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重生）》沧海惊鸿

2、第2章

　　敬凌霜的双腿被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求求你……救命……”抱住她双腿的人语声极其卑微。
　　为了能够“救命”，这人能豁得出去一切，甚至包括性命……
　　敬凌霜的脑中倏忽划过这个念头。

　　她皱着眉，低头，与哀求之人的目光相对。
　　这人是个极年轻的女子，看起来只比谭蕊儿大两三岁。
　　不过，却不似谭蕊儿那般，一团孩气。

　　年轻女子终于看到了敬凌霜的回应。
　　她顾不上被泪水糊在脸颊上的头发遮挡了一半的视线，慌声又哀道：“……求求你救救我家主——”
　　她的声音嘎然止住，似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主……？
　　敬凌霜的双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她感觉这女子要说的是“我家主子”，各宫的婢女都是这么称呼自家娘娘的。
　　然而，这女子却忽然改了口：“……我家姑娘……”
　　她说着，眼神不自然地飘开去，不敢与敬凌霜继续对视。

　　敬凌霜久待在宫中的，怎么会看不出这女子身上的服色，是宫女惯穿的？
　　身为医女，为各宫的主子们诊脉、服侍用药，本就是职责所在。
　　敬凌霜不意外于这个宫女服色的女子找到这里——
　　这处住所，就是宫中医女的日常居处。
　　敬凌霜意外的是，为何这个宫女的身上都是血迹，模样这般凄惨，而且对她家主子的身份，这般的……讳莫如深？

　　一时之间，敬凌霜的脑中闪过许多个念头。
　　她刚刚经历了“我竟然重又活过来”这种诡异事，还未从其中全然回过味来。人之向生厌死乃是本能，敬凌霜不能不多想几分，哪怕只是为了这稀里糊涂不知为何又拥有了的生命。
　　“你是何人？”敬凌霜神色未变，淡淡地看着面前犹抱着她双腿的宫女。

　　那宫女原想唬过去的，不成想敬凌霜竟深究起她的身份来。
　　她面有苦色，遮都遮掩不住，仍想最后再挣扎一二：“你……你不是医女吗？”
　　敬凌霜听她这般说着，抱着自己双腿的手似是瑟缩了一下。
　　心虚吗？
　　敬凌霜不动声色，垂眸看着对方：“医女为各宫娘娘诊病，皆要留档。”

　　那宫女闻言，脸上更没了血色。
　　敬凌霜的话，她听得明白：任何一宫的娘娘，被医女诊疗，都要留档，辨清责任，以供查验追责。我连你是哪一宫的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任由你摆布？
　　宫女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敬凌霜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说实话，敬凌霜是不会施以援手的。

　　若是实话实说有用，她何至于此？
　　宫女心急如焚。
　　她第一反应便是另寻一个医女求救。
　　可是，莫说此刻屋内除了她与敬凌霜，便寻不到第三个人了，就是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求救，万一那人更难想与，甚至横生事端……

　　宫女的眼底划过惧意。
　　万一遇到歹人，她不怕死，可是……她家主子呢？
　　她暗咬银牙，双眸锁着敬凌霜的眼睛——
　　这名医女年纪不大，神色肃然，眼睛却干净，与她素日见多了的那起子奸佞小人绝不相同。

　　宫女的心底腾起一股子冲动：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我叫云绯，我家……我家主子，”宫女的声音低哑了下去，“我家主子是……含翠宫的余才人……”
　　她好不容易说出了真实身份，便又死命地抱紧了敬凌霜的双腿：“求求你，救救她吧！”

　　含翠宫的余才人？
　　敬凌霜略一沉吟。
　　所以，余才人犯了什么事？成了说不得的了？
　　敬凌霜凝眸，看着云绯身上的斑斑血迹——
　　这新鲜的血迹……
　　云绯显然并未受伤，莫非这血迹来自余才人的身上？

　　“好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云绯被敬凌霜审视的目光，盯得心头发憷，抖声再次哀求。
　　她生怕敬凌霜因为听到“含翠宫余才人”几个字，便不敢救人了。她家主子等不起了，会出人命的！
　　云绯于是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咚咚咚”地一个劲儿朝敬凌霜磕头：“求求你……”

　　低级医女的房间，地面粗糙，登时将云绯的额头戳破了。
　　敬凌霜清楚地看到她磕得青紫的额头上，一缕鲜血滑下。
　　见惯了宫中人捧高踩低，这样忠心的仆从，何其难得？
　　终究是一条人命啊！
　　“你别磕了！我随你去就是！”敬凌霜止住云绯。
　　却也将丑话说在了头里：“能不能救得来，我不敢保证。”

　　在含翠宫中看到余才人的时候，敬凌霜也被唬了一跳——
　　能入宫为妃嫔的女子，哪个不是倾城之姿？
　　然而，眼前这个瑟缩成一团，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呼吸都轻得快要感觉不到了的女子，哪寻得到半点儿往日的千娇百媚？
　　都被折磨得都没个人形了。

　　云绯含着泪替余才人将身上覆着的一幅锦被掀起，小心到了极处。
　　余才人因为伤口被扯动，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周身战栗不止。
　　云绯的手一抖，语带哭腔：“主子……你、你再忍忍，敬医女来给你瞧病了啊……”

　　敬凌霜听她提及自己的姓氏，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隐约有种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的不祥预感。
　　可情状已经这般了，敬凌霜顾不得多想。
　　她拨开云绯，凑近了些，手指轻轻撩开锦被——
　　锦被之下，余才人身上的碧色裙裳已经被血浸透，衣料被凝固的血黏在肌肤上，轻轻一扯，便是剧痛。

　　难怪云绯这个贴身侍女的身上，也沾了斑斑血迹。
　　这哪里是什么急病？
　　分明是挨了毒打，而且是棍棒的重击。
　　只怕……只怕骨头都已经被打断了。

　　敬凌霜看到余才人脊背上大片洇开的血迹，心底划过寒意。
　　谁敢对天子妃嫔，五品才人下这般的重手？
　　在这后宫之中，有一个人却敢……
　　敬凌霜的手抖了抖，心头真真切切地生出了恐惧——
　　她刚刚重新获得的生命，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

　　然而，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含翠宫外，传来脚步声，且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内监尖细的喝道声……
　　敬凌霜的脑中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