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凝柔》简节

4、四 下山采买

　　二人身子实在太差，约莫半月之后，才能跑动。师徒二人想方设法抓野兔、养山鸡，为这对姐弟补身子，二人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等到了采买之日，距离四人结缘之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多月。

　　这天吃过午饭，师父便带着三小只下山采买去了。
　　到了市集，面前熟悉的街景无不提醒宁儿和昇，他们两个虽是折腾了这么多天，但却始终没有走出行都。
　　他们的力量太过弱小。
　　小曦一路上边走边吃，兴奋地叽叽喳喳不停；二人兴致缺缺，手中的糖葫芦攥了半天，没有半口下肚。
　　直到师父领着他们绕过了让他们痛苦的根源地，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甜吗？很好吃对不对？等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这么好的山楂了。”小曦兴奋地问宁儿和昇。
　　“很甜，我最喜欢外面的甜壳子了。”
　　昇也点点头，抿了多日的嘴角终于上扬。

　　小曦吃完了糖葫芦，舔着棍子上的糖饴：“宁儿，那天你塞给我的金钱银绳上刻了几个字，那是你的名字吧？”
　　宁儿点了点头：“阿婆说她捡到我的襁褓时里面就有的，我想应该是爹娘留的吧……”
　　“那日后我该叫你什么？宁儿？楪卿？”
　　“叫宁儿吧。”
　　“为何，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为什么不要？我想要还没有呢。不像我，他们只叫我死丫头。”
　　“我想等有一天和爹娘相见之时，再成为楪卿，现在我只能当宁儿。”她想了想又说：“我也想到时候重新开始，完完整整地做柳偞卿。”

　　暗袖之下，昇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

　　师父一面往前走，一面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等等三个小孩，闪着金色光的、毛茸茸的三个小孩。
　　他们的影子在行人匆匆的街道上越拉越长。
　　三个年纪相仿、个头相似的小孩，就像还未长成的小树，被大雨劈过、被大风刮过，也还能再向上抽芽，也能挪，挪了还能活。
　　不像长成的树。长成的树倒了，就救不回了。
　　少有的悠闲，她想。

　　她在一家成衣坊停下，然后带着他们进去，每个人给置办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三个人试衣服的间隙，师父坐在一旁任由他们挑拣。
　　“喝口茶吧夫人。”小厮端上热茶递给她，她轻呷，听着三人的吵闹。

　　小曦给自己选了件紫衣，然后建议道：“宁儿，这粉色的好，适合你。”
　　宁儿看着镜中的自己，粉色套在身上，比起平日里穿的黑色褐色的确更适合自己。
　　可是，她还不知道日后作何打算。
　　她和昇会去哪？这件粉裙就和那被金属铸成的名字一样，是她的梦，她不知道到最后醒来，是成真还是破碎？她怕这来之不易的快乐顷刻消逝。若从未有过，不开心的日子尚且还能忍受。
　　想了想，她还是换回了自己的布衫。
　　昇在一旁看着她，始终未动。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和他对视，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潭。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选？”小曦试好了衣服，让人包了起来。
　　“噢，我不用了。我的衣服还没有穿坏，用不着。”
　　昇打手势：我也是。
　　“怎么用不着？原来的衣服虽说没有破，但是是你们原来在主子家做奴仆的衣服。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旧的衣服怎么能够？”

　　住在一起？

　　“真的？！你师父是要收留我们吗？”
　　“你想想，若是不留你们，师父为什么这一个多月来又是施医施药、又是洗衣做饭的？为什么要带你们下山采买，还给你们置办行头？我们已经住在一起这么多天了，也没有理由再分开不是吗？”小曦紧紧拉住宁儿和昇的手。
　　“再说，你们无依无靠，好不容易从主家逃出来，已经没有地方去了，除了跟着我们，还能去哪？”
　　宁儿眼眶渐渐红润，她看向昇，刘海下的眼眸看不清楚，但她感觉到了，他的手湿润。
　　“师父可是妙医神女，医者仁心，定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

