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46路公交灵异故事》山井井

25、双生人面镯（八）

　　方灵暖本来魂火就弱，现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被强行抽出灵魂，此时的脸色更是青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副快要被吹三的样子。

　　她身上的红线末端被拴在长在长发男人挂满镯子的手臂上，只要轻轻拉扯，那些红线就会咬进皮肉里更深的地方。

　　虽蚀肉却不见血，像是溶在她身体里一样。

　　那个男人笑了笑，一边轻轻弹着红线，一边沉吟道：“十世都冤死在25岁之前的女子，最后一世魂魄还被困在苦楝木做的棺材里百年之久，日夜重复被活埋的痛苦，不得超生。苦楝木不蛀不腐，直到河水改道，沙石磨损，尸首才得以重见天日，灵魂再入轮回。今世生来就带着苦楝的味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炼魂材料。”

　　他又说：“怪不得收来的魂魄迟迟不开窍。和生辰八字对不上的灵魂，并不是我想要的天生冤灵。原来是那个女人骗了我。不过也好，两个魂魄都是半生半死，一个是恶鬼相的人，一个是浑身人气的鬼，想来也是稀奇的材料，真好奇炼出来的镯子是什么成色。”

　　指尖转动之间，一只绑着黑绳，浅青色的镯子便被他从手臂上取了下来。他的大拇指按住镯子上雕刻的那张脸，甚至还磨出一点血丝出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就回响在巷子深处。

　　惨叫的不是被阿唤按在地上，想掏我心脏来吃的女鬼，而是红线之中的方灵暖。

　　浅青色镯子上刻着的那张脸，并不是和方灵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而就是方灵暖本人。

　　同时巷子里的影子像海水一样涌动起来，竟然淹没过女鬼的身体，将她硬生生从阿唤身下拖走，被拉到了方灵暖身边。

　　女鬼身上多出了好几捆青色的线，同样束缚着她的头颅和四肢。她肩头上的火蹿到青线上燃烧了起来。

　　青色和红色的线团交织，女鬼和方灵暖就像两个被挂在一起的人偶。

　　顷刻，女鬼脚上的木牌子显现了出来，竟然同时绑着方灵暖与女鬼的一只脚，只是绑着木牌的绳子变成了青红二色，还变长了，差不多有一米长，拖落在地面上。

　　而本来只有一面写了字的木牌背面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

　　男人将她们脚上的木牌提起来，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辛巳壬辰乙卯已卯，方灵柔。哦，原来你是妹妹啊。”

　　双……双胞胎……？

　　但方灵暖告诉我她家里只有一个亲弟弟，她也不记得这个可能已经死去很久的妹妹了吗？

　　“噌楞……”

　　绑着长绳的木牌在地上拖动，方灵暖和方灵柔竟然都一下子站了起来，脚跟踮着那种。

　　她们的脸色是一样的苍白泛青，嘴唇淤青。此时嘴巴齐齐张开，吐出红色的舌头。舌头像是根部被割断了一样，无力地拉长，搭在下巴上。

　　眼皮却被青色红色的线缝合起来，缝痕一直没入到头皮之中，而脸上都出现了两道垂直的红痕。

　　她们的手也被青线红线捆起来了，就这样僵硬却步履整齐地「走了」起来，仿佛在共用同一具躯体，只是这具躯体多出了一个头。

　　就像在玩二人三足的游戏。

　　什么情况？方灵暖现在是死是活？鬼也能传染的吗？

　　方灵柔的肩头火顺着她身上青色的线缓慢烧到方灵暖身上，把方灵暖的红线一碰到火，就“啪”的一声断开了。

　　“是她们的鬼相，不要生出畏惧之心，否则会被她们发觉，成为她们的祭品。红线是那个活着姐姐的生息，与身躯相接，烧断后也就死了。”

　　阿唤被困在一团影子之中，影子像云浪一样翻滚，她的脸若隐若现，还是开口提醒我了。

　　畏惧也不是很畏惧的啦，虽然看上去外形是恐怖了一点，但她们两一个是随时就睡着的天然呆，一个是企图用猛男去诱惑人类的电波系，这……

　　而且我怕和不怕有分别吗？现在我还被一个尸臭女鬼捂住嘴呢，说是要把我随便削了五官做成鬼扔到一边，比起二人三足组合，我还是更畏惧这个吧。

　　怎么办啊！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邪门，像玄幻小说里的魔修一类，也不知道阿唤的等级和他相比如何，而且这个镯子男好像也看上阿唤了，拿住那条青红色的线就往阿唤那边走去。

　　而阿唤只是伸出指尖，点住面前的影子，她身边的尸臭竟然比我背后还浓烈，臭得都要实体化了。

　　她依然很淡定地对我说：“鬼的本体在我这边，光。”

　　怪不得捉住我之后就不动了，原来是去缠阿唤去了，果然完全没有把我当回事。

　　光？什么光…？月亮都快退到天边了，光只斜斜地照了一层，大半个巷子都被黑影笼罩住了，非常适合这个能在影子和墙壁上移动的尸臭女鬼活动。我只觉得到处都是臭味，不觉得光。

　　阿唤是什么意思？

　　影子……光？我想了想，身体动了一下，尸臭女鬼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仍然很用力地捂着我。

　　于是我肩膀一缩，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凭借记忆盲点，点开了188元手机最引以为豪的功能：手电筒。

