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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解……
      柳喻言凭仗的什么?
      缓步走在山路上,眺望间云山一色,乳白色云浮在天空,明明已近中午,山间却还泛着雾气,树木懵懂的青化为近白的蓝,太阳被牢牢遮在云后,竟是个阴天。
      说起来,黄予已千年没见过雨水了,湖境里不会下雨,他呼吸着微凉的空气,不知这雨,到底会不会下。
      蒙山老祖……黄予心头长叹一声,到了解开的时候,不知道到底会触发师父留下的什么?
      思起师父的行事风格,想来……蒙山老祖也是有所察觉,才没那么急着出来吧。
      惊喜从天而降,也要不被砸死才行。
      被关这么多年,老祖竟然神智齐全,还有深思熟虑的能力,要是他,没有湖灵,估计早就疯了吧。
      柳喻言,师父,还有世家,一层层,都是老祖的障。
      黄予抬手摸向已经愈合的完好如初的胸口,心正怦怦跳着,那刺痛也已消失不见。这世间,从来不乏英杰,可不知,他这鬼东西,会死在谁的手下。
      一阵凉风吹来,黄予突然哼笑一声,这雨,爱下不下。
      ……
      光觉寺。
      王行默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他看向云苦,云苦和他对视着,像是看着他,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悲悯覆盖人性,佛高高在上。
      他微微转身,就见身后画卷不知何时变为了山道孤僧画,黑白皴染间,右下角的红色行书宛如雪夜红梅,触目惊心中带着别有韵味的美。
      佛曰:舍得……
      王行默眯了下眼,面色又变回古井无波,扭头看向云苦,“大师什么意思?”
      云苦还是呆呆看着他。
      在云苦的眼中,画像佛光万丈,山道,林松,孤僧,都活了过来,禅音振聋发聩,他身临其间,心中越发宁静。那画中佛陀动了下,云苦手上便突然多了串佛珠,人也回过神来。
      他握了下多出的那串佛珠,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施主提前来此,已有的定数,不再是定数……”
      王行默看着云苦的眼睛,眼中深沉如渊,他突然笑了下,这一直寒冷如冰的人笑起来,直让人觉得更冷了,“舍得?”
      云苦摇摇头,刚要开口,意识到王行默说了什么,眼中闪过惊讶,他张了张嘴,“施主……看得见?”
      王行默脸上笑意更深了,“大师要是说这画上内容变了,那我确实看见了,要是别的……”,他眨眨眼,“我也看见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云苦念了声佛号,“希望没有吓到施主。”
      王行默沉默不语,他看着云苦,像是要看到这得道高僧的佛心。
      沉默变为对峙,可云苦依然慈眉善目,这佛性的怜悯突然让王行默浑身不舒服起来,“大师……”
      “佛本慈悲,施主,佛是不会害你的。”
      云苦没想到不止是以后的定数变了,之前也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普通人看到佛陀的变化……
      王行默抬起头,“那大师,是佛吗?”
      手心佛珠犹带佛光,握在手里分外温暖,云苦闻言垂下眼,手指自佛珠一一滑过,小叶紫檀上的金丝仿若星河流动,“我不过是佛的使者。”
      “但我也不会害施主。”
      他和王行默高昂的头对视着,眼中时光积淀,泛着沧桑与古老,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隐隐的佛光自身后亮起,“有舍才有得,施主,该舍弃了。”
      “舍什么?得什么?”
      王行默眼中闪过不屑,“莫非大师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云苦沉默下来,王行默站起身,“告辞了。”
      “梦中人乃镜中人,前尘往事,施主看不透?还要纠缠下去?”云苦身形不动,依然面着那幅画,余光看着王行默。
      “纠缠什么?和他纠缠?”
      云苦一愣,就见王行默突然表情玩味,“逸乐之享?云雨之欢?我竟不知道,大师竟也懂这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云苦忙念两句佛号,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拿出手中佛珠,云苦叹了声,“施主好歹把这佛珠收下,此珠不近妖邪,等闲脏污皆可击退。”
      “那不等闲的呢?”
