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末终焉乐章》一颗菌珞

10、NO.10-门罗

　　……

　　亚纶挣扎着，缓慢移动着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到了家门口。

　　粗暴地打开房门，莫名的痛感与恐慌感让他无法控制自身情绪，他恼怒着、不顾形象地摔上房门，最终将自己扔到沙发上，痛苦地蜷缩着身躯，可每次移动都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疼痛。

　　一路上他的身体都处于脱力状态，时不时还会出现痉挛现象，大脑更是仿佛被人用铁棍搅拌一般混乱，目之所及的景象也变成了一个个抽象的色块。

　　他闭着眼，感受着心跳与那复杂的思绪。

　　近半小时后，亚纶才勉强能依靠自己从沙发上爬起。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从而贴紧皮肤，显得格外不适，而衣服也变得格外地脏乱且布满折痕。

　　但亚纶却没有去搭理衣服的事，他蹬掉皮靴，烦躁地将外衣扒下，随意扔到地板上，内衬的纽扣也一一解开露出胸膛，做完一切后才让呼吸变得顺畅。

　　异样的思潮逐渐减退，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而短促，思绪清晰了些许，不再像一团浆糊，身体的无力感也稍有缓解。

　　意志渐渐回笼，先前那发生的一切好似幻灯片般自脑海中播放。

　　行踪奇怪被人指责的库克商人，疑似茉莉·库克的...怪物以及又一次出现且更为奇怪的遭遇。

　　“所以，到底是我出了幻觉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亚纶双手无助而烦乱地揪着头发，这次的怪异现象带来的影响比之前大多了，那犹如实质的压迫感与恐慌直到现在都萦绕心间，那莫名的、针刺般的疼痛更是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

　　幻觉...幻觉会那么明显那么清晰吗？

　　他大口地呼吸，以此来缓解紧张。

　　如果不是幻觉，那所遭遇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为什么那疑似茉莉·库克的女子会变成那样，且后来消失得不见踪影？这两人在回来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这怪物的出现是因为库克商人还是因为他自己？

　　等等。

　　亚纶整个人坐了起来，他松开头发，从裤兜内将那张羊皮纸拿了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出现了一丝清凉感，而他全身上下唯一不太正常的也就只有这张羊皮纸。

　　正当亚纶准备再度查看纸张时，位于他手中的羊皮纸却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地猩红无比，滴滴泛着光泽的血珠自其中渗出——然后覆盖他的身躯。

　　黑红笼罩着视野，周遭变得空旷，耳边传来巨大的心跳声，发自内心的未知恐惧萦绕心头，寒冷的空气如同利刃划过气管，体内的细胞好似雀跃好似哀嚎，无从描述的秽语凭空闯入脑海。

　　屋内归于寂静。

　　……

　　下午四时，洛里亚港口。

　　“好了，臭虫们，滚过来拿今天的薪资吧！”

　　在木箱堆起来的高台上，一名穿着粗布衣的男子大声叫嚷着，强壮的肌肉让他的衣服显得鼓鼓的，叫嚷着的语气中尽是粗鄙秽语，看到港口周围那些慢慢凑过来的苦力工也是面露嫌弃地将钱挨个数清并交付，期间那大嗓门也是基本没停下来过。

　　“行了，拿了的就滚开，别在这挨了老子我的眼！”

　　“我呸，干多少活拿多少钱，想多拿钱就好好当苦力别搁我这抱怨！”

　　“呵，你这混货就是卖屁股老子我也懒得搭理你，趁我今天心情好赶紧滚别让我看见你，以后要再让我看见你冒领，直接将你绑了拔干净扔黑窟里，好好满足你的嗜好。”

　　发薪资的工作重复而又单调，随着排队的人数越来越少。

　　领了钱的人都将之攥紧随即快步离开，对周围的人都有所提防。

　　等钱派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人时，男子不出意外地看见那个带着鸭舌帽且帽檐遮住双眼的少年。

