黑地，都指望着赚了钱买房买车讨老婆。”周风恳求道，“这几个兄弟是大学同学。我从美国回来什么都是现成的，他们呢，在海城毕业这么多年，好几个人都还是光棍一条。大家指望着跟我过上好日子也我怎么能丢下他们跑去谈情说爱？哪有心情哪有时间啊？姨妈天天这么搞，我早晚得疯掉。”

　　“看不出你责任感还挺强。”杨柳表示赞许。

　　“那当然。怎么样，再帮我一次？姨妈明天肯定会给你妈打电话，你妈要是问起来，请你………”这人真不客气，一听杨柳语气软下来顺着杆子就爬。

　　“我就说，你跟我一起吃的晚饭。可以了吧？穿帮了我不管啊。”杨柳把扎好的一大把玫瑰递给周风，“一共两百一。怎么付？支付宝还是微信？”

　　周风拿出五张现金放在收银台上：“不用找了。花是送给你的。”

　　“你？………”杨柳不知道跟他怎么说才好，这么不着调的人，别说相亲了，交个朋友都有困难。

　　“你把多的钱拿走，还有……”杨柳急了，两三步追了上去，把花束塞给他：“我愿意帮忙，是因为我和你确实不合适，为了不让长辈们心寒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但是先说好，时间长了一穿帮，你负全责没我的事儿。还有……”杨柳一着急，拉住了周风的袖子，他溜得真快，转眼已经走到了门口。

　　这么近距离看他，原来他这么帅。杨柳不禁怔了怔。

　　这家伙长着付流行的单眼皮不说，眼睛里闪着莫名的神采。西装是名牌，鞋子一尘不染，可以说是仪表堂堂。

　　“什么？你要干嘛？”他被她吓了一跳。杨柳一张咄咄逼人的脸就在眼前。相亲之前他不肯去，姨妈数落他，说像杨柳那样天生丽质的美女很难找，更何况，她是看着她长大的，那孩子秉性纯良，是个好女人。要不是命不好遇到那个混蛋前夫离了婚，永远轮不到他周风去认识。

　　当时听了很生气。周风长这么大只谈过一次恋爱，那还是在美国的时候。现在就算找不着对象，也不需要找个离过婚的女人啊？

　　此刻这个女人近在咫尺。周风立即明白了姨妈的用意。

　　秉性如何还不知道。但天生丽质是确定的。周风从没仔细看过杨柳，这下算离得够近了。

　　一张面孔就是画上的美人模样，清丽温婉，姿容卓越。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薄薄的嘴唇———

　　除了这厉害的性格。

　　“还有。”杨柳一字一句地说着，手没放开他的袖子，“买花的钱不许多给，把花带走。”

　　说着她拿回三百块塞进他的口袋。

　　周风感到了莫名的紧张：“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好吗？”他手心都出汗了。

　　杨柳不以为然松了手：“对不起，我有点着急。”

　　一小时后杨柳准备下班回家，出门时看到那把玫瑰放在门口的花架的盆栽边上，里面附了张小纸条：

　　“谢谢！下次一定约你吃饭。留了我的电话，加个微信好联络。”

　　落款是“周风”。电话号码写在旁边。

　　杨柳笑了笑，把纸条放进了包里。

　　虽然不讨厌他，但是要想心火重燃，怕是要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