      王行默单手插进口袋,远处金顶熠熠生辉,“大师若真有诚意,何不把那画送我,再不济,大师陪我下山一趟,斩妖除魔,降了那东西,想来也是信手拈来。”
      云苦不语,门外突然起了风,越吹越大,不过片刻,便是阴云密布。金顶变得黯淡,无边阳光悉数消解,能隐隐听到香客们随引路僧入室避雨的动静。
      王行默突然厌了这无用的对峙,再不回去,雨下大了怎么办?
      他看着云苦,终是把话挑明,“我不懂你们佛家在玩什么把戏,但我王行默,不是任人利用的废物,大师好好想想吧。”
      王行默步出小屋,就听云苦在身后大声道:“施主可知,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一阵风迎面吹来,吹起王行默额前的短发,他目如寒星,看那随风舞动的草木,哪还有当初禅房花木深的禅意。
      他对着风笑了下,“那只是因为,还没急到那个地步。”
      “佛曰:舍得。”
      “大师,您舍得吗?”
      ……
      湖边别墅,黄予刚走进去,胡兰质就扑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把我留在这是想让我死吗?”
      “一走就是两天,我都快被折磨疯了。”胡兰质闭上眼,眼前仿佛还有着那些景象,心中无比痛苦煎熬。
      血色,黑色,完好的眼睛,裂开的眼睛,笑的声音,哭的声音,缠着她,看着她,密密麻麻刺破心理的底线,一次次种下仇恨,恐惧与懊悔的花,盛开着要把她淹没。
      每次醒来,便又是一场良心的厮磨,花儿犹在,可她不能,也不敢,再沦落为丑恶的花泥。
      她已不敢入眠了。
      黄予仔细看了眼客厅,“这里有什么?”
      胡兰质深吸口气,“不知道。”
      她已不自觉带了哭音,“不知道……我什么都找不到……”
      她将自己做的噩梦说出来,黄予隐隐有了明悟,“最近我要出远门,你跟着一起吧。”
      胡兰质愣了下,她张张嘴,眼中终是流下了大颗的眼泪,“你……你对我真好……”
      ……黄予觉得,这人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我跟你走,你到哪我去哪,不过……”,胡兰质怀着希冀看向黄予,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问题,渴望着一个答案,“好人做了恶事,你觉得他还是好人吗?”
      黄予正视着胡兰质的眼睛,她眼中还带有泪水,那盈盈中是他的身影。也许他低估了胡兰质内心的折磨,这个二师兄的后人,还没懂蓝家道法的真谛……说不定她修习的是胡家的。
      “你修习的是胡家的灵术?”
      胡兰质懵懂地点点头,他为何不告诉她答案?
      “我教你蓝家的,你可愿学?”
      蓝家……母亲的吗?但蓝家,不是早已没有体系的道法了?不然又怎么会没落?
      黄予想起二师兄的身影,音容笑貌掠过心头,“你问题的答案,不该由我告诉你,只有当你自己确定了自己的答案,你才能真正得到答案。”
      这话说得胡兰质有些晕,她好像懂了,又似乎没有。
      想起自己做过的孽,他又何尝不是在赎罪呢?
      黄予心头一瞬闪过异样,“也许修习了蓝家的道法,你能少走一点弯路。”
      “我学。”
      胡兰质眼睛亮了起来,她看着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心底竟没有丝毫迟疑,她重复道:“我学。”
      ……
      李家。
      李晴和李晚站在李连玄身旁,老爷子久违的闲情逸致,神色也带着放松,端起鱼食喂起鱼来。
      “看来卫啸云嘴里是问不出东西了?”
      李晴点点头,“是的。”
      “胡兰质还在黄世子那?”
