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法师之非典型天降》柳侯冬卿

19、第六章：夏暮

　　第六章：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

　　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暂。

　　休恋那丽日当空，

　　转眼会云雾迷梦。

　　休叹那百花飘零，

　　摧折于无常的天命。

　　唯有你永恒的夏日常新，

　　你的美貌亦毫发无损。

　　死神也无缘将你幽禁，

　　你在我永恒的诗中长存。

　　只要世间尚有人吟诵我的诗篇，

　　这诗就将不朽，永葆你的芳颜。

　　——题记①】

　　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山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缓缓倾斜的山坡上，自上到下长满了各色各样的玫瑰。安杰尔家族的布莱斯德庄园正坐落在这满山玫瑰之上，这座兼具宏伟与秀丽的建筑整体呈现一种细腻莹润的象牙白色，好似点缀在玫瑰花冠上的一颗明珠。缥缈的晨雾如同轻纱，让这景致更加缥缈美好，宛如仙境。

　　穆白此时仍然沉浸在冥想的玄妙之中，清凉的月光悄然离去，日夜相接时的轻柔紫气转瞬即逝，蕴藏着光热的晨曦落下，照亮他细汗涔涔的稚嫩面孔，他身上纯白的长睡衣因被朝露沾湿而变得半透，紧紧贴着肌肤。闻星在他身边伸了个懒腰，又甩了甩毛，精神抖擞地绕着穆白打起转。在闻星湿漉漉的鼻子第五次戳上面颊时，穆白才有些无奈地睁眼，他再不制止的话，只怕闻星就要直接舔了。

　　“对别人怎么不见你这粘人的劲儿？嗯？”穆白一把捧住闻星作乱的脑袋，顺势揉搓了几下，不想下一瞬就被闻星扑倒在地上又拱又舔。穆白明白这是闻星在同自己嬉戏，他一夜冥想下来不仅不觉疲倦，反倒比平时彻夜酣眠来得要更精神些，当下也就和闻星玩闹在了一块。

　　庄园四周，千万丛玫瑰迎风摇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起伏的花浪不断变换这色彩。

　　赵民安向来克己自律，即便昨日与埃德加商议到了深夜，他今日仍然早早起床，多年的习惯不是朝夕间能改变的，或许还有可能是因为他年龄渐长，睡眠也随之减少。他倚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布莱斯德庄园四周的怡人景致，心里却没有多少欢欣的情绪。

　　赵氏与安杰尔家族的跨国贸易虽事涉众多，但好在两家各自都有手段和门路，昨日他与埃德加已敲定下绝大部分合作事项，余下的细末枝节都不是问题。眼下最麻烦、最难解决的是联合峰会一事，而今世界经济局势看似平静，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底下暗藏着怎样剧烈的暗流旋涡。美俄针锋相对，欧陆大部分国家都与美国站在一边，想着怎么从美俄的争斗之中获利。亚洲方面，日韩经济已现疲态，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确实不足为惧。中国一直在韬光养晦，他们这些商人自然懂得其中玄妙，一个个也都不急着冒头，而是继续暗中筹备，未雨绸缪。

　　他此来英国，更深处的原因便在此处。他并非没有考虑过维多利亚世族，但维多利亚一贯以保守姿态示人，而且内部派系繁多，若真要与他们交涉，只怕是徒然耗费时间，收效甚微。安杰尔家族则正好与维多利亚世族相反，他们隐世多年，旁人只说安杰尔是在之前和维多利亚世族的争斗中伤了根基，不得不暂避锋芒。赵民安却觉得不是这样，昨日他与埃德加短暂交谈过后，便发现这位年轻的家主野心蓬勃，安杰尔家族名下的企业低调无比，但每一家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实力，更有意思的是，维克多·安杰尔所从事的领域——魔能技术创新与更迭。赵民安清楚这个领域如果得到发展，将会给安杰尔带来多少好处。

　　安杰尔家族之前恐怕是在效法勾践，卧薪尝胆，以图大业……赵民安屈起指节，轻轻叩击着栏杆，正思索其中利害关系时，忽然听见另一侧传来孩童轻快笑声。他转头看去，发现是穆白正在与宠物嬉闹。此时的穆白没有昨日那副板板正正的模样，神情放松而自然，他这会儿才显出些孩童的活泼来。

　　想到穆白，赵民安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这孩子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便接连失去了双亲，监护权握在族叔手中。可叹穆氏那般世家之中，莫说是族亲了，就是血亲直系，又哪有亲情可言？埃德加不是没动过直接收养穆白的念头，奈何不合法度，他也只能确认穆白作为他教子的身份，让穆白可以获得安杰尔家族的庇护，而有关监护权抚养权等一系列问题全都毫无进展。穆白的族叔知道这些，不过却没有上报穆氏本家，却不知到底是何用意；而那穆氏，说好听些是恃才傲物，说难听些就是夜郎自大，在国内作威作福习惯了，哪里会关注一处分家的事。而且若叫穆氏知道了穆白身份，只怕是要把这孩子敲骨吸髓，榨干所有利用价值。这样的事情赵民安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了，可他此时听着那欢快笑声，见着穆白舒展的笑颜，就想到了自己的幼子赵满延，心忽然便软了。

　　不过是护下一个孩子，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赵民安打定主意，心情不知怎的竟也好上了几分。