　　师傅听到身后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何，都选好了吗？”
　　“选好了，就要紫色的，”小曦又补充。“和师父常穿的颜色一样。”
　　“宁儿和昇公子呢？”
　　小曦用胳膊戳了一下二人，二人匆匆挑好衣服交给小厮。
　　师傅付过钱：“走吧，我们该回了。”

　　回山的马车上，玩得尽兴的小曦忽然想起来：“欸师父，咱们是不是忘了买谷米和盐巴？”
　　师父闭目养神：“山上的还够。”
　　小曦瞪大眼睛：“那下次我们还一起来？”
　　师父：“嗯。”

　　果真教我猜对了。小曦得意。
　　虽说知子莫若父，但作为徒弟的自己，在师父身边成长多年，对师父的了解不亚于师父对自己的了解，所以这话反过来说也成立！

　　回到山上已经接近傍晚。
　　小曦、宁儿和昇去溪边玩耍，歪打正着抓了条鱼，刚好回来可以喝鱼汤。
　　匆忙用过晚饭，师父又烧了热水，让三个人洗澡。小曦叽叽喳喳地说，明天刚好可以换上新衣服，一旁的宁儿和昇也笑得脸通红。
　　打闹间，小曦问：“宁儿，你姓柳，叫柳偞卿；那昇是你弟弟，定叫柳昇，对吧？”
　　宁儿看着泡着药浴的小曦从浴桶中冒出个头，瞪着眼睛不解的样子，被可爱得笑出声：“才不是，昇弟弟就叫昇，他只是比我小，但我们不是一个姓。”
　　“你可把我给弄糊涂了，既是姐弟，却不一个姓，难不成你们同母异父？”
　　“想什么呢，”宁儿嗔她一眼。“我们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我们同病相怜。”

　　昇作为高国皇子，刚一岁就到了琥国做质子，母国孱弱佑不了他，他寄人篱下受尽欺辱。宁儿则是刚出生就被人送到歌舞坊做奴仆，除了一个被好心阿婆保存的金钱银绳，什么也没有。能够结识彼此，这样的缘分他们也觉得奇妙。

　　三个人洗完澡穿着里衣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看星星。凉风习习，梧桐叶沙沙作响，风从他们的湿发间穿过，吹得他们直打寒颤。

　　于是进屋裹了被子又出来了。
　　小曦：“天气真好。”
　　宁儿：“星星好多。”
　　昇点头。

　　小曦：“你们从主家逃出，是准备去哪？”
　　宁儿、昇：“高国。”
　　小曦：“昇去高国我理解，那宁儿呢？你父母难道也在高国？”
　　宁儿低下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想着，昇是皇子，或许回去能帮我找父母，更容易些。”
　　小曦了然，竖起拇指：“宁儿聪明。”
　　宁儿笑，不说话。
　　“然后怎么打算呢？昇做回皇子，那若是去了高国，宁儿的父母暂时没有找见，宁儿怎么办？”
　　这倒是没有想到。
　　宁儿沉思，要不就做昇的奴仆？
　　昇眉头紧锁。

　　“害，好办啊，”小曦咧嘴笑。“宁儿嫁给昇，不就得了！”
　　宁儿的脸通红，她余光看到昇低着头，黝黑的皮肤被夜保护着。
　　小曦拉过宁儿的手，又拉过昇的手，最后牵到一起。

　　好烫。
　　两人惊。

　　“到时候若找皇子妃的父母，岂不小菜一碟！”
　　“小曦，别瞎说。”
　　“你俩萍水相逢、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同病相怜，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成亲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咳，”师父走出厨房门。“我才知道，我的徒儿竟也曾师传月老？”
　　小曦撅嘴不说话，宁儿和昇匆忙松开手。
　　“进来喝姜汤了，喝完赶紧睡。”

　　夜深，烛灭，三人的呼吸声渐稳。
　　师父轻轻为他们关上门。

　　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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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审核有点慢了。
按理是每天都有更的，但是审核一慢，等看到文的时间可能就要延后了。
我把发表时间提早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