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洛城浅滩

2、清香木

　　杨柳开车回家的路上，打电话定了辆小货车，约好明天一早在店门口等。 对方开价两百，杨柳还掉二十，好半天对方才勉强答应下来，冷冰冰加了句：“那只运送，不负责卸货。”

　　杨柳想想这一单好不容易赚两千，这么远搭进去两百运费不说，到了客户家自己还得亲自动手把三十盆花一盆盆搬进去。生意难做，没什么选择，能赚到就该知足。杨柳安慰着自己，说不定到了那儿还能遇到好人帮忙搭把手。

　　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杨柳洗过澡换了衣服忽然感觉肚子饿。

　　在厨房冰箱里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吃的。整天在店里忙活，有时候半个月才出去采购一次，别说做饭了就连牛奶鸡蛋酸奶面包这种最方便的东西也不一定来得及准备。杨柳去批发市场拿花都是起五更的，出门时天都还没亮。

　　结婚前杨柳本来有个不错的工作，谈恋爱后昏头昏脑没了心思。前夫赵清雨是大学老师，家底殷实，很疼她，建议她婚后辞职在家当全职主妇。当时的赵清雨信誓旦旦，告诉她在家呆着也不见得就是放弃了自己，除了料理家务之外，有时间也能继续学习，自我增值。

　　想到这里杨柳微微叹了口气，赵清雨说得确实没错。可他什么时候错过？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道理全都在他那边。

　　…………

　　越找不到吃的越觉得饿，杨柳撑不住了决定换衣服出去吃饭，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家附近有几个小馆子，不过得走点路。杨柳出门时拿了车钥匙，准备速战速决。

　　夜里的空气清凉。杨柳洗好澡之后头发吹了半干，就随便套了条半长的格子连衣裙。套上感觉不对，这衣服好好的怎么大了？杨柳低头看看自己的腰，瘦成一把抓了。

　　发动车子后漫无目的地开。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填饱肚子就可以。

　　不，不是这样！杨柳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一个人也得吃得好，吃得饱，吃得高兴！

　　车头一转杨柳朝着商业区开了过去。那里周边餐厅酒吧都有不少。

　　停了车杨柳慢慢走下来，脚步竟有些踌躇。去哪儿好呢，看过去满目的霓虹闪烁，杨柳心头掠过一丝茫然。

　　刚离婚那会儿就是这种情绪，动不动就来。忧伤悲苦孤独寂寞挫败感绝望全搅和在一起。杨柳恨死了自己的懦弱，那些日子不知道怎么想过来的，浑浑噩噩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长难捱。

　　又不是世界末日，走了个赵清雨，自己就不活了？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要不活出个样子来，怎么对得起他赵清雨说过的话

　　————

　　“你这女人太幼稚，又太情绪化。跟你在一起，谁都很难幸福。反正，我受不了了。………”

　　杨柳拿定主意迈开步子，随着人群慢慢走。一路看过去，中餐西餐日料韩国烤肉居酒屋麻辣烫火锅，似乎家家生意都不错。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经过麻辣烫门口，杨柳停了下来。她喜欢吃辣的，一年四季都要吃，不会腻，也不上火。这家看上去挺干净，店堂不大味道却很诱人。

　　杨柳走进去，熟练地端着盘子拿菜，腐竹木耳青菜蟹□□……没一会儿装的满满地。

　　煮好了端着碗过去加调料，花椒辣椒蒜泥葱花香菜每样都来点儿，杨柳开心起来。在除了有生意能让她开心以外，就数吃辣最爽。一大碗才二十几块，生意好坏她都吃得起。吃！

　　这一碗吃得痛快。杨柳额头上微微出了汗，拿出张纸巾来擦，顺便大口喝汽水。

　　跟赵清雨结婚那会儿他不让吃，说吃这个不健康，天天吃辣的也不科学。人的饮食应当合理搭配，清淡为主。…………

　　杨柳喝着汽水望向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二三十个大妈大婶儿广场舞刚开始，跟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正起劲儿。这动作实在经不起推敲，杨柳想笑，尤其有两位站在最前面的，手脚不协调，怎么看怎么滑稽！

　　杨柳笑了出来。可看她们的样子，她们挺开心。

　　跳的不好有什么关系？杨柳心想，开心就好，这么多人一起跳舞至少不孤独。

　　差不多了，酒足饭饱。杨柳准备回家。走到门口右转，再有几十米就到停车场。

　　外面凉快，汗也落了，杨柳加快了脚步去便利店买东西，就在前面。

　　一进店门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杨柳听到个女孩子在打电话：“你来了没？不是说好了你来接我的？”语气非常不耐烦。

　　杨柳往购物篮里放着东西，女孩的电话在继续，语气加重不少：“今天你去哪儿了？刚才问你你也没说。周风我告诉你，十分钟之内不出现，后果自负！”

