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宴（一） ...
-
凌厉早早的便带着精心准备的小玩意儿进了宫去往了萍妃住处。对于凌厉来说，萍妃是这个巨型牢笼中唯一的温暖所在。自他七岁时生母祥贵妃被奸人所害离世，便只有母亲昔日好友萍妃娘娘顶着主母娘娘的威胁将他视如己出悉心照料，可以说，在凌厉心中萍妃娘娘对他有着莫大的养育之恩。
萍妃的住处十分偏远鲜有人至，其实按照衎国王室的规矩，只要妃子有所出便能在宫中享有不错的地位，何况萍妃诞有一女一子。但是萍妃却是个不争不抢远离凡尘俗世的人物，因此在诞下九公子后便自请搬到了偏僻安静的小宫殿，尽管不太合礼制，但衎国主上凌代山恰恰就喜爱她的这种超凡脱俗所以也就破例准了，并赐这所本该永远都入不了主上眼的小宫殿为“羽仙阁”。
穿过一条长长的竹林小道便来到了羽仙阁，凌厉刚一到门口就欢喜的放声喊道：“萍娘娘，儿臣来看你了。”
闻声，一位衣着朴素面容清瘦的女子从内屋笑着走了出来，“屿珀来啦，时辰倒是不早不晚，还够在我这儿喝上一盏茶。”萍妃说着便来拉过凌厉的手央他坐下，随后吩咐站着的小丫鬟：“枣儿，去将我为五公子备好的初雪普洱沏来。”
凌厉笑着揽过萍妃的胳膊满脸堆笑的问，“萍娘娘怎么知道我会来啊？”
萍妃轻柔的拍着他的手说：“如今你进宫受限，不能再如往常一样随时可来这羽仙阁中探我，所以啊，一有外驻公子进宫的消息我就央人备些你爱吃的茶点，万一你哪天进宫来想到我这盼子心切的老妪了呢。”
凌厉抱着萍妃的手臂撒起了娇，“谁说萍娘娘老了，娘娘一直都是貌美如花，就连妙龄少女都比不过你呢。”
“好了好了，就你嘴甜，你九弟要是能有你一半会哄我高兴我就知足了。快尝尝我刚遣人送来的于初雪之夜摘的普洱比你那碧螺春如何。”
凌厉从小丫鬟枣儿手中接过茶来，细细的品了一品，唇齿之间满是清香。“甚好，白雪的冰冷与茶叶的清苦混在一起于回味之余倒生出几分甘甜出来。”
萍妃听凌厉这么一分析更为高兴，笑着对枣儿说，“你瞧瞧咱们的五公子，我就说一般的茶食是入不了他的嘴的吧。”
名唤枣儿的小丫鬟咧着嘴笑着回萍妃的话：“成日里总是听萍主夸赞五公子博才多学，今日一见奴婢才真正信了。”
凌厉忽的才注意到这站在萍妃身边的小丫鬟便不禁定眼去瞧。这小丫鬟生的倒是好看，唇红齿白眉目轻含，一对虎牙在她说话之时忽隐忽现俏皮又可爱。凌厉问萍妃道，“萍娘娘，这个小丫鬟瞧着有些眼生……”
“啊，她是我上次陪主上出巡时遇到的，一个小丫头孤苦伶仃的实在让人不忍，我看她机灵能干就将她带回宫来，这宫里虽也不太平，但好歹是个遮风避雨填饱肚子的地方。”
“萍娘娘就是慈善。”凌厉复又转头问她，“你叫什么？”
小丫鬟听凌厉问她话，却并没有露出小女子本该有的娇羞来，倒是大大方方的答他：“奴婢叫枣儿。”
“枣儿？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公子谬赞了，只是因为我在枣树下出身，我父亲又嫌弃我是个女娃娃，所以就随手一指叫了我作枣儿。”
“哦……原来如此……”凌厉也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貌似触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沉默之间他忽的想起来什么，又对萍妃道：“萍娘娘，你这儿的普洱可还有多少？”
萍妃笑着说：“怎么？喝上瘾了？”
凌厉张口要东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略带些娇羞的回答：“萍娘娘这儿的茶自然是最好喝的了……无涯一向爱品好茶，所以我想如果这等好茶萍娘娘尚有富余的话就赠厉儿一些带回去给无涯尝尝。”
萍妃听到凌厉提起叶向庭这才恍然大悟的问他，“我说今日怎么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倒是把无涯这孩子给忘了。只是为何无涯没与你一同进宫？你俩不是向来密不可分吗？”
“萍娘娘，我俩哪有密不可分……”此时凌厉的耳朵上已露出了微不可察的一片粉红。
萍妃咯咯的笑出了声，哄着他说：“屿珀说没有那便没有吧。”随即又转头吩咐站在一旁服侍的枣儿：“你去把那些剩下的茶叶包好拿给五公子。对了，把柜子里我绣好的荷包一同拿来。”
凌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萍娘娘送我荷包做什么？”
“哦，这是萍娘娘也是……也是你王母家乡的习俗，待男子成年后需由母亲亲手绣上一个荷包，如果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就将荷包送于她，如果她接受了就算是定了一半父母之约了。如今你十七生辰已过便已然成年了，你的母亲又……哎，总之萍娘娘绣的也是一样的。”
凌厉的脸色瞬间阴郁了几分，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微笑着向萍妃道了个谢。这是他必备的技能，不论是在何人面前都不能表现出对已逝王母的半分思念和痛苦……
正是气氛低沉的时候，枣儿捧着一包茶叶和一个精致玛瑙小盒递了上来，又对萍妃禀告道：“萍主，刚才五公子带来的小厮央人来请五公子，说巳时就要到了，莫不要误了与主上的时辰。”