　　高空中，云雀施展银铃般的歌喉，颂扬着新一天的到来。

　　之后的几日，孩子们仍然被给予最大的自由去玩耍，穆白沉稳，赵满延活泼，两人的性格正好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中和与平衡。赵民安与埃德加每每见到这两个孩子的相处，心中总是感触良多，埃德加希望穆白多些活泼，赵民安则是期望赵满延多些沉稳，最终两位父亲却都只是无奈又纵容地一笑，由着孩子们依照自己本心去成长。

　　赵民安父子离开芬恩岛后没过几日，穆白也要启程返回中国，他的暑假已所剩无几。埃德加对穆白十分不舍，确定穆白在家族护卫的陪同下安全登机之后，便一直在书房中抱怨不止，这让一旁本来专心检查实验数据的维克多烦不胜烦。

　　“哥哥，你不觉得你对白有过度保护的倾向了吗？”维克多不赞成地皱起眉头，“目前形势并不明朗，过多的关注和保护反而会将白推入险境。你忘记当年修罗差点就发现希怡的事了吗？”

　　埃德加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关心则乱。白是我的教子，我不可能不去担心他的安危。”

　　“我懂我懂，但你最好还是克制一些。”维克多自然也担心穆白的安危，只是比埃德加更加冷静，他朝埃德加甩了个白眼，“之前我去冒险，都没见你这么担心过。”

　　埃德加瞥他一眼，还以白眼，“你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儿子。”臭弟弟和乖儿子那能一样吗？

　　穆家的博城一支，自出了穆宁雪这天资卓绝的天才之后，日益得到本家重视，在博城的地位与权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若非尚有军部钳制，只怕完全就是博城的土皇帝了。穆白透过车窗去看越发靠近的穆家庄园，闻星乖乖将头枕在他腿上休息。他对穆家庄园毫无归属之感。若非叔叔穆贺再三劝说，穆白根本不愿踏足穆家庄园半步。事实上，穆白平日一般都只待在市区里穆阳留下的房产中，仅仅在周末或假期回到庄园暂住一些时日。

　　“穆白少爷，我们到了。”

　　司机将车在庄园门口停稳，穆白点头，向司机道过谢后才下车，他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拿，但穆贺还是提前等在了门口。

　　“叔叔。”穆白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穆贺，语气并不亲昵，但比起早年的生疏与防备也好上了不少。穆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一边牵起穆白的手把他往庄园里领，一边絮叨着些穆白不在时穆家发生的事情。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让穆白多与族中子弟亲近，尤其是穆宁雪。

　　“宁雪她是天才，将来一定会成为家主，你多与她亲近准没坏处。”穆贺说完，见穆白没有什么反应，又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叔叔这都是为你好。”

　　穆白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我知道的，谢谢叔叔。”他知道穆贺的用意，可他实在不是愿意攀附的性格。他最渴求的是自由，而这自由应该由他自身的力量去挣得。

　　穆贺本就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短暂配了穆白一会儿，就不得不回去工作。好在穆白全不在意，而是乖巧地表示一切以工作为重，这让穆贺不由老怀欣慰地离开了。

　　穆白回到自己在庄园的房间中稍作修整，当他坐在书桌前时，忽然间被潮湿的海风包裹，棕发蓝肤的海宁芙现出身形，她趴在穆白后背上，有些不解地问道：“白，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块做游戏呢？”耐瑞德，现在应该称作窕窕，也随着穆白一同回到了中国。

　　窕窕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是庄园里正在嬉戏的一群孩子，除了穆宁雪外，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面孔，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噢，这样……”窕窕撇撇嘴，神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只一双明目中闪烁着渴望的光华，她是真的很想出去同孩子们玩耍，尤其是现在她有了穆白作主人，可以短暂地在人前现出形体。

　　穆白感受到她的强烈渴求，稍微思考了一阵，他去书架上拿了本还未看完的小说，抱在怀里，窕窕漂浮在半空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穆白招呼来闻星，为之将牵引带穿戴牢固，以防闻星被那些孩子可能的淘气举动激怒，而上前扑咬，“走吧，你不是想出去玩吗？”

　　“好耶！”窕窕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冲上前抱住穆白，在他脸上重重亲吻了几下，“白你真好！”

　　穆家庄园整体上是欧式风格。几幢豪华的欧式别墅四周花坛环绕，芳香扑鼻，门廊上爬满了蔓藤，摆满了一丛丛玫瑰和其他鲜花，发出浓郁的香气。窕窕化作了十岁左右的人类女童模样，迫不及待混进了那群喧闹着的孩子堆中，玩得开心。

　　穆白却远远避开，在僻静处的一棵银杏树下的秋千坐定，将怀中的厚重书本在膝上摊开，顺着上次未读完的内容继续阅读下去。闻星的牵引带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体型颀长的矫健猎犬此刻安静趴卧在主人身边小寐。穆白此时看上去就如画中人物，恬淡美好，与世无争。

　　穆白沉浸在书本之中，并没有发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包含了不同的情绪，一道惊艳，一道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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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朱生豪先生所译版本。

　　②集中说明：文中出现的安杰尔家族相关人员、地点、势力均为私设，因原作中未出现赵满延父亲姓名，故私设其名为赵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