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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人间无数·何夕 ...

  •   何夕·向北满怀忐忑的走进了Echo的办公室。瘦小的Echo在大大的办公桌前几乎只露出一个头,看到是她笑了“向北,有事吗?”向北盯着她放空了30秒,说:“主编,我想……向公司借点钱。”Echo的眼睛放大了一个瞬间,然后便恢复了常态,“需要多少?”“五万……吧。”“OK,我去跟财务申请,如果可以过几天打到你的账上。”“主编,能不能今天……”Echo看到她的脸忽然涨得通红,马上说:“没问题。”“谢谢。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等会OK了我MSN上找你哈。”向北转身要走,Echo叫道:“向北,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讲。”向北知道自己应该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声谢谢,可是她不想在她面前掉眼泪,便转回身斜对着她,“好,谢谢。”她朝她轻轻的鞠了个躬,然后“飘”回了自己的工位,心里脑子里全都空空如也。

      Echo拿着借款单走进了秦朝的办公室:“秦总,借款,麻烦您签个字。”秦朝看到单子上写的是个人事由,忍不住问一句:“你有什么事吗?向单位借钱?”Echo 迟疑了一下说:“算了,还是我个人拿吧,不向单位借了。”秦朝来了追问的兴致,“问问还不行啦?”Echo只得把事情跟他说了。秦朝忽然觉得心里忽悠了一下,问到:“是不是短头发的女孩子?”Echo的部门只有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点点头,“我想向北应该是遇到了麻烦吧,她很不错,工作靠谱,在公司时间也不短了,于公于私我觉得应该帮她。”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我给你批,然后,你要不重新写一张?”“啊?”Echo有点莫名其妙,“把金额改一下,也许她需要更多但是没办法开口呢?既然是公司员工,不遇到天大的困难也许不会贸然开口吧?”“哎呦,那我替她谢谢您了。可是我怎么说啊?感觉怪怪的。”“你自己想想。”

      向北赶在银行关门前把所有借到的钱一起寄了出去。走出银行的门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她机械的迈着双脚走在夕阳西下路上,她想打车,可是钱包里大概没有多少钱了吧,要捱到发工资,工资还要有一部分还债,公司竟然借了十万给她,那就把借楚翘和遥远的钱先还她们,她们把仅有的一点存款都借给自己……她强打起精神走向地铁站,天上明明响了炸雷,可是雨却不肯下,闷的要命,闷的眼泪和汗水一起狂流,她就在街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包里的纸巾用完了,鼻涕眼泪还是止不住,于是她拉起了T恤的袖子,费劲的扯到鼻子上,擦了下去。

      从地铁一号线陕西南路1号口走出来,步行10分钟左右就到“家”了。高高的院墙,大大的铁门圈禁着的老洋房,三栋楼一起被涂成了统一的土黄色墙壁,朱红色窗户,朱红人字形尖耸。步上十几级破旧的木头台阶走上二楼,这一层住了三户人家,共用走廊上的厨房和厕所,向北打开了最左边的一间。屋子很大,白墙已经变成了灰色,所有能暴露的,能破裂的,能灰败的都都毫不留情的暴露、破裂和灰败着,窗底下一张大床,墙边一个衣柜,窗子对面靠墙一个旧沙发,仅有的家具无一例外都古旧笨重得如同大象,皲裂的厚重实木地板上堆满了书籍和CD。
      关上门,向北站在门口,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丢在沙发上,只穿一条内裤坐下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人声喧闹。这里的居民除了老人就是外来人口,院子里没有汽车,也没有公共设施,连树木和杂草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院子和楼道里充斥着破旧的家具,自行车,锅碗瓢盆,咸菜缸,书本、报纸,老人们整天整日的占据着破旧的院子,打麻将,聊闲天,晒被子,尖着嗓子用本地话说着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他们说的话一句句都传入向北的耳朵,可是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天黑了,向北局促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又坐下,终于,她拿出了酒瓶,急切的往杯子里倒,酒瓶见底了,她的心开始咚咚作响,期待的晕眩到来了,她缓慢的移到床边,一下子倒在大床的中间,闭上了眼睛,可是脑子里却万马奔腾,江妈妈憔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回响:“孩子啊,真的对不起,江妈妈只能找你,但你千万别勉强……”江妈妈只是说江良的朋友遇到困难急需用钱,过一阵子就可以周转过来了。向北但愿他突如其来的求助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你过的好吗?难过吗?快乐吗?已经把我忘了吗……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她怎么也捱不过去了……豁的从床上坐起来,洗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拿出口红在唇上涂抹了几下,然后走出了家门。

