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法师之非典型天降》柳侯冬卿

17、第四章：新友

　　第四章：

　　【他的思想就像那百灵鸟一般，

　　在清晨自由自在地冲向苍穹，

　　——翱翔在生活之上，轻易地听懂

　　花儿以及无声的万物的语言。

　　——题记①】

　　忒耳西终究无法放心下幼妹，遣了几位宁芙在芬恩岛附近驻留探看情况，她自己则携了耐瑞德往塔尔塔罗斯去。

　　“忒耳西，”耐瑞德跟在姐姐身后，沿泛着银白水光的大洋支流向更深处，她面上还带着纵情欢歌之后的丝丝倦意，“我们要去哪里？”

　　“……塔尔塔罗斯。”忒耳西沉默片刻，还是如实相告。耐瑞德似懂非懂点点头，却也不再多问什么。

　　耐瑞德年纪太小，她降生时诸神皆已匿迹，故而不甚清楚塔尔塔罗斯是何地方，忒耳西却是清楚明白，那塔尔塔罗斯在海洋和天宇的源头，也在海洋和天宇的尽头，是一条黑暗湿潮的巨大深渊，黑夜与冥府众神皆居于此。虽然此时塔尔塔罗斯已无神灵居留，但其中弥留的神威仍然压得远道而来的两名海宁芙喘不上气来。

　　这是忒耳西第二次来到塔尔塔罗斯，这片深渊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她带着耐瑞德走过青铜门槛和回音殿堂。忒耳西目光和思绪仅在这些建筑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了诸神的时代，巨大的青铜门槛曾是日夜交替之所，也是进入夜神与其二子居所的门槛；回音殿堂里也曾安坐着哈迪斯与珀耳塞福涅，凶恶的三头犬把守在门口。

　　耐瑞德好奇地细细打量着这些她从未见过的建筑，忽然听见忒耳西长长的一声叹息，询问道：“忒耳西，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就快到地方了。”忒耳西拉起妹妹的手，她已经看见不远处矗立着的华贵房屋，屋顶用巨大的岩块砌成拱形，四周银柱高耸入云，从那儿传来斯提克斯河流水声，这条冥河波涛汹涌、湍流澎湃，河床里流动着如鲜血一样的殷红河水——永恒的原始流水。

　　耐瑞德乖乖应下，却不曾注意到有一团黑红色的光点飘飘悠悠地从回音殿堂中出现，悄悄没入她的身体。耐瑞德似有所觉地转头，可她身后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别无他物。

　　“耐瑞德，快跟上来。”

　　忒耳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耐瑞德不再做他想，快步跟上姐姐的步伐。暴虐的烈风忽然从深渊底部吹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号叫，一如地狱中的恶鬼哀嚎。

　　海风自洋面悄然而至，潮润中带着特有的咸腥气。穆白跟在埃德加·安杰尔身边等候即将抵达的客人，看着从远方行来、慢慢驶进海港的巨物，思绪渐渐飘远。穆白看着被剔开深深裂痕的海面，翻卷的白色浪花让他想起初见耐瑞德时她舒展如花瓣的长裙。

　　海宁芙离开之后至今过去了半月时间，若非她的姐妹们不时现身与自己交谈，穆白或许已经怀疑那夜见到的宁芙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而那个突兀出现、自称“查尔德曼”的男人一样，却真的是一直杳无音讯，哪怕他现在对于自然元素的感闻越发熟练和自然，查尔德曼也没有任何现身的迹象。

　　转眼间游轮已经停靠妥当，来访的客人正经过栈桥朝他们二人走来。埃德加在来之前同穆白介绍过这次的来访者，赵氏家族的现任掌权者——赵民安。这人本事不凡，少时接手败落的家族，数十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仅让家族又重新兴盛起来，还硬生生把赵家推上了世界财富榜的前列。这次来拜访埃德加·安杰尔，是为了一桩跨国合作的大宗贸易，因为牵涉众多，必须得赵氏和安杰尔家族的两位掌权者会面详谈。

　　穆白却总觉得赵民安此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商务洽谈，应该是还有其他要事。不过这些事尚且轮不到他来操心。穆白收敛心神，专注眼前。

　　“安杰尔先生，久疏问候了。”赵民安长相敦厚亲人，身材高大结实，鬓角有几缕银丝，但都整齐服帖地别在耳后，他先是向埃德加问好，用的是流利但略带了些口音的英语，而后目光落在了穆白身上，笑容里多了几分慈祥和蔼，“你好，小先生。”这回用的却是标准的汉语。

　　“赵先生，久疏问候。”埃德加矜持地回以微笑与问好，他并不意外赵民安对穆白用汉语说话，自从穆白成为他的教子，并被安杰尔家族正式承认后，和安杰尔有关系的家族或企业都在尽全力打探穆白的底细，“赵先生舟车劳顿，我们还是先回庄园修整一番，再谈正事。”

　　赵民安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只是略带歉意地让埃德加再稍等一会儿。片刻后，就见一个金发的男孩挣脱了助理的怀抱，灵活敏捷地落在地上，快步跑了过来，因为速度有些快，一时刹不住，还直接撞在了赵民安腿上。赵民安并不着恼，只是含着笑意和无奈对埃德加介绍道：“这是犬子赵满延，在家里实在受不住他缠，没办法才带上他一起来。”赵民安说到这稍微顿了一下，看了眼穆白，才继续说：“不过如今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

　　“安杰尔先生，您好。”赵满延揉了揉额头，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向埃德加问好，面对穆白这个同龄人时则更加自然，向他伸出手，“你好呀，我叫赵满延。”