　　手机的光照亮了巷子，我咬咬牙，将手机举了起来，光照在我的脸上，捂着我的那双冰冷细长的手竟然被光照得消失了。

　　还能这样？

　　物理驱鬼，科技照亮生活。

　　“呕……”
　　尸臭女鬼的手松开我后，我双腿一软，立刻滚到了地上，第一反应就是干呕不止。我真的怀疑我下半辈子都洗不掉这股味道了，以后出门都招苍蝇。

　　我一边干呕，一边努力地站起来，举起不算太亮也不算太暗的手机向阿唤走去，心里想着：阿唤，我来救你了！

　　谁知道我没走几步，阿唤目光一闪，手掌变作拳头握起来，困着她的影子就聚成人形，是尸臭女鬼。

　　女鬼聚起来的身体又快速变形，上半身想气球一样膨胀，向着阿唤撕扯开了嘴巴，裂口一直延伸到了腹部一下，而这个女鬼从口腔到腹腔，竟然都是炸起的鱼鳞一样的牙齿。

　　呜。
　　这真的就是恐怖片，这个场景够我循环做一个月噩梦了，而我的腿更软了，吓得手臂也发起抖来，手机捉不稳，摇动的光线反而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她们是指尸臭女鬼和方灵暖以及她妹妹。

　　本来不害怕方灵暖的，但见到她现在的脸转过来对着我，我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她们一蹦一跳地向我走来，舌头伸得老长了。

　　你们可以当没看到我吗？不知道我现在喊方灵暖的名字还能不能唤醒她的意识，就像热血少年漫里，主角感化反派一样。

　　但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尸臭女鬼就像砖头一样被掷在地上，她腹腔内的牙齿都崩了几只，中间插着一根泥黄色的长条状物体。

　　阿唤单脚跳了过去，将那根长条拔起来，尸臭女鬼的身下立刻流出一摊青黄色的东西，我猜可能就是石油，先前在那间棺材屋里，她还刮过自己的油，拿来当甘油涂骨针，还当蜡烛用呢。

　　而那根泥黄色的长条，末端是削尖的，又像剑刃，又像长刺，大概是某种动物的腿骨磨制出来的。

　　这根骨刺在江宜变成妖面蛛时，我也见阿唤用过，这就是她的武器吧？还挺长的一根，看上去也很坚硬，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阿唤拔出骨刺，又照着尸臭女鬼的手掌心刺下去，又刺出一摊尸油，女鬼便像冰一样溶化，消失在影子中了。

　　黑暗肿传来一声低沉的，器物碎裂的声音，只见那个黑袍长发男的袖子中掉出一只暗黄色的镯子，已经断开了，上面雕刻的人脸裂成两瓣。

　　但他手很快，勾着手指头就将这只暗黄色的镯子捞了起来，没让镯子碰到地面。

　　哦……原来阿唤能够把女鬼按在地上锤的，刚刚她不动，就是为了牵制着女鬼，好让我跑路吧。

　　“不错。”男人反而满意地朝阿唤说：“祭女，你正是我一直以来想要收藏的材料。”

　　说着男人把袖子一甩，手臂上的全部镯子便都全部滑落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镯子上的人脸都消失了。

　　方灵暖和她妹妹听到声音后，也都不动了，就安静地站在离我不到半米远的位置上。

　　一下子，十几条女尸悬在空中，包围住阿唤，也顺便包住了我。

　　与在石山棺材房里看到清一色的白衣水牛髻不一样，这些出现在人间的女尸都穿着不同服饰，留着各种发型，看上去甚至还有清朝的，民国的。

　　脸上的五官也没有被红线缝住，只是脸上被红色颜料画上了符文。

　　我想，这可能是她们死时的模样。

　　其中有一条女尸十分特别，披着一块红布，特别鲜艳，不知道是衣袍还是裙子，身上挂满了红色的珠链子，脖子上垂着一块劈叉刀刃一样的红色饰物，不知道是玛瑙还是翡玉。

　　是她，那个眼睛会转动，微笑着的，脚上被装了金色枷锁的诡异女尸。

　　玄璜礼北，赤璋礼南……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是的我之前在网上查过，这个劈叉刀刃一样的红玉叫玉璋。

　　这样看来，这条女尸的装扮和我碰到岁神那个晚上，在坟里看到的骷髅女鬼好像，只是那个骷髅女鬼是戴黑色珠子，黑色玉。

　　不容我多想，阿唤便已经跳到了我身边，拿着那根骨刺，硬生生地刺了我的手一下。

　　我的血流到那根骨头上，温腥至极，这味道就好像新鲜杀了好几百个人似的。

　　她拿着骨刺，唰唰地往地上画了几个甲骨文一样的图案，应该是某种阵法。

　　天空一朵云都没有，却突然轰隆的几声，传来一阵雷鸣，满天紫色的闪电噼里啪啦地往这边劈过来。

　　那些女尸便都哀鸣了起来，黑炮男人反手就把那十几只镯子收了起来，一副废话少说，不想再纠缠的样子。

　　阿唤捉着我的手，矮着身体半躲在我身前，急促地对我说：“先走。”

　　一道雷便贴着我的后背划过，而阿唤拉着我，回到了人家村落中。天空中的雷激烈地闪了一阵，就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