　　“哟呵，你小子今天也在啊？真不怕死。”男子挑挑眉，拿起笔在笔记本下一行的空白处停留，道：“按照规矩来吧...叫什么名字。”

　　“门罗。”

　　“不管几次我都要说，你这名字真怪。”

　　男子絮叨着将名字写上，在后方填上工作薪资后便在最后落款处签名，接着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扔给名为门罗的少年。

　　“拿着吧，记得收好了，离开了港口后要是被其他人抢了我可就管不着了。”

　　门罗利落地接住那扔向面门的信封，掂了掂后收入怀内，随即问道：“管事，明天这里还要人吗？”

　　“你小子是缺工作了？我想想，你要是想躺着赚钱可以找刚刚那混账，他就嗜这口...好吧，小屁孩就是没意思。”看着完全不接茬的门罗，男管事兴致缺缺地说道：“港口都封锁了，接下来也就不打算招苦力了，你要想干活可以留意一下，港口这边有通知说还有最后一艘船没到，等到了后你可以来看看，如果有位置我就安排给你。”

　　门罗闻言没有立刻回应，他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工作，至于离开——他就没考虑过。

　　毕竟他曾和其他苦力工那了解过罗德斯西亚的偏僻，从这里离开去往另一座城市的路途十分遥远，哪怕乘坐马车都需要近一周的时间。

　　何况离开这里也不会让他日子过得更好，反而危险程度会提高。

　　见门罗半天没说话，男管事也是叭叭道：“你要真缺钱可以去诸如俱乐部、侦探社、杂货店、洗衣铺之类的地方看看，这些地方大多数时候都需要打杂的，何况你小子脸长得俊，在这些地方干活或许会被富奶奶给包了...再不济，你还可以去报社跑腿，比如帮一些没什么时间亦或是不爱出门的人送报，总归不至于饿死。”

　　言尽于此，男管事也懒得再说什么，他用力拍了拍门罗的肩膀，一张写了字样的纸条顿时贴在了上面。

　　“加油，小子。”

　　……

　　等到男管事回去办公室工作，门罗也没有离开港口范围。

　　他抱着怀里的信封，沉默地在建筑的阴影中等待了半个小时，确认洛里亚港口归于沉寂后才沿着建筑边缘来到一处位于巷中的垃圾箱旁，安静地爬上去，挪开最顶上的垃圾后显露出下方的窗户。

　　他抬头看向巷道两端，确认没有人后才打开窗户，扫开内部的黑布，随即趴伏在垃圾箱上，后退着尝试钻入窗户中，然后松开扒拉着窗沿的手。

　　砰~

　　双脚落地所带动的气流将室内地板上的大量灰尘卷入半空。

　　这里似乎是一处仓库，但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周遭摆满了各种建筑残渣和垃圾，角落里还能看到一些略显干净的板条箱。

　　屋内空气中那极为糟糕的霉味与尘埃让门罗嫌弃地揪起衣领捂住口鼻，他没管那扇自己钻进来的窗以及角落里的板条箱，而是径直朝着另一端的窗户走去。

　　来到窗边停下脚步，等待尘埃落地后他松开捂住口鼻的手，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收到怀里，脱去身上的衣服，将内外两件衬衣与裤子调换过来，最后用灰尘和泥土抹在脸上、头发上。

　　确定自身形象乍一眼看去和在港口工作时不同后，他才以类似的方式爬窗离开。

　　回到室外，门罗环顾四周，一处较为偏僻且干净的巷子，巷内没有人，左边紧贴着的就是一堵围墙，右边则是通往外面街道的巷口。

　　还没等他离开，墙后却传来了几人的交谈声。

　　“那小子还在躲？”

　　“嗤，能躲到哪去，这通往外面的每个路口都有大把人盯着呢！”

　　“说得也是，不过，这么大块肥肉啊，也不知道谁能抓到他。”

