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寄》叶无

2、初生牛犊知畏虎

　　明亮的日光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莫凌云泪痕未干的稚嫩的脸上。莫凌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眼第一眼往炕上一看，哪里有什么小婴孩的踪影？炕上空空如也，连昨晚喂婴孩留下的粥碗都不见了，莫凌云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屋，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果然，血迹、破桶也已经消失无踪，阳光下的稻草散发出草木特有的气味，哪里有什么香气？他使劲拨开检查所有的稻草也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点血气和血迹。再返回屋里仔细查找，孩子脱下来的衣裳、用过的粗巾、遗留的血迹也都凭空无影无踪。

　　“弟弟也许被救走了吧？还是被凶老头抓走了？被那么厉害的人追杀他的家人应该也很厉害吧？他还活着么？”莫凌云呆呆的坐在炕上，如果不是他确切的记得婴孩用了给阿黄用过剩下的最后一株蜂花草，昨晚的婴孩出现又消失真的就像一场梦。

　　“小云！小云你快来！快点出来！”屋外大牛变声期的公鸭铜锣嗓把莫凌云从发呆里喊醒了。大牛姓陈，是小镇最西边卖豆腐的陈家的小儿子，从小就比别的小孩长的壮实力气大，因此就有了一个“大牛”的小名，后来就慢慢变成了大名，因为身高体壮一般小孩都拿他当大孩子看待，正好就和同样长的高但匀称高挑的莫凌云玩到了一起，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个粗心大意一个细心谨慎，一直相处很愉快。“什么事儿啊大牛哥？我这就来”，莫凌云拿起木盆边的粗布毛巾擦脸，蓦然发现自己右手手腕处有两个小小的齿印，非常浅，非常小，看来是一个只有两颗牙齿的小婴儿的“杰作”，不注意完全看不出来，“昨天的小孩长牙了么？他咬我了么？我怎么不记得？”莫凌云皱起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跑到了大牛身边。“什么事儿大牛哥，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哎呀小云，你赶紧的，县城的飞云阁来招收新弟子了，那可是飞云阁啊！从来没在咱们镇里招过弟子，今年竟然说要来我们镇里招一个，镇长让所有人家12岁以下的小孩都去排队参加呢，哈哈哈小云，我感觉我要去县里了，我要给陈家光宗耀祖了！”大牛咋咋呼呼一拳招呼到莫凌云的后背上，扯着他胳膊就往镇长家的方向跑。

　　距离通云镇100方里外的县城叫飞云县，县里有家专门招收武学弟子的宗门叫“飞云阁”，每年从飞云县所辖18镇里招收20个天赋好的孩子入门学艺，但虽说名义上说公开测考，每年县里的官员和富家子弟都有不少通过各种途径入门的，评考是有评考，但只有平民子弟的孩子能够入学，那就真的是真材实料的天赋超人、“骨骼清奇”了。各镇的平民也大约都知道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加上考上飞云阁之后虽然有机会成长为“仙人大能”，却也有听闻有平民子弟客死半路，不明不白的裹尸回乡的，飞云阁给的说法据说是修炼途中出现意外，也有说走火入魔等等。因此，真正舍得拿孩子去拼一拼“光耀门楣”的人家倒也并不多。只是孩子们无知天真，认为考上“飞云阁”就意味着飞黄腾达，各个踊跃争先恐后不说，大人们也把这种招考当成了一场“节日”凑热闹的凑热闹，看门路的看门路，因此每年的飞云阁招弟子都是飞云县一等一的“大事”。

　　莫凌云和大牛混在镇里20几个8~12岁不等的孩子里等待从飞云县里来的“大人物”的测试。所谓测试，就是由大人物摸摸根骨，再在一个黑不溜秋的球上感应下对“天地灵气”的感召能力，过程简单，结果明了。虽然莫凌云没有参加过，但是他从身边同龄孩子那里听说过飞云县的这个测试，因此是知道流程的。这次被大牛拽来，莫凌云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的，他对镇外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向往，这个从小生长在通云镇的少年青翠的内心里已经潜移默化的种下了一种“随遇而安”的种子，不急，不争，也不燥。

　　“来了，来了！”随着人群一阵嘈杂骚动，镇长低头哈腰的引领着一个人走进了测试的大厅。莫凌云一眼望过去，心头一凛！那跟着村长进来的所谓测试的“大人物”可不就是追杀婴儿圆桶的凶恶老头！当时虽然仅仅一眼，但老头满脸横肉和一双诡异的红色双眼莫凌云怎能忘记。莫凌云立即阖下眼帘，强装镇定。在他心念电闪的时候，凶老头的眼光冲着莫凌云一瞥，眼珠黑黄分明，却并非红色，只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玩味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莫凌云只听村长语带献媚的介绍着——“这就是县里来的雷大师，这可是飞云阁的记名长老啊，亲自来我们镇里挑选弟子，如能被雷大师选中，就是你们修来的福气！你们可得给我争气点，好好表现！”

　　莫凌云往人群后面倒退两步，在人声喧哗里不动声色的往后移动身体，大牛正沉浸在参考前的兴奋里浑然不觉，雷大师正在给一个孩子“摸骨”。“要是我不参加筛选偷偷逃跑不是更显得心中有鬼？”“现在逃跑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这雷大师应该是冲着我来的，难道他知道我救了圆桶里的婴儿了么？不，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沉得住气，那他究竟找我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他是要杀我灭口？！”。莫凌云急速转身，退出嘈杂的人群。“他已知道我的来处，不管找我是何目的，我都不能和他有所纠缠，回家已不安全，不如暂去山上避上两天，等选考过去之后他走了再做打算”。莫凌云想通此中厉害之后，迅速回家简单收拾行囊，带上阿黄，直奔通云脊深处而去。

　　另一边，正给一个孩子测“天地灵气”感应度的“雷大师”冲着莫凌云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在当初追圆桶的时候，号称武林“通天雷”的这位“雷大师”雷穹就已经对莫凌云起了杀心，当时情势紧急不得分身，而真正让涉及天大秘辛的莫凌云免除一死的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雷穹是当今天下四大宗门之一的雷门内宗长老，在武林中论功力已跻身前10，只是膝下无子又无传人，多年里苦觅真传弟子不得，他在对莫凌云起杀心之时也起了爱才之心——他观莫凌云骨龄不超过10岁，竟然能凭直觉躲过当时他的雷霆一击，且莫凌云当时身临危境却眼眸镇定气息悠长正是集心智和天赋于一身的习武天才，是以想以小小飞云阁招生一事名正言顺收了这个弟子。他自以为自己名动天下，利诱加威慑之下这闭塞小镇的少年必然感恩戴德，尊他为师，没想到莫凌云竟然见到他之后转身就跑。这倒是让雷穹有些措手不及。“终究是个孩子，还是胆怯了些”，猜想大概是当时初见时自己的气势和凶态吓到了莫凌云，倒不好穷追猛打，于是雷穹打算在招考之后施压镇长，再测试这个“漏掉”的孩子。至于如果意外的莫凌云不肯拜师，那就只剩灭口一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