　　女孩面容秀丽身材姣好，气急败坏地快步走了出去，在门外左顾右盼，看样子准备兴师问罪。

　　杨柳走到收银台结账，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这名字怪，没想到叫的人还不少。”她摇了摇头。

　　走出便利店门口刚想去拿车，却被不远处发生的一幕给雷到了。

　　刚才打电话的女孩正在跟一个人吵架，也就是她电话里叫的那个“周风” 。

　　单眼皮，西装革履，高个子，看不出他身材很挺拔。杨柳若有所思。谎话连篇，几个小时前说见客户也是假的，借故溜走罢了。
　　跟自己一样，痛恨相亲？随便吧。

　　杨柳想赶紧回家，便快步从他们身边硬着头皮走过去。那女孩正对着周风发飙：“你这是什么态度？以为一句话不说就能逃过去了？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她像是气坏了，带着哭腔。

　　周风皱着眉，声音压的低低地：“你这么闹有意思么？我跟你不早就说清楚了？这么晚叫我来，我来了你能好好说话吗？”

　　“说清楚什么？那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来没答应分手，是你天天见不着人，对我不闻不问，我才开玩笑提出分手的，怎么能当真呢？”女孩很委屈。

　　“我和你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怎么能开这种玩笑？珍珠，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很忙，真的没空整天陪着你……”周风耐心地解释着。

　　“珍珠”二字让正准备偷偷低头溜过去的杨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风”还不够，又来了颗珍珠，这可是真的呀！———珍珠…………

　　杨柳鬼使神差地笑出了声。

　　周风和女孩同时朝她看过来。

　　杨柳干咳两声眼睛往一边儿看，一边自言自语装模作样：“这舞跳的，太搞笑了吧，什么跟什么嘛………”

　　女孩不再看她，把视线转回到了面前的男人：“你说！”

　　说什么？周风没有回答，倒是认真看着从一旁准备溜走的那个人，大声叫了她的名字———“杨柳？！”

　　什么杨柳？？跟你很熟吗？杨柳心里叹了口气，却只能停了下来。

　　男人微笑着走过来，注视着她：“看到我就这么走了？不是约好了去喝一杯的？”

　　“………”

　　杨柳瞠目结舌，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周风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正好，你跟我过来下。”

　　杨柳大惊失色想甩掉他的手，无奈这家伙手劲儿挺大，甩不掉！

　　周风拉着杨柳的手走向珍珠，转头凑过去求救似的低声说：“拜托，救我一命！得罪了！回头请你吃饭……”

　　“……………”

　　女孩看到周风拉着杨柳走过来，冷笑：“怎么，这么快就有新女朋友了？”

　　“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周风面不改色。杨柳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女孩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眼睛挑衅似的上下打量了杨柳一番：“她有什么？”

　　杨柳想说你眼光不错我什么都没有。周风却微微一笑接话说：“我喜欢她。”一边说一边握着杨柳的手还紧了紧。

　　有病吧，都是汗！杨柳想狠狠踩他一脚。又不是演员，跟真的一样！

　　珍珠终于被气走了，走的时候说了一通狠话。周风松开杨柳的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杨柳看着他的表情分辨不出真假，只觉得这人心口不一品质好像有问题：“你私生活这么不清楚还出来相亲，有点不负责任吧？”

　　“我………”周风一愣，“什么私生活不清楚？我没有啊。”

　　杨柳摇摇头：“算了，反正跟我无关。”看看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回去，明天一早还得送货。

　　“……请让我解释一下，今天去你家相亲是姨妈逼我的，其实我整天忙的要死吃住都在公司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周风个子高腿长，追着杨柳拼命解释，“那个珍珠刁蛮任性，是我大学同学室友的妹妹，我不敢得罪她也不好得罪室友才搞成这样，其实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杨柳不耐烦地停下脚步，饶有兴味仰着脸看他：“这跟我有关系吗？”

　　“这…………”周风语塞，“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刚才你帮了我，我总得谢谢你。”

　　他很诚恳。

　　杨柳看着他笑了笑：“不用了，我没时间。再见。”

　　无论这人是好是坏，她都不想知道。累了，回家。

　　*******

　　半夜听到了大雨倾盆落下的声响。杨柳睡眼惺忪爬起来去阳台关窗看到外面雷电交加，地上已经都是雨水。
　　惨了。她心说。

　　这雨真能下，断断续续一直到早上稍许小了些，但却始终没停。

　　杨柳提前十分钟到了店门口。拿出钥匙开门，打开灯一瞧，三十盆无尽夏整整齐齐摆放着，绿色的大盆，美得无可挑剔。

　　老陈果然靠谱。杨柳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找到个好帮手。

　　她又拿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来看———“天溪路1800号 高先生收。”

　　这地址确实很远。过去不堵车的话一小时也不一定能到，订货的时候客人叮嘱九点前务必要送到，这些花卉当天有重要用途。

　　杨柳有点发愁。看看外面，雨在“哗哗”地下着，车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