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公路飞行

15、兼职司机

　　肖尔和赵存溪的官司打得一地鸡毛，彻底撕破了脸。
　　合同很流氓，但是合同就是合同，是肖尔在清醒状态下亲笔签名的，具有法律效力。
　　违约金要好几百万，肖尔想说算了，他一辈子也未必赚得到这么多钱，但是季向空脑子一热，一定要双方把字签了。都对薄公堂了，还怂什么？
　　打官司的当口，肖尔没心情画画，倒是把驾照考了。
　　拿到驾照的当天，季向空拉他去看车。
　　法拉利还是保时捷，要肖尔挑。
　　肖尔直摇头，快晕过去了。
　　季向空不高兴了，“我是给我自己买车，你想什么呢？你不过是我的司机，懂吗？你觉得法拉利怎么样，我喜欢法拉利。”
　　“太骚。”肖尔撅着嘴，摇头。
　　“那保时捷？”
　　“还是太骚。”肖尔都不敢试车。
　　季向空只能带他换地方，抬头指着4S店外的图标，“宝马？”
　　“还是骚。”
　　季向空不高兴了，“骚怎么了，骚一点不好吗？”
　　“女孩子开宝马更好。”
　　“那就奔驰了，奔驰不骚，奔驰比较MAN。”
　　最后开回家的是一辆蓝色奥迪，还是电动款的，节能环保，经济实惠。
　　肖尔总算满意了。
　　可是季向空不满意。
　　“夏凌都开路虎了，我为什么要坐奥迪？”季向空打开车里音响，跟着音乐哼歌，同时抱怨音响效果太一般。
　　肖尔劝道：“我看顾放就很低调啊，他开大众。”
　　季向空冷笑，“那他辆又不是帕萨特，低调？开玩笑，车加内饰两百多万呢！”
　　肖尔：“……”
　　季向空最后妥协了，第一辆车，练手用的，要是刮了擦了，肖尔得睡不着觉了。关键是，车太贵，刮了擦了送去维修太花时间。
　　季向空手一挥舞，“走，我们回去再看看那辆银色保时捷。”
　　“啊？”
　　“奥迪送给你了，我可看不上这玩意，我要保时捷！我要法拉利！开大车，挣大钱！”季向空在车里跟着音乐扭动身体，手指敲打前面的台板，仿佛在打鼓。
　　“你没驾照。”肖尔提醒他。
　　“我有司机！”季向空向他挤眉弄眼。
　　买车都花那么多钱了，打官司赔点违约金怎么了？季向空说他来垫付。
　　“我们搞电竞的跟直播平台打官司要赔多少你知道吗？”
　　“几百万？”肖尔联想到自己。
　　“几百万？那是零头！五千万打底！都是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稀里糊涂就跟人家签了，都他吗的不平等条约，不然你以为我干什么天天要直播，我那么有钱干点啥事不好？我去旅游啊，去玩摩托车啊，去玩冲浪板啊，我现在就给困在这事上了，都是给逼的！我就是退役了，我跟平台的直播合约都没完，得直播到二十五岁！我倒也不是凑不出这点钱，但是太亏了，平白无故给人家送钱？他们唱歌跳舞演戏的艺人，不签经济约永远没机会露脸，我不一样啊，哥是靠真本事吃饭的！都是想当初，悔不当初！算了，我也想通了，在哪儿直播不是直播呢？反正就是打游戏给别人看。”季向空破口大骂一番，然后瘫在副驾驶座位里，仿佛被抽筋剥皮的龙王三太子。
　　季向空最后总结：“你就庆幸吧，现在没出名，想解约还是容易的，这点钱真算不了什么。现在你知道自由的可贵了吗？”
　　肖尔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由果然很可贵，真他吗的贵。
　　他不光这辈子给季向空做牛做马，下辈子也得搭上。
　　“可是这么多钱，我怎么还你？”他问。
　　“肉偿！”季向空恶狠狠。
　　肖尔觉得无语，没法接话，他倒是想，但季向空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他故作玩笑地问道：“是囫囵地偿，还是切碎了零卖？”
　　季向空把手伸过来，要捏肖尔的下巴。
　　肖尔躲了躲，大声呵斥，“开车呢，安分点儿！我新手上路，紧张得要死！”
　　。
　　打官司旷日持久，哪怕肖尔这边同意了赔偿金额。
　　赵存溪带着法院的人气势汹汹闯到世贸滨江，盯着肖尔把他柜子里的海报筒一一拿出来，画架上的半成品都一并撤下，由沈存溪带走。
　　赵存溪让他的司机就在小区楼底的垃圾桶前把这些画点一把火烧了，灰飞烟灭，扫起来都不用装垃圾桶，差不多就剩下火柴盒大小。
　　季向空要气死了，他可惜那些画，都是肖尔的心血，他每天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娱乐安安静静画出来的，画画的时候他习惯摘了助听器，让整个世界归于一片沉寂。
　　火光前赵存溪的脸都扭曲了，“一，你其实根本谈不上才华，你的画一文不值，拿回去我都嫌占地方。二，你的职业生涯走到头了，你以后休想在这一行出头。三，欢迎你随时回来找我，我这个人心软，会考虑原谅你的无知冲动。”
　　季向空打电话叫物业来赶人，询问这样使用明火算不算违法，要不要报警。
　　肖尔一开始还想劝算了算了，后来就只是苦笑了。
　　物业来人把赵存溪赶走，临走他还在唧唧歪歪。季向空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冲上去要揍他，凶猛得像头狮子，连赵存溪的司机兼保镖都要拖不住了。
　　赵存溪一看架势不对，拔腿就跑，然而又不是很甘心，就在那里边退边骂，“你敢！我报警了！”