      李晚回道:“没错,还在湖边别墅里。”
      听到李晚的声音,李连玄皱了下眉,“今日的清心丸吃了吗?可有按时修习一纯咒?”
      李晚面上闪过尴尬,久违地有了幼时被父亲训斥的感觉,和现在竟有些重合,“吃了,咒也念了。”
      李家和胡玉一起遮掩下,还有黄予护着,这丫头真是好福气。
      “老胡已经回历城了?”
      “是。”李晚应道。
      想起自己两个短命的孙子,李连玄把鱼食盘往桌子上一丢,过了片刻,“各人自有命数,但该查的事情还是要查,哪天去和黄世子谈一下,问问胡兰质,那天鹰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晚应下了。
      “阵浮游呢?治好了吗?他说的话可去求证了?”
      李晴看向弟弟,阵浮游还是李晚负责的,他最近忙着和江城警方交涉。
      李晚顿了下,“还没……蒙山现在进不去了。”
      “进不去?”
      “柳喻言开了阵法。”
      李连玄冷哼一声,“他又搞什么鬼?照阵浮游的说法,他现在该是和老祖同心协力,莫非……老祖要出来了?”
      李连玄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心头闪过不妙的感觉,“黄世子去蒙山了吗?”
      “去了一趟,便回别墅了。”
      李连玄正要说什么,天上突然哗哗下起了雨,打在凉亭瓦上,叮叮当当渐渐变为铺天盖地的震响。
      夏末初秋的雨水,竟是难得的猛烈。
      而雨中,又缓缓现出一个人影。
      “通灵兽?”
      伏有道站在雨中,雨水打在身上,墨镜上,却不能沾湿他分毫。他对着亭中一笑,铺天盖地的雨水却模糊了他的表情。
      李连玄见到这人心里就闪过忌惮,他已猜到,神机盒被毁,十有八九就是通灵兽的动作,毕竟神机盒和通灵兽也算同出一源。
      而这人碾压浮游子的实力,让他不得不慎重以待。但应该也算友方,无论如何,之前胡兰质和卫啸云没死的事情,还是通灵兽告知的。
      隔着雨幕,李连玄道:“不知通灵兽大人来此贵干?”
      笑声响了起来,伏有道打趣,“为了李家啊。”
      李连玄面色不变,就听伏有道道:“不知那阵浮游,李家用完了吗?”
      无边雨幕中,伏有道身后聚起一个小小漩涡,他墨镜下眼睛通透如琉璃,李连玄看不清雨中的他,他对于亭中看得却是纤毫毕现,“如此神机盒之事,便算揭过了。”
      李连玄闻言却是冷哼,“神机盒非我李家制作,难道大人要把这账算在我李家头上?”
      “但一周一条人命,总是有伤天和。”
      伏有道像是猜到李连玄要说什么,接着道:“别说什么用的同意了的将死之人,神机盒吃了的东西,纵是将死之人,也是一番折磨,你们诓骗无知,还想骗我?”
      李连玄握了下拳,伏有道却突然放缓了态度。
      “只是借用,保证全须全尾地还回来,李家主不会这般小气吧。”
      “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我李连玄还能说什么?”
      李连玄看向李晚,“老二,带过来吧。”
      李晚退了下去,伏有道却走到了亭中,两人正要擦肩而过,伏有道叫住他,“这是洗灵丹,吃了之后清修个七天七夜,便没问题了。”
      洗灵丹晶莹剔透,在这亭下还泛着朦胧雾气,伏有道笑了笑,“省得你们老头子给我记暗账,我可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
      李晚恭敬收下,又对着李连玄和李晴点点头,才离去。
      李连玄冷哼一声,“还算你有良心。”
      “我只是天下一走兽,这世间,终究还是你们人类的。”他走到亭边,低头看向池中的鱼,雨水落下来,密密麻麻的涟漪开在水面,鱼儿都沉了下去,“况且你们没告诉警方我这个‘邪、教’的存在,还没道谢呢。”
      “你也是为了帮我们。”
      伏有道目光透过水面涟漪,几尾红鲤懒懒卧在水下一动不动,墨镜下笑得眯起了眼,“对啊,我也是为了帮你们。”
      亭下一时陷入寂静,李连玄静静坐在凳子上,雨水将院中石板洗得干干净净,他望着雨中飘摇的草木,忽然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他竟忘了,这通灵兽……当初为何要帮他们?
