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the one who knows》第六交响曲

9、第八章

　　第八章、
　　走路到天亮的經歷并不是沒有。
　　那時候年少氣盛，愛侶在牽。
　　與沈皓宇不同的是，我的性傾向絕不是作秀。
　　同時可以被男，女吸引的我，初戀情人——準確地說，也是唯一為之動過心的人，就是唐繼賢。
　　在那個時候，我還對愛情與命運有著非常可愛天真的想法。
　　TEENAGE。很有趣的詞，就屬于那個階段。
　　李家與唐家交情匪淺，我與唐繼賢便也是打小相識，是連做壞事也要拉對方下水的交情。
　　上學的時候，唐繼賢的成績糟糕地可以一塌糊涂來形容，無論文字數字，他都像個不良導體，即便是請來優秀的家庭教師，進行一對一對癥下藥的教學，他的學習能力也始終是無可救藥地不見起色。
　　智商測試不但正常，還是偏高的數值。
　　大人們對這樣的孩子束手無措，只好在學習上來個放任自流。
　　然唐繼賢卻有著別的孩子所沒有的才華，他纖細的對色彩線條的感覺，敏銳的雙眼與穩定的雙手仿佛與生俱來。
　　在繪畫上，他有著過人的天賦。
　　最先察覺這點的，居然是我。
　　之后便是當時窮困潦倒的星君。
　　唐繼賢開始作的畫，大多不是有具體形象、簡單樸素適合兒童的那種。
　　乍看去，像是隨手涂鴉，形狀不一、大小各異卻層次分明的顏色似乎雜亂無章地堆砌在一起。
　　鮮艷奪目。
　　隨后再發展出線條與幾何圖形。
　　我并不知道他的畫屬于什么流派，但上天好像賜給我了某種更加奇特的能力：我可以一眼就看懂他的畫。
　　當我第一次指著他的在別人看來像一團核爆炸的蘑菇云的畫問他：“你畫的是海底世界，對嗎？”，他大喜過望，緊緊擁抱著我，吧嗒一下就親了過來。
　　我十三他十四，人生道路都脫離了常軌。
　　“太好了太好了，沒想到翔能看懂我的畫！”
　　到今天我還記得他興高采烈的笑容，以及又蹦又跳的模樣。
　　之后，我根據他的這幅畫寫下生平第一個故事，堪稱瘋狂版的海底冒險記。
　　寫完給唐繼賢看，那天晚上，我們齊齊在我的房間里，肩并肩地坐著，他看得咯咯發笑，我見他笑，我也由不住笑。
　　我想，也許在那之前，我們已經在深深地相愛了。
　　以為孩子不會墜入愛河，只是成年人的傲慢與無知，天下除了愛情，沒有哪種道理可以解釋當時我與唐繼賢的心有靈犀，沒有哪種感情可以表達我感受到他快樂時自己那無上的幸福。
　　我們在我的房間里擁抱，接吻，做一切電影里有的事。我們嘗試著脫下彼此的衣服，笨拙地互相愛撫，這些事是那么地自然，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簡直就好像我們早就該這么做了似的。
　　事實上，一直到二十歲為止，我們都愛得如膠似漆，我們堅信我們的愛情與眾不同。除了單純的相愛之外，我們居然能夠互相激發對方的創作靈感。
　　我們無可避免地成了家族的叛徒。
　　十七歲那年我們私奔了。
　　攜手從站臺登上列車的那一刻，世界的無垠與廣闊在我眼中渲染成一片粉紅色。
　　但，任何人都應該明白的是，當你把生活想象得過于美好時，生活就會千方百計地報復你，找你的茬，直到你狠狠地從天堂摔到地上。
　　很多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問題只在于，我們沒有錢。
　　旷日持久之后，衣食住行的問題就開始顯山露水。
　　積蓄花光，一貧如洗，既無學歷又無氣力，所謂的一技之長，若無伯樂，賺錢養家只是天方夜譚。
　　讓情況雪上加霜的是，我與唐繼賢出身的家庭，讓我們兩個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些少爺脾氣。
　　他任性，我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
　　這令我們的打工生涯異常地坎坷，有時候“臨時”地連一分錢也拿不到。
　　那段時間里發生了許多事情，認識了不少朋友，包括星君在內。只可惜，那會兒大家都境況都算不上好，誰也沒有太多余力接濟誰。
　　有一回，唐繼賢提出要去看海，而那時我們已經瀕臨山窮水盡，全副身家只夠兩天的一日三餐。
　　但我不想讓他失望，沒有錢坐車，我們便豪氣萬丈地決定，沿著通往海邊的高速公路，一直走下去，走到看見海為止。
　　于是那天傍晚，我們買好了面包、礦泉水和地圖，背著包，牽著手上路。
　　如今我猶能記得，那一夜，夜涼如水，西邊皎潔的月光溫柔地伴隨了一路。
　　沒有什么驚險的地方，我們不知疲倦地走啊走啊，激動萬分，說著顛三倒四的話，唱著亂七八糟的歌，有時候追逐打鬧，有時候又毫無理由地停下來，嘗一嘗對方唇舌的味道。
　　當太陽在東方露出了半個腦袋，我們也成功地看到了海——
　　那是驟然出現的、平靜如一面藍色夢幻之鏡的海，它橫亙在陸地的盡頭，陽光金碧輝煌的光線交織中，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我們并沒有激情四溢地沖進海中，畢竟一夜的馬不停蹄，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靠坐在路肩下的斜波上，遙望著近在眼前又恍乎是遠在天邊的海，目送著一艘黑色的船緩緩沉入海平線下。
　　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摟著他，心中的滿足，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
　　有一首歌，驀然地闖進了我回憶的密室之中：
　　“若世界有盡頭，
　　一定在你的左手，放開后，
　　再沒有人為我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