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灵》千洞

3、第三章

　　徐娘和李谷的对话，房内的华灵听得一清二楚，既然事情解决了，且他们还巴不得我多留于此，那自然是要客顺主意。无债一身轻的华灵，见窗外天光灿烂，似邀人出游，撑窗探首眺望街市，心情很好地打算上街去。
　　日光明且亮，昨晚宿醉后，身虽无尘垢，但衣染灰不洁，且不适天光，要换要换。华灵换上本来的白袍广袖，检查自己里衣鞋袜都已穿好，便高兴出街了。
　　一路行来，街摊小贩还未出几家，出摊的都是早食铺子。清粥水面的，华灵无甚兴趣。继续往前，有一处人群围观，议论纷纷，华灵来了兴趣，往人群去。无奈人多，华灵不想与人拥挤，便就近在一早食铺子坐下，听伙计推荐，点了一碗馄饨。伙计端碗放下，华灵趁机打听，“这些人都在看什么？”此时人都看热闹去了，没甚生意，伙计也就坐下陪他唠。
　　“前面有个小娘子跪在集市口，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下葬还用卖身吗？寻一山头，挖个土坑，埋了不就好了。”
　　“棺材冥纸都要银钱，那小娘子定是家贫，只能卖身换钱为父下葬。”
　　“听你语气，似是赞赏的。”
　　“那是自然。那女子甘愿自卖为仆，也要为父买棺。一片纯孝之心，值得赞扬。且孝顺之人肯定也是心地善良的。”
　　听他后一句肯定，华灵调侃，“那想必小娘子定是长的不错，才得你一句心地善良，哈哈。”伙计被他说中心思，恼了，“公子好生无礼，那小娘子卖身葬父，品德何等高尚。我好心与你解惑，你却无端诬陷我，太无礼了，太无礼了。”
　　伙计的一番反应，使得华灵大笑，哈哈，这被踩了尾巴的样子，到底是谁无礼。
　　心地善良，听闻许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必有一人心地善良的。卖身葬父，身世悲惨，那此人是否也会有一番动人经历，我得去看看。华灵放下汤勺，起身就走。伙计本还羞恼，见他不结账就走，立马上前拦住，“公子果然无礼，吃了东西，不给钱就走，看来是要吃霸王餐。”华灵退后看他不语，伙计掏出铜板比划，“就三个铜板就行，公子打扮富贵，别与我这小生意过不去啊。”
　　华灵为难，唉，人家卖身葬父，我难道要卖身抵馄饨么，身价也太低了，不妥不妥。坦白道，“我没有铜板。”伙计猜这富贵人家的公子肯定出手皆金银，他既这样说，也不怪我坑大户，只可惜身上银子太小，掏出银子示意“公子豪气，要以银子结账，小人也不多要，就和这差不多就好。”
　　见到银子的模样，和银矿石差不多，华灵倒是知道哪里有银矿，但是这一时半会的，这伙计肯定不相信也不会让我去挖矿，真是头疼。正此时，一玄衣男子走过，华灵伸手拉住，“谢寻。”
　　谢寻停步看他，示意他放手。华灵放手，还是阻拦，“你有钱吗？帮我结个账吧。”谢寻冷漠脸，“我们很熟么。”华灵理直气壮，“你昨天盯我半天，我也没收费，你现在就帮我付账抵消吧。”
　　谢寻如何作想看不出来，伙计倒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华灵，暗道：看他竟还要收钱。遂连忙背过身。华灵不明其意，“伙计，你不要钱了么。”伙计从背后伸手，“要的要的，这不是怕你讹我，反找我要钱么。”
　　谢寻眼中玩味看向华灵，明明什么也没说，华灵却觉得这厮就是在说自己讹他。呵，讹你怎么了，你昨晚不也胡说八道地糊弄我么，“赶紧给钱，这小气样，啧。”可能是太烦华灵了，谢寻丢出一银元宝，大气摆手，“不用找了，爷有的是钱。”