　　这充满恶意的谈话声隔着一面墙传入当事人耳中，但门罗的心情依旧平静，他从口袋中拿出了那被贴在肩膀上的纸张，上方书写着如何抵达刚刚那个屋子。

　　是时候离开了。

　　……

　　绕过街道，孟洛沿着海岸走到城市边缘，这里就是他们口中的贫民区，而他目前“住”在这里，一个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待着的地方。

　　一群没有油水的人待在这艰难地生活，只要不去主动惹事基本都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时间久了，知道的人多了，也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安全地带”。

　　相较于其他区域而言。

　　在街道旁，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支起了个摊位，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相互攀谈。

　　“最近有不少人失踪了啊......”

　　“是啊，我认识个人，明明昨天才见了面，今天人就没了，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没去找找？”

　　“找了，没用，那家伙也没欠钱也没干嘛的，就是突然人没了，自个窝都留在那没收拾，再等几天，真没人了就收拾收拾自己用了。”

　　“这日子啊...难过咯。”

　　“可不是么，最近来往简陋的商人少了不少，人也没了小半，还有人看到了会动的黑暗，怪吓人的。”

　　“哎，你管这干啥呢，最近疯子变得多了，啥谣言都出来了。”

　　“希望吧。”

　　听着老者们的对话，已经重新戴上帽子的门罗压低帽檐。

　　继续前进，街区越发破烂，不时还能看见屋顶镂空的住房以及倒塌的木屋。

　　然而走在半路上的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恶意，他轻轻侧头，用眼角余光看向一处破烂而废弃的房屋，危险似乎来自屋内，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

　　不安让门罗加快脚步，没多久后他便来到处一处废弃破败而又漏风的多层大旅店下方，这个地方哪怕距离贫民区都有一段距离，更别说距离城中心有多遥远。

　　进入屋内，旅店大厅里是一些抱团的流浪汉，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立刻警惕，但发现是门罗后却都只是撇撇嘴便收回目光做着各自的事情。

　　门罗绕过他们走向楼梯间，来到顶层，穿过充满霉味与淡淡腐臭味的走廊来到一间还算完好的房间门前。

　　打开门，空旷的室内，没有任何的家具，地板与墙壁都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基本没有灰尘。

　　将房门关上，门罗径直走到角落那由破布堆积的窝边。

　　他席地而坐，摘下戴了许久的鸭舌帽，抬手拍打着头发上那些泥土与灰尘。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信封放置在被掏空的墙壁暗格内，用碎石、木板和破布将其堵上后他才再次从怀里拿出那已经被压的不成样子纸袋。

　　将其打开，里面是半块黑面包，小拇指大小的肉干以及一小包......

　　门罗好奇地将其中一颗扔到口中，嚼了嚼，软乎乎还黏黏的，带着一股清香，微甜。

　　“...糖果？”

　　他没有吃过多少糖果，但却也知道这东西并不算常见，至少对于他而言是这样。

　　将糖果重新包好放到一边，门罗背靠墙壁坐在地上，小口吃着里面的面包和肉干。

　　而没多久后，门外的走廊便传来了踏步声。

　　毫不掩饰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内回荡，门罗几乎立刻放下食物，蹲伏并拔出了藏于靴子内的匕首，随即慢慢挪到门旁侧耳倾听。

　　声音的主人没有闯入门罗的房间，而是进入了隔壁房。

　　但他记得一直以来都没人住......

　　门罗思考着。

　　从脚步声来看，走廊上似乎是两个人，他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交谈也没有检查这层的其他房间，看来他们有明确的目标、略显着急、丝毫不在乎这里是否有流浪汉。

　　城里人，身份不低的人，对自己很自信的人。

　　他下意识判断着来着的身份。

　　可下一刻，才安静下来没多久的走廊再次传来毫不掩饰的、沉闷的踏步声。

　　而这次的来客同样进入了隔壁房间。

　　门罗等待片刻，确认自身没有感到任何危险感后才挪到墙边。

　　等待片刻后，隔壁便传来了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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