　　“你好，我叫穆白。”穆白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迟疑，华夏……他及时止住了心底滋生的惊恐，不动声色地微笑起来伸手去握住赵满延的手，礼节周到，毫无破绽。

　　事情很自然就发展为大人们在书房里商谈事务，而孩子们被给予了最广泛的自由可以随意玩耍。穆白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全地主之谊，他本打算先领着赵满延在庄园里四处熟悉一下，却抵不过赵满延想去海边玩水。

　　几只海豚蓦地跃出水面，海宁芙们动听的歌声和着水浪一同回响在穆白耳边。海宁芙们驱使着海豚与柔和的水波靠近穆白，也顺带将他身边的赵满延圈入其中。

　　“这是你的朋友吗？”一名金发的宁芙贴近赵满延，像鱼儿一样灵活轻巧地绕着他转了几圈，“他和你一样能看见我们吗？”

　　没等穆白回答，金发宁芙便有些失望地发现赵满延没法看见自己，也没法听见自己，她便又回到了穆白身边，“对了，人类，忒耳西姐姐带着耐瑞德回来了。不过看上去都累坏了，或许得等上几天耐瑞德才能来找你。”她将消息告诉给穆白之后，也不需要穆白的答复，自顾自回到了姐妹们之中嬉闹起来。

　　“哇！你是已经觉醒了水系吗？”赵满延感受到环绕在周围的柔波似是有意识地托抱着他们，他天赋不错，对于元素的波动比之常人要更加敏感。

　　“还没有。”穆白摇摇头，但他心中隐约有些预感，随着对自然元素的感触越发深刻，自己的法系觉醒应该也快了。

　　埃德加和赵民安还在书房议事，没有出现在餐厅。穆白和赵满延吃过晚饭，赵满延看上去对穆白这个玩伴还有些不舍，但也确实累到只打呵欠，被赵民安的助理哄回房间休息了。穆白也回房简单冲洗了一番，也不等头发干，便躺倒在床上，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厚实的被褥之中。

　　“这样可不行啊，小鹿。”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音细碎地落到穆白耳畔，查尔德曼的话语如同山林间蜿蜒的溪流一般沁润人心，“会头疼的。”

　　穆白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突然出现在房中的查尔德曼。尽管查尔德曼如今仅仅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影，如同世界各地恐怖故事中的主角鬼魂又或幽灵，但他确确实实，连同那只有着红眼睛的乌鸦一起出现在了穆白面前。

　　穆白怔怔地看着查尔德曼，大脑几乎是空白的，嘴张开却不知该问或是说些什么，查尔德曼便耐心地等着他。

　　“你这次能停留多久？”而这将决定他到底要询问哪些问题。

　　查尔德曼稍加思考，“你希望我停留多久？”问题像皮球一样被踢回给穆白，查尔德曼欣赏了一会儿穆白错愕的神情，轻笑道：“好了，不逗你。我既然已经应允你母亲的请求，自然会尽到我的职责。”

　　穆白沉默地注视着查尔德曼，他的母亲希怡为他留下了太多谜团。

　　“不要怨恨你母亲，她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离开你。”查尔德曼行至床榻边沿坐下，床单上出现小小的凹陷和褶皱，他抬手抚上穆白的头顶，神情温柔。穆白在这一瞬有些恍惚，查尔德曼给他的感觉太过温柔与安心，就好像……希怡还在他身边一样。

　　“……我明白的。”穆白沉声道，“妈妈她是被害死的。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你是个好孩子，但希怡或许更希望你能平安地长大成人。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她绝对不希望看见你莽撞行事。”查尔德曼笑容深了几分，“作为你的导师，我也绝不愿看见这种结果出现。”

　　“跟我来吧。”查尔德曼话音刚落，穆白便觉眼前骤然一黑，再看四周时，他已经不在房中了。

　　这是一处迥异于现实世界的空间，不见日月光彩，只有斑斑点点的碎星点缀在深蓝近黑的天穹上，洒下细碎微弱的明辉；四条宽阔河流从天幕四角淌落，汇聚于中心而后泛成一片茫茫无际的水域，郁悒庄重的高大松柏生长在黑色水面上，树根深深扎入死寂的水中，墨绿树冠之中不时现出数点红光。

　　在空间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具棺材，而穆白正是坐在这棺材边。棺材包着紫绢，镶着厚厚的金色皱边。一条条用鲜花扎成的花带环绕着棺木，它们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鲜活颜色。

　　穆白站起身去察看，发现在棺材里的花丛中躺着一位男子，他穿着一件装饰繁复华丽的白色礼服，金色发辫里点缀着银叶和白花。男子微蹙眉峰地沉睡着，双手交叠安放在胸前，一银一黑两个七芒星在他掌下胸前相对运转着，散发出内敛的微光。这男子正是查尔德曼。

　　“查尔德曼？”穆白尝试着去触碰查尔德曼，忽然间一股冷风和潮气袭来，迫使他收回手。

　　“稍等我一下。”查尔德曼慢慢睁开了眼，七芒星的光辉隐没进他的身躯。他扶着棺壁坐了起来，仔细感受着天地间还未散去的冷风与潮气，那之中满载着海洋的气息，以及一丝森冷阴凉的幽冥之息。查尔德曼望着东方天际隐约显现出的那一弯新月轮廓，略显苍白的嘴唇上浮现出微笑，“海之潮汐，并月而生。你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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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出自波德莱尔《高翔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