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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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纤玉哼着小曲在抄手游廊上慢悠悠地晃荡。
游廊一侧绿竹掩映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风穿过带起一阵“蔌蔌”声；另一侧是花丛掩映的假山池塘，几只黑色的凤尾蝶在其中翩翩起舞，不时有只紫色的大眼蜻蜓混入其中，在花间稍作停留，又振翅掠过水面，与池中游弋的鸳鸯相向而行。
她在草地上随手拾起一枚圆润的鹅卵石，抬手一抛，石子在水面上一连激起几个水花后无声没入池塘，原本闲适安逸的鸟儿被惊得纷纷扑棱棱挥动肉翅，夺命而逃，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姚纤玉嘿嘿一笑，侧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许慎，笑嘻嘻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慎很是捧场：“嗯，很厉害。”
“眼光不错！”她转过身继续走在前面。
虽然从书房出来之后他们二人没怎么说话，但是姚纤玉知道他心情很好——快乐气息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掩都掩不住。
“哥哥其实更喜欢这个家吧？！喜欢这个家胜过我喜欢我。”姚纤玉忽然道。
在后面负手而行的许慎一怔，看着女孩子的背影，身姿窈窕衣饰华丽，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与娇憨。他眼神有些复杂，很快又释然一笑，笑意在眼中散开，连声音都沾染上了：“哥哥当然喜欢玉儿，玉儿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啊……”
“哼，我就知道！”姚纤玉嘟起嘴，瞪着眼看着他，一副愤愤的样子。
许慎含笑与她对视。
姚纤玉坚持了不到十息时间，自己先忍不住破功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看在我也只把你当哥哥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吧！”
她站在原地，等待着许慎走到她身边。
两人并排慢悠悠晃荡。
“你是怎么知道的？”许慎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姚纤玉认真想了想道：“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直隐隐有那么一种感觉，直到这次我才确认了——你对我要进宫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反而是爹爹要收你当义子的时候你很高兴，一点不像是失心爱之人的样子。”
她从懂事之后就知道许慎在府中存在的原因，也默许了这种存在，在她心中许慎是哥哥是家人，只不过之后可能变成丈夫，但还是家人，除了称呼会有些变化，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家人的感觉。
想必许慎也是这样想的。
但她还是好奇；“如果，我说如果，我喜欢上了你，也没有进宫这回事，你会按照爹爹想法娶我吗？”
许慎的步子停了下来，目光诚挚的看着她，道：“小姐很好。”
姚纤玉点点头，赞同道：“我当然很好啦！”
许慎笑了，继续道：“老爷很好，姨娘们也很好。”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姚纤玉有些不高兴，“你是说你会为了不离开这个家勉强娶我是吗？！”
“不是勉强，是心甘情愿。”
姚纤玉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被他先发制人的堵住了话头：“如果玉儿不用进宫，你会和我成亲吗？”
姚纤玉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地答道：“会啊。”
“可是玉儿你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他肯定道，又问：“你为什么会愿意和我成亲呢？”
为什么呢？当然是你人很好啊，对我也很好。姚纤玉这样想也这样答道。
“所以啊，”他总结道：“我和你一样。”
说完哈哈一笑，大步离去。
姚纤玉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好容易想到什么，抬头就要反驳，却发现也早已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而后提起裙子追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哥哥你等一下，你说的不对！”
……
姚数飞要收许慎做义子的事在府中很快就传开了，除了当事人之外，最开心的莫过于徐姨娘了。
李氏过世后，按理说姚纤玉应该交由她和柳姨娘一同教养，可是柳姨娘嫌弃她太不着调，不让她插手管教姚纤玉的事，她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
看着姚纤玉和柳姨娘其乐融融，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有时不免会生出膝下空虚之感。
读书写字她不会，绣活又懒得做，于是她开始花大把的时间逛园子，逛遍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记住了府中每一棵树的位置。
忽然有一天她发现府中有什么不一样了，雅苑中住进了一个小少年，听说是老爷带回来的。
不会是老爷的私生子吧？