　　嘿，这两位爷当真有趣，伙计咬牙试银，“这下今天可以提早收摊了。”
　　华灵进入人群到前排去，谢寻也到了前排。卖身葬父的小娘子跪在地上，地上有字，然，华灵能听人言，不识人字，认不得。这也不认识别人，就谢寻一个面熟的。要问谢寻这写的是什么，那当然是不可能问的。华灵自觉与他，一人讹一次，扯平了。再主动把短处送他面前去，那肯定不能够啊，只能装模作样地站着看热闹。
　　谢寻凝目观察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真心卖身葬父，至孝之心，人灵已显。再细看，心思纯净，至良至善，买回去，略施手段，得她真心爱慕，又是一人灵，很是划算，买了。
　　“买了。”这话不是谢寻说的，是个熟人说的，那熟人手上的银锭子也很眼熟，那熟人就是刚刚的馄饨摊伙计。伙计得了五两的银元宝当即就收摊，转念一想，那卖身葬父的小娘子生的不错，还有孝心，买回去做媳妇不错。于是，手脚麻利地归拢好摊子，就颠颠儿地过来买媳妇了。
　　谢寻盯了伙计一眼，就转头狠狠地盯住了华灵，心里好气，这人太无耻了。昨晚浪费我一晚时间，满以为不是凡人，可以吞了当灵餐，结果不是。刚刚又讹我银子，结果到嘴的人灵被我自己的银子截胡了。
　　华灵注意到谢寻的盯视，这厮是不是有病，又莫名其妙地盯我，嫌弃地斜转身子，免得他又说我讹他。哦对，他这样盯，那我就再讹他一次，于是又堂堂正正地站好任他看。
　　伙计与女子对话，知道了她的名姓，言称，“李姑娘，我用五两银子买你，陪你买棺葬父，你便与我家去可好。”遂两人收拾离去，人群随之散去。
　　‘五两银子’在谢寻脑子里炸的噼里啪啦，越发眼神恨恨地盯视华灵。华灵见人都散了，谢寻还在那犯病，清清嗓子，走近他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任你看。”谢寻简直一言难尽，满脸复杂地走了。
　　华灵见他离开方向和那两人的方向相同，似笑非笑。这冷面男看着也不是怜香惜玉的，却想买那女子回去，他若不是故事另一主角，必然就是悱恻爱情故事里的阻挠，有趣有趣，跟随而去。
　　那女子名李婉，伙计名吴森。吴森陪李婉料理完丧事，便带她回家。华灵跟在谢寻身后一天，围观了吴家二三事，谢寻既无异动，也不离开，华灵腹诽，“这厮果然奇怪，他要做甚，如此耐心必有所谋。”
　　直到深夜，谢寻潜入李婉歇息处，手悬于李婉心口上方，几息后，似有犹豫，又撤手离开。隐在窗外的华灵却看的分明，谢寻在吸食李婉的人灵，不知何故，吸了一半就停手了。谢寻不是凡人，观他刚刚气息，非仙非魔，是妖么？有的恶妖荤素不忌，吸人精气或是吃人吞心。但谢寻却在吸人灵，能辨识人灵的妖，道行不浅，难道会自断前程，吸食人灵？
　　人灵，人之灵，人有七情六欲，演化包含万千，每有至情至欲便会生灵。凡人人传颂，举世流芳，事有不同，但人性光辉总是耀眼不息的，这是人灵。至孝至爱至善之心是人灵，大勇大义大无畏之举也是人灵。众人所聚之灵一般又会变成一地之气或一方之运，不是可以随意掠取的。当个人至纯之心成，则人灵外显成可捉摸的灵，会自动聚集，也可被人为收取炼化吸食。
　　华灵回到清茗阁，才是酒宴正酣时。徐娘见他进来，引他在一楼坐下，“华公子，可是一天没见了，便在这稍坐休息罢。”华灵无所谓在哪，徐娘让坐便坐了。桌上有花生瓜子点心等小食，稍待又有女侍上酒，华灵坐得自在。
　　在华灵坐下后，陆续又有人进得阁来，很快阁内又是人满盛况。李谷笑眯了眼，冲徐娘竖大拇指，“还是徐娘高。”徐娘自是得意，李老龟这粗人真是不懂风月意，“还杵这干嘛，还不快安排人登台，你让这满阁的人干坐么。”李谷口里“哎，哎，这就去。”心里却委屈，这不是你的事么。