      要下雨了,酒吧里外一样混沌昏黄,气压一样低,向北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天就压在胸口,不似想象中那么沉重,但是却不透一丝空气。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又喝光了,身体剧烈的反抗让她感觉莫名畅快,眩晕,恶心,疼痛当中,她感觉到通透,期待着身体的痛楚再凄厉一些。
      有个人坐在了她的旁边:“hi。又见面了。”其实他已经在这里等她几个晚上了。
      “hi。”她转过头看那个人,喉咙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分开之后我一直想你。”向北不说话,竭力的微笑了一下。
      “我们走吧。”
      向北摇摇头。
      “上次在一起很愉快,不是吗?”
      “我不会再跟你一起。就算不幸再次遇到也至少有一个人要装作不认识,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别这样嘛。你说过开心的嘛,我当真的。”
      “走开。”向北推开他的手。
      那人又拉住她的手臂,“别这样嘛,好不好?”
      向北甩开他,径直走出门外。雨在狂暴的下,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她睁不开眼睛,想打一辆车,可是所有的出租车都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她冲进了另外一间酒吧。服务生看到她浑身湿淋淋,拿来一条大毛巾,“小姐,你擦擦吧。”她擦了擦头发,衣服,可它们还是湿漉漉的,她不管了,要了酒继续喝。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音乐忽然停了下来,一段热烈的旋律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的歌声响起:“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照耀在我们的心上/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向北觉得那声音好迷人,便站了起来,向着那边走过去……晕眩得太厉害了,身体撑不住头的重量,终于到达人丛,她却忽然栽倒在地……

      一个人猝然倒地,人们迅速的闪出一片空地,唱歌的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快步从台子上奔下来,把她从地上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又看到了那张让他无法忘记的脸,双眼紧闭,脸白得泛着青绿,血色的口红斑驳到了腮边,头发湿漉漉的,嘴角却有一抹诡异的微笑,像一朵正在腐烂中的罂粟花。
      “老穆,快去开车!”他大喊一声。秦朝抱起了向北,冲进了风雨之中。
      一路上秦朝总是下意识的去触她的鼻息,忍不住叹息。从急诊回来,抱着她从车上下来径直进了家门。忘了身后还站着疲惫了一晚的老穆。轻轻的把她放在自己的大床中央,用一条柔软的毛巾沾了温水轻轻的擦拭她的脸颊,额头,还有嘴唇。轻轻的凑近她的脸,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欢喜,她的脸恢复了印象中那婴儿般圣洁,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象牙白,烂醉如泥却依然有着颠簸不破的端庄,或许因为她线条极流畅的小小的长方脸型,或许是因为她那短而高挺的鼻子,或许是她那倔强上翘的嘴角,让她像个雕塑,除非破碎否则永远那样。

      向北一直在做一个梦。在无尽的黑暗当中总是有星星点点的绿光,很少又很捉摸不定,向北追着光拼命往前赶,可是那黑暗又浓又稠,她劳苦无奈,心生磨折,就像在家乡度过的每一天,冰冷如铁,有甩脱不掉的绝望。她能听见自己喉头的声音还有心跳,心脏跳动得离奇的有力,那么切近,仿佛它不是长在胸膛而是长在了脑袋里。有一种温暖始终贴近着她,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的复苏了,她也努力朝着那温暖贴近,像一片生锈的铁片终于被磁石吸牢,前从未有过的踏实……睡梦中她的嘴边露出一丝浅笑,秦朝惊觉似曾相识。

      终于,她看到了江良站在那儿,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还是微笑着,她向他伸出了双手。一双细瘦微凉的手臂紧紧箍住了秦朝的脖颈,柔软的胸脯贴紧在他胸前,她的头在他的下巴底下蠕动,然后有冰凉柔软的嘴唇吻住了他的嘴唇,秦朝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缓了半分钟,感觉到自己的怀抱里真的有一个人,那一半的梦彻底醒了。他的心狂跳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两个大,虚空,肿胀,他伸出了双手,紧紧拥抱住了那个身体……她孱弱,稚嫩,却又炙热有力,他把她抱得紧紧的,直到她全部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他感觉到她越来越柔软,大大的空间在向一个点聚焦过来,积蓄许久的力量彻底的放空了,他控制不住的眩晕着……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的空气中,秦朝听到了她的心跳,然后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向北在身旁睡着了,手指却依然紧扣着他的手指,秦朝的心涌起一股暖意。

      再醒过来,身边已经空了,秦朝跳下床,一路来到楼下。她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阳光里,宽松轻薄的衣服下,身体的轮廓若隐若现,秦朝大步走过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嘴唇急切的寻找着她的嘴唇,她却一下子将他推开,力量大的他猝不及防。
      “我走了。”打开了门,她回头,说:“谢谢你。”
      “我想你应该洗洗头发。”
      “昨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就当从来没遇到过我。”她毫无表情的说。
      “也许你该悄悄的走掉。”
      “我想跟你告别。你不是坏人。”
      “你怕坏人?”
      “更怕好人。”

      青石板路的每两块石板之间都长满了青苔和小草,一条路便是一段盛夏,花花绿绿,生机盎然。小路被灌木掩映,形成一道绿茵的走廊,花草鲜妍笔直伸向前方,呼吸中都是植物的清香,清晨的光正从树叶的缝隙间透过来,斑斑驳驳,犹如森林小径。这些朝阳新绿让人总能昂起头畅快呼吸,久违的一点幸福感涌上心头,是那么真实。在路的尽头,向北终于转过身,苏白色的房子,是那么的馨香温柔,可是却在我的背后,我们只能越来越远。秦朝立在窗户前。看着她走上小路,看着她回头,又看着她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床单上还留着浅浅的她的痕迹,屋子里也仿佛有她的气息,让他忽然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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