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〇七章：少校侯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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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曲轻快的调子从皇宫大厅传彻霄汉。百盏吊灯替代星光，以人造的璀璨嘲讽自然的空澈。远远望去，傲立在诸多惨白宫阁之间的宴会厅，宛如燃烧的银花一样。
第三皇女从未有过这样的郁卒。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聊着，时而谄媚的笑，时而嫉妒的笑，时而虚假的笑。她捏着高脚杯，指骨略微泛白。浅紫的眼瞳，锁定不远处另一名焦点人物。
亚兹拉尔公爵，梅菲斯特•Se•瓦因贝鲁古。
黑色的晚礼服将青年的身影衬托得愈发修长。紫色长发扎成一束，梅菲斯特左手拿酒杯，右手微微动作，嘴角带笑，似乎正说到兴头上。
尤菲米娅抿唇，外面突然传来声叫喊：“女皇陛下到！”
音乐骤停，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缓步走入宴会厅——一身深紫色长裙的女皇。
梅菲斯特第一个走过去。他吻了吻柯内莉亚的手，笑道：“陛下，晚上好。”
柯内莉亚淡淡瞥他一眼，然后转身，径自往不远处的最高位走去。她挥挥手，示意乐声继续。尤菲米娅站在角落里，惨白的灯光摇曳在脸上，长睫颤动，盖住里面的波浪。
若有若无地，梅菲斯特仿佛掉了视线看过去。
乐声仍在继续，第三皇女的灵魂宛已抽离。
梅菲斯特摆脱几名试图拍马的贵族向她靠近：“殿下，今天的装扮很适合您。”
尤菲米娅怔了怔，须臾才似回过神来。而在看清面前人的瞬间，又像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动一下，她终于什么也没说。
梅菲斯特不介意地耸肩：“殿下，关于下午我问的那个问题，您有答案了吗？”
尤菲米娅抿唇：皮希斯特雷陀斯的事吗？
梅菲斯特见她沉默，遂又自圆其说道：“与其相信耳闻，不如相信眼见，不是吗。”
“亚兹拉尔公爵，你的意思是，每个人都该像皮希斯特雷陀斯那样吗？”
梅菲斯特看着杯中的酒液，猩红的颜色在眼底晕开，他缓缓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殿下，难道您不认为，有些事，巧合过头了吗？”
尤菲米娅蹙眉，下意识联想到伊蕾莉雅和鲁路修的秘密结盟。显然伊蕾莉雅是早已知道Zero即鲁路修的，那么她又为什么，之前不肯上报反而要将其隐瞒。而后姐姐失踪，发生的时候也与她的侍女蕾迪娜有关。到底……她开口：“你想说什么。亚兹拉尔公爵。”
梅菲斯特虚晃下酒杯。鲜红的酒液在杯中翻腾，明澈的灯光映照下来，宛若傍晚日沉的天宇，蒙了层淡淡的雾气，带了丝浅浅的绯红。而后，就是漫无边际的黑夜。
永恒之黑。
梅菲斯特道：“失陪了，殿下。”
尤菲米娅抿唇，垂首的瞬间，没有看见梅菲斯特走去的地方。
长廊的尽头，一抹人影，静立。
那人穿着身剪裁合适的白色礼服，金线银丝穿插其间，碧绿的眼瞳坚定地望着前方，待看到梅菲斯特的走近，方恭恭敬敬鞠躬道：“亚兹拉尔公爵阁下。”
梅菲斯特颔首：“枢木朱雀准尉。”
“阁下，之前您说您可以让我……”
“对。”梅菲斯特勾起唇，轻轻地笑了笑，“……枢木准尉，我早前便从伊蕾莉雅殿下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
枢木朱雀微怔，继而想起那日冷静淡然的语音及高贵疏离的笑容。
七皇女，伊蕾莉雅•菲•布里塔尼亚，让人忍不住臣服的女人。
隔了片刻，枢木朱雀乃反应过来说：“这是我的荣幸，阁下。”
梅菲斯特点点头：“我看过Lancelot的战绩，非常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阁下。”
“有兴趣加入女皇亲卫队吗？”顿了一下，梅菲斯特忽然问，紫色的眼瞳闪耀着魔魅的华光，有那么一瞬间，枢木朱雀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黑芒。
他有霎那的动摇。
然而很快又释然，加入女皇的亲卫队，待在女皇的身边，不是离梦想更近一步了吗？况且也可以常常见到尤菲，甚至关于伊蕾莉雅殿下的事，或许也可以说上两句话。