      伏有道抓了把鱼食,撒下去,可根本没有鱼冒雨浮上来。
      风雨中,就钓不出猎物了吗?伏有道懒懒倚向柱子,眺着这瓢泼的雨景,生在水中,竟也不懂雨水的心。
      还是江鱼好,这人养的鱼,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李晚带着阵浮游回来。
      伏有道接过阵浮游,一手拎着他,像是没看到他气若游丝的样子,李连玄真怕他就这么把人拎死了。
      临走之时,伏有道突然道:“奉劝李家主还是离黄奉游远一点。”
      他侧脸笑了笑,眼睛从墨镜下露出一角,浓黑中也透着盈盈笑意,“有些东西,可是凶得很。”
      被他拎着的阵浮游闻言面上却陡然一白,可李家人都没注意到,被伏有道的眼睛和话吸引了全部注意。
      伏有道眼底笑意更浓了,“告辞。”
      ……
      “这么大的雨,延误也是正常。”
      江城机场,谢汀洲跟着顾雨走到贵宾室,一旁还跟着寸步不离顾雨的王行卓。
      本来计划今天就飞到历城,和剧组先熟悉熟悉,但谁知会遇到这么大的雨,明明刚开始,这阴云都是在蒙山那个方向。
      谢汀洲闻言点点头,“没事,你也不要急。”
      谢汀洲身后,顾雨狠狠掐住王行卓不老实的手,见他还不松,揪起来就是拧一圈,疼得王行卓面目扭曲,终是松开了。
      顾雨瞪他一眼,“那你先休息吧,到时候我通知你。”
      “行。”
      谢汀洲看着顾雨和王行卓退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寂静爬上来,撩拨着人的思绪,谢汀洲松松领结,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倾盆大雨在窗上划下大片的水流,仿佛一条小河沿着窗户奔流。
      天阴沉得厉害,在谢汀洲记忆里,江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看着这雨,谢汀洲突然就想起了那片海。
      浪潮声,海潮味,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笑容渐渐化为哭泣,可依然叫嚣着无怨无悔。
      少女的执着,他从来不懂。
      少女的热情,他也从来不懂。
      谢汀洲审视着自己,可越看,他越迷茫,像是步入一场死局。他妄图通过直视自己的黑暗获得解脱,可获得的,只有日益扩张的黑暗。
      “你说,今天还有人来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谢汀洲的思绪,气味弥漫开来,谢汀洲却没有慌张。
      屏息静气下,谢汀洲笼着神智,“会。”
      眼前模糊的身影愣了下,谢汀洲嘴角却勾起一抹笑,这一刹,他想这打扰他的人付出代价。
      兜里的石块被丢了过去。
      刺目的白光陡然爆发,身影尖叫起来,眨眼间,那气味连同人影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
      顾雨听到尖叫,匆忙赶进来,却发现屋里什么也没有。
      谢汀洲脚下踩着石块,若无其事将它踢到沙发后,“无事。”
      谢汀洲拿出手机晃了晃,“刚刚看了眼恐怖片,进去就退出来了。”
      顾雨半信半疑,手机能发出那么响的声音?
      谢汀洲笑了下,“要一起看吗?”
      顾雨连忙摇头,她怎么可能看恐怖片……
      直到退出来,顾雨才想到,谢汀洲知道她不看恐怖片的,莫非……是跟王行卓学坏了?
      真是近墨者黑,王行卓这王八蛋,就该立马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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