　　徐娘嘚瑟够了，还是去安排节目了，还是那句话，李老龟这粗人不懂风月意。徐娘本着人去请舞伶来登场，却是符言主动来自请登台。徐娘稀奇，这符言常自苦自悲，被人捧的多了，还学些子落魄文人的酸腐气，平时非请不来的，此时怎么开了窍。“你既然愿意去，自然是好的，那准备一下就去吧。”
　　符言抱琴上台，不似以往登台时，只无言坐下便弹。他见礼后，仍抱琴而立，“言今日新做一曲，与诸君赏。”言毕，坐下抚琴。
　　琴音柔和，软绵悠婉，听来情绪放松，很迎合这欢场氛围，华灵如此想来。琴音止，众人都觉此曲怡人。徐娘笑脸迎符言下台，“符言，你今日倒是开了灵窍，风月欢阁，客人都是来买欢的，如你今日这曲意一般。悲凄之音那是谈给悲凄之人听的，不合买欢人。你如今能明白就好。”
　　符言不理徐娘话，抱琴站于华灵桌前，“华公子，你如何看？”华灵饮一口酒，随意道，“风月靡靡音，与阁中气氛很相合。”符言抿嘴，似有隐言，仍是出言，“此曲是言受公子启发所作，决意不再自悲自身。”
　　华灵听他所言，突觉杯中酒水饮之无味，扫他几眼，“我何处让你觉得绵软无力了么？你道不自悲自身，所以曲中轻柔婉承的靡靡之音，是自轻自贱之意么。”
　　符言身软欲倒，徐娘赶紧扶他在一旁坐下。徐娘要收回之前夸他开了灵窍的话，虽看符言这大受打击的模样可怜，但不觉华灵所言有错。本来么，华公子这般人物，却被符言道受他启发作出靡靡音曲，还一脸求认同的神色，这不是在当面内涵华灵是以色侍人的伎人么，华灵没有气得大骂，真是好气度，好涵养。
　　“符言，你可别随意攀扯了，自行退下吧。”徐娘为华灵发声，唉，能站稳了，就快走，华公子可别被你气地离场了。
　　李谷很有眼色，在回廊那见徐娘神色不对，赶紧使人去把符言带走。符言被掺走了，徐娘为华灵斟酒，“华公子可别为那酸架子扫兴，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可以说来。”华灵还真有想要的，“徐娘，可有银钱给我。”
　　这是回过神，要和我分账，徐娘当然说没有，“华公子，你在我这包吃包住包玩，可不能再和我提要钱两啊。”华灵执箸而食，徐徐道，“这出门到处都需使银钱，你这既然没有，那我只能另找去处了。”
　　这昨天还懵懂落魄不知着袜履的人，今天就知道跟我这要钱了，这白天在外是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飞速地通晓了人事，徐娘十分想知道，这宣城还有比风尘之地更世态的地方吗...
　　“罢了，若你每晚都在这坐着，我便每天给你一两银子，还是包吃包住的，怎么样？”徐娘自觉自己很有良心。华灵可是白天见过谢寻随手扔五两银子的人，不干，硬气道，“至少五两银子才行。”
　　“什么？五两？那你去抢吧，我这没有。”张口就要每天五两银子，这不是经历人间疾苦了，这是少爷习性复苏了，我徐娘可不惯你。
　　“就五两，不行我可走了。”华灵不慌，还稳稳地拿捏着。
　　“那你走吧。”你颜再好，在外面不看脸的地方吃了苦头还得回来，徐娘也不慌。
　　华灵当真甩袖走了，哼，你不给钱，我出去挖矿去，金矿银矿都挖得。华灵在山野间感应，寻到了一处银石矿，伸手变出了一块银矿石，左看右看，是不是还要做什么才能变成人间使的银子啊，本灵源表示不会。
　　手里捏着石头，一路溜达，随看随想还是带人间值钱的东西去换银钱方便些。要小且值钱的东西，老参，玉石就不错，华灵定下目标，当下一番感应，左手玉石，右手人参。华灵微笑，有钱继续回人间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