她心中猜测着，在雅苑附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被那小少年抓了个正着。
“你为何总是窥探我的院子？”少年冷冷地问道。
面对少年的质问，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便直接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少年没有恼怒，平静道声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就相信了。
紧接着几天，她逛园子的时候都特意绕开那个院子。
她每每想起当时那个场景都觉得自己特别傻，恨不得捶自己两下。
再遇到他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湖边啃着一块生硬的饼子，就那样干巴巴的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
这种事在深宅大院里很常见，老爷虽然把他带回来了，但不可能照顾得面面俱到，下人们又是极其势利看碟下菜的人，知道他只是老爷从外面买回来的之后，少了恭敬，多了轻慢甚至苛待。
一时间她母性泛滥，当即拉起许慎在雅苑里闹了一场。府中的人没想到一向在府中没什么话语权的徐姨娘闹起来半分不肯退让，再也不敢偷奸耍滑。
再后来，她便时常来雅苑瞧瞧这孩子有没有受委屈，提醒他天冷加衣天热去衫，又手痒给他做了几件衣衫，谁知道这一做就是十年，再也没有丢下。
衣服越做越大，人也越长越高。
许慎几乎成了她这些年的生活重心。
她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他。
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虽然许慎从未说过什么，但是她知道，她知道他知道。
在知道小小姐要进宫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进宫会不会受委屈，而是姚纤玉进宫了，许慎该何去何从。
人都是有私心的，总有亲疏之别。
老爷虽然养了他这么多年，但是也在防着他，不肯他沾染半点家里的生意。
失去了小姐未来夫君这个身份，他在姚府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徐姨娘愁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如今得了这个消息，她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自己用心教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舍不得他吃太多苦头。
……
等许慎正式上了姚家的族谱已经是七月初了。按照姚老爹的意思，姚纤玉和许慎启程去盘查铺子。
姚家如今剩下的铺子主要都在京城及京城周边的一些小城镇，至于更远一些的铺子都记到册子上以嫁妆之名呈给了皇帝。
虽然皇帝还没有派人接手，但是姚家已经将这些铺子的账目划分出去，不再这次的盘查范围内。
七月流火。
太阳炙烤着大地，加上十多天没有降雨，大路上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
虽然在车厢里放了冰，但还是闷热不堪。
马车一路颠簸，将姚纤玉晃得七荤八素，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让车夫找到一处阴凉地停车，带着两个丫鬟下车透透气。
许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姚纤玉摆摆手表示不用。
这是一棵极大的杨树，枝叶繁茂，在地上投射出大片的阴影。
几个人躲在树荫下。
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麦子已经熟了，黄澄澄的一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三三两两的农人头戴斗笠头顶炎炎烈日在自家田地里收割庄稼。
有小童挎着篮子提着水壶在其中穿梭。
姚纤玉看的有趣，招呼月下到近旁，对她耳语几句，月下点点头就向着那些农人走去了。
不一会儿，就见她提着个篮子走了回来。
姚纤玉接过篮子，见里面是几个黑乎乎的饼子。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又干又硬，勉强咽下去刺啦得嗓子疼。
她放下饼子，再也不肯吃了。
月下还在一旁好奇地问她：“小姐，好吃吗？”
姚纤玉摇摇头，直言道：“不好吃。”
月下“哦”了一声，拿起姚纤玉方才吃的那个饼子掰下来一小块放到口中，没嚼两下就“呸”的一下吐了出来：“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还没花鸭子它们几个吃的好呢！”
花鸭子是养在府中池塘里的鸳鸯。
花前看了她一眼。月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悻悻地躲在一旁不再说话。
原本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许慎也拿起一块饼子吃了下去，他的面容平和，似乎这粗糙得难以下咽的饼子和他平日里在府中吃的精致饮食别无二致。
待饼子吃完，他才缓缓开口，神情带着几分追忆：“当年我和母亲流落的时候，这种饼子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难得的美食。”
闻言，大家都有些沉默。
在场的众人，除了姚纤玉之外，没有一个人不是出身寒苦历经磨难。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家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