梅菲斯特说：“罗伊德伯爵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枢木准尉，如果你实在不肯的话，我也不勉强。毕竟帝都这里，与Area-11始终是不一样的。虽然有些可惜，不过……”
“不，我愿意，不，请务必让我加入！”枢木朱雀打断道，神色激动。
梅菲斯特的眉梢微微扬了扬，然后他将酒杯随意放到旁侧，手拍上枢木朱雀的肩，笑得朝阳般绚烂，刹那风华，盖过了走廊里的灯光：“真是太好了！欢迎你的加入，枢木准尉，不对，枢木少校！”
枢木朱雀赧然地低下头：“谢谢您，公爵阁下，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梅菲斯特还在笑，灯光明灭不定地落在面上，层层黛色漪沦漫开，深紫的眼眸，充斥了无边的幽冷，宛如万丈寒渊。
※ ※ ※
见到修坦菲尔德侯爵的时候，“卡莲”和基诺正并肩走在街上。
少女红棕色的长发温顺地轻晃。她穿身白衬衣，下套浅色长裙，湖蓝色的眼睛就像星空下的一汪清泉。旁边的少年同样一身白衬衫，金发在背后扎成三个小辫。他嘴角勾起，笑声爽朗若冬去春来的第一缕阳光。
“基诺，这位是家父。”“卡莲”指指对首站立地修坦菲尔德侯爵，轻声说。
基诺颔首，礼貌道：“修坦菲尔德侯爵阁下，很荣幸见到您。我是基诺•瓦因贝鲁古。”
修坦菲尔德侯爵腆着肚子笑了一下，满脸横肉摇摇欲坠：“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才是，瓦因贝鲁古卿。”
“叫我基诺就行了。”基诺挑挑眉，旁边“卡莲”顺势靠近他一步。
修坦菲尔德侯爵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他转过身，趾高气昂地向前，边道：“我们走吧。”
“卡莲”湖蓝色的眼底掠过丝什么，基诺看着她，顽皮地眨眨眼。
修坦菲尔德侯爵没有看到，后面随之而来的黑色阴影。
刻有修坦菲尔德家族家纹的黑色豪华轿车在一扇宏伟的门前停下。
那门左右各绘制有张开翅膀的天使，左边的天使拿着盾牌，右边的天使举着宝剑。翅膀一个合起，一个展开。天使的双眼以蓝宝石与翡翠镶嵌而成，翮羽则镀了白银。他们的长袍上是黄金的颜色，远远望去，耀眼璀璨，华美异常。
“卡莲”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数不清是第几次看到这样豪华的，针对贵族而设计的大门了。但这样也好，毕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麻痹，愚蠢，最终成为一枚枚听话的棋子。
基诺注意到她的动作，剑眉微蹙。
——贵族，吗。
修坦菲尔德侯爵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又上前一步，门边的侍者立即将门打开，看模样，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基诺和“卡莲”紧随其后。
入了酒店，更觉内里富丽堂皇。
大厅顶部为圆形，百盏水晶灯悬挂其上，象征不动星空。大厅周围画满了各种壁画，与总督府的大厅一样，以日本的败北以及布里塔尼亚的战胜类型的画作居多。光滑的地面铺设有天鹅绒地毯，猩红的血色铺天盖地，给视觉以极大冲击。长廊转首处多放有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那些雕塑或站或立，竟似真人。
穿过大厅，立马就可看到一块镀金的挂牌：VIP专区。
那侍者解释道：“这是贵族专用区。”
基诺挑眉，拉起“卡莲”的手，随着修坦菲尔德侯爵和侍者走了进去。
这里面更是穷奢极侈，仿佛看出他们的疑惑，修坦菲尔德侯爵说：“这酒店本来是克洛维斯殿下投资修建的，本意是方便能够举办更多的宴会，哪知道……”说到这里，修坦菲尔德侯爵装模作样地叹出口气。
“卡莲”说：“父亲，别这样了，难得一次团聚的机会。克洛维斯殿下的事，大家都觉得很难过。”
“哼，想到那暴徒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我就气愤不已！如若换作是我的话，早就把他千刀万剐了！偏偏那个见鬼的七皇女居然通敌叛国，上帝！怎么会有这种忘恩负义之辈！”修坦菲尔德侯爵边说边观察基诺的神情，见他依旧从容，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旁边的女儿。
侍者将门推开，室内以金色为主色调，透露出股纸醉金迷的奇特的快感。
修坦菲尔德侯爵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道：“请进吧。”