　　季向空狞笑，“不就是道歉和医药费吗？没问题，老子先揍了你再说。”
　　这下赵存溪连声音都高亢起来，嚎起来活像个清朝的老太监。
　　第二天律师把烧画的视频作为证据上交法庭，要求赵存溪给出巨额赔偿。虽然画归他卖，但是说好的三七分成，分成都没给，他就把画烧了，这里面的罪名加起来可就多了。
　　季向空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个老外，说要出十万美金购买肖尔的画，全部都要，那人手机里都有肖尔的画，说他非常欣赏这位年轻的天才画家。
　　“一共烧了十几二十来幅画，包括半成品，按三七分成是六十万零七千，我的当事人愿意打个折，赔三十万吧，美金！”律师用非常亲切的口吻说道，仿佛在商量晚餐怎么AA付账。
　　这下轮到赵存溪傻眼了，他欺负别人欺负惯了，穷酸无助的肖尔，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肖尔，温和害羞的肖尔，说话轻声细语的肖尔，还能这么摆自己一道！
　　事情总算圆满解决，合同作废，双方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
　　每天晚上肖尔坐在那里沉痛反思。
　　“真傻，还以为自己从此飞黄腾达了，结果画没有卖出去一幅，还要倒赔几百万。你说这什么世道啊？”
　　“吃一堑长一智吧，还能怎么办？”季向空安慰他，他每天晚上还有直播呢。
　　过了几天，徐炎给肖尔发微信了，“听说你和姓赵的闹翻了？”
　　肖尔知道早晚得面对，“你也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
　　“……”
　　徐炎一定要约肖尔出来吃饭，说要帮他，即便肖尔说问题解决了，徐炎也坚持要帮他，因为他以后还想画画，还有自己的人生蓝图，他需要徐炎。
　　这次肖尔跟季向空说了这事，把徐炎的情况交代了，他问季向空要不要接受老同学的援手，当然，他隐瞒了徐炎喜欢自己的事情。
　　凭他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的确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就算给土财主临摹名画，也算个职业画家了，就当练手吧。”肖尔有些无奈。
　　季向空说他也要跟去吃饭，肖尔别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卖了，还给对方数钱。
　　肖尔很高兴季向空愿意陪他去，这样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徐炎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实在情急之下，他还可以利用一下季向空，虽然这可能有点儿卑鄙了。
　　这次吃饭的地方由肖尔选，肖尔喜欢他原来住地旧小区后面的大排档，他在那里住了好多年，熟悉的邻里，熟悉的环境，充满了人间烟火。
　　连以前送外卖的时候认识的几个朋友都一起请来了。
　　肖尔看看他们几个人，季向空穿着纯白T恤坐在塑料凳上，就像个微服出巡的太子，他再看看徐炎，像是衣锦还乡忆苦思甜的农民企业家，至于自己，他觉得还是和过去送外卖的几个哥们儿更搭，他们仿佛生来就应该吃大排档。
　　当然，在徐炎眼里，肖尔像是落难的公主。
　　季向空没注意这些，他忙着掰筷子，开啤酒瓶，吃花生米，跟老板要醋和生蒜。
　　说起赵存溪，徐炎说他是惯犯了，沈辰源就是个皮条客，专门把好看的学生输送给他，加以威逼利诱，促使学生就翻。
　　“你大二就走了，当时他是没机会下手。”徐炎口中说出来的老师十分不堪。
　　肖尔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当时沈辰源是怎么描述徐炎的。
　　而且既然徐炎知道沈辰源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是巴结着老师，鞍前马后地给人家跑腿呢？
　　恐怕不是一句迫不得已可以说清楚的。
　　再说，这一次是徐炎带着肖尔去见老师的。
　　肖尔回想当年，沈老师的确也打过几个电话来安慰他，说要帮他解决困境，只是当时打电话来的学校领导和同学挺多，他觉得老师只是出于善意罢了。
　　“你大二就走了？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毕业了吗？”另一个外卖小哥问肖尔。
　　徐炎见肖尔尴尬，就替他回答了，“肖尔大二的时候，他妈妈得绝症去世了，临走他们家还欠了一大笔医药费。当时学校还号召同学老师捐款来着，助学贷款的事情也在申请中。但是肖尔没有接受，他辍学了。”
　　大家都一脸可惜地看着肖尔。
　　肖尔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就是不想接受这种目光。
　　“皮条客是什么意思啊？”季向空一脸疑惑地看着徐炎和肖尔。
　　肖尔一个趔趄，从塑料凳上摔到了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