基诺和“卡莲”相携而入。长廊的另一方，隐隐有什么声音传来，很快，又平静了。
修坦菲尔德侯爵坐在主位，“卡莲”坐在左手，基诺坐在右手。
修坦菲尔德侯爵将菜点罢遂对侍者说：“快去准备吧。”
那侍者点头，迅速离开。
室内只剩下三人，金碧辉煌的房间使得人心安，也使得人心厌。
修坦菲尔德侯爵说：“这几天多亏你的照顾了，基诺。”
基诺坦率地笑：“不，应该是……卡莲照顾我比较多。”
修坦菲尔德侯爵眯眼，脸上的肉抖动两下：“你也知道，我常年不在家，所以，今后……”他目光略略一深，拖出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今后还有赖你多加照拂了。”
基诺说：“我会的。”
修坦菲尔德侯爵满意地点头，眼光又转向默默喝着红茶的女儿。
“卡莲。”
“是的，父亲。”“卡莲”放下手中杯，小拇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修坦菲尔德侯爵说：“即使父亲不在身边，你也不需要担心，有什么，就直接找基诺吧。”
“卡莲”颔首，轻轻地笑了笑，湖蓝色的眼睛隐约有什么飞快掠过。她正待说些什么，门外陡然传来“扣扣”声。
修坦菲尔德侯爵不耐烦道：“进来。”
门推开，侍者走进。
他低垂着脸，让人看不清面容。
房间顶端的吊灯光线陡然一明，修坦菲尔德侯爵却无意识地觉得心口一寒。
他不自禁地颤了下身体，再度将目光转回到女儿的身上。
“卡莲”小口啜着红茶：“我当然会这样做，父亲。”
修坦菲尔德侯爵微愣，却又像是有些明白发冷的原因了。
“卡莲”缓缓抬起脸，红茶映出清秀的面庞，茶面泛起的涟漪圈圈荡在眼底，那湖蓝色的泉水，似乎突然变得深沉幽邃了。“卡莲”绽出个笑容，疏离高贵的样子绝不可能属于那个朝气蓬勃或者现在应该是乖巧温柔的名门淑女。
“卡莲”玩弄着茶杯，基诺盯着修坦菲尔德侯爵无意识跌落的冷汗，忍俊不禁。
“因为。”“卡莲”无辜地眨眼，双腿自然交叠，“他是我的未婚夫嘛。”
修坦菲尔德侯爵呆住，袭来的却是狂喜，他忘记了刚才的疑虑，叫道：“你们订婚了？！啊……怎么也不告诉父亲一声？”
“卡莲”继续眨眼，歪头道：“我记得我们的婚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修坦菲尔德侯爵一怔：“那为什么我……”话音骤停。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笑容雍容华贵里带有三分傲慢的“女儿”，刚才的疑虑再度掠过，重合了，和记忆里某个遥远的身影重合了。
“你是……”修坦菲尔德侯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然而不断抖动的皮肉出卖了他，腆着的肚子上下翻滚，他急促地呼吸着，“你是……谁？”
“卡莲”伸出手，揭下张脸皮，露出底下完美的少女面孔。
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只可惜右眼一个黑色眼罩，平白无故增添了几分戾气邪魅。她嘴角扬起，左眼混沌若虚无之境，黑曜石般的瞳眸，竟是没有眼白的。
修坦菲尔德侯爵几乎要从板凳上摔下，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摔下了。身体上下抖颤，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
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一切在眼边远去，只有那噩梦般的身影，萦绕不绝：
“伊……伊蕾莉雅……殿下……”
伊蕾莉雅唇畔的笑纹加深两分，基诺挑眉，那侍者慢慢抬起了头。
白皙的面容，深紫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刚才的那名侍者完全不同的一人。
修坦菲尔德侯爵眼珠呆滞地转了转，他觉得一切荒诞得可笑。而偏偏，自己就是这荒诞可笑的主角，或者说，配角？
“侍者”瞥他一眼，声音低沉：“幸会，修坦菲尔德侯爵，我是Zero。”
“……”修坦菲尔德侯爵彻底坐倒在地上。
金为主色调的房间，忽然暗淡无光。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〇七章：少校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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