凌厉虽然极擅管理情绪，但是他那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萍妃早已觉察到不该提起那个已亡人，此时枣儿适时的打岔让她终于有了缓和气氛的由头，于是她起身笑着对凌厉说：“你瞧我，人老了就不记事了，见到你一高兴把你进宫来所为何事都给忘了。快些去吧，莫要迟到了。”
凌厉接过枣儿递来的东西，笑着对萍妃说：“是儿臣喜欢缠着萍娘娘说话，时间不早了厉儿就先行告退去万代殿给主上请安了。谢萍娘娘的茶叶和荷包，下次进宫时再来羽仙阁看你。”话毕便微微欠身对萍妃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从羽仙阁出来后凌厉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来，此时的他心烦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十年了，他已从稚嫩的黄毛小儿长成了城府颇深的翩翩儿郎，但是他那惨死的王母却一直是他碰都不能碰的锋刀利刃，一旦触碰他的心便血花四溅。
不过好在羽仙阁与万代殿之间相距甚远，等他来到万代殿门口时内心的波涛汹涌已差不多平复了。大殿门口早已有人在束手等候，巳时未到，八位公子除尚未成年的八公子、九公子外竟已全部到齐了。几位公子都禁声立在门外，待八公子与九公子早学归来后才由门房公公通报进殿。
大殿之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墨发金冠龙云纹服，周身透着一股冷气让人不寒而栗。男人左侧坐着一位雍容妇人，头上戴着宝玉珠钗金步摇，身上穿着深蓝刺金牡丹裙，粉面红唇，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大家富贵之气。这两人便是受万民朝拜的衎国主上凌代山以及衎国主母万幽兰了。
八位公子依次排开向殿上两人欠身行礼，“儿臣给主上、主母（王母）娘娘请安。”坐在大殿高处的男人微微一笑对殿下一群人道：“快快入坐。”
殿下的八位公子闻声便按照长幼之序找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殿上男人扫了一眼殿下坐着的几个儿子说，“今日诏你们前来一是为年节之事，你们的主母娘娘说你们之中除小八小九外皆已成年，是时候该试着操办国事了，此次年节意义非凡所以让你们进宫来进言献策，也好叫我检查检查你们近日来可曾有好好参悟国事。二来是因为你们搬离出宫鲜少进宫探望你们的王母，借此机会你们便可前去一叙母子之情，况且你们的主母娘娘也十分思念你们。”男人说着便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女人，女人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男人又继续说：“此次不为朝堂国事，你们无需拘谨大胆明言就是。”
话音刚落，坐在最前方的一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便开口说道：“禀主上，儿臣认为此次年节正值主上立国二十年的吉祥之年，应该尽显国威才是。”
“哦？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大显国威？”殿上的男人开口问他。
“依儿臣之见不如令各小国派一公子入宫同庆，一来促进几国之间的和平交流，二来可以向天下宣告我衎国实为各国之主，也令它们只得依附我衎国不敢生出二心。”
“禀主上，儿臣认为二哥此计欠妥。”说话的正是坐在凌厉对面的四公子凌崇。
“四弟，不知何处欠妥？”二公子凌珉眼含一片寒光扫来。
“请问二哥，如若各国派出王室之中最不受宠的公子前来又当如何？就拿大央国来说，大央国三公子明异谨生母出身勾栏地位卑贱，明异谨也备受排挤不受大央王室所容人尽皆知。如今大央国在我国边界处练将排兵其心昭昭。敢问二哥，若大央遣明异谨前来我们又待如何？那时只怕我们衎国会沦为各国笑柄。”
二公子凌珉正欲开口申辩便被主上打断：“景明所言有理，如今几国其心各异，实在难以控制。玉章可有解决之法？”
四公子凌崇骄傲的抬眼看了看二公子凌珉，凌珉一时语塞，本想出个风头让主上另眼相看一次却不料被废物老四噎着了，面对主上发问只能含糊的回答：“这……儿臣思虑不周，尚未想到。”
“既如此，可有人另出它法？”
此时殿上火药味已浓重起来，六公子凌屹缓缓开口道：“儿臣认为免了百姓一年赋税即可，足以彰显主上爱民如子的博大胸怀，也可显示我国以民为本的大国姿态。”
二公子凌珉听到这话瞬间从位子上站起，急急地说：“不可不可，六弟成日泡在书堆里，开口便是之乎者也的哪知道赋税乃是我衎国军饷的主要来源，如今局势不太平处处都需要银币提升军力，少收一年赋税就等于少了一批精良军队。如若真有战事我们该拿什么与人相拼？拿你那些之乎者也吗？”说完凌珉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看起来他像是挽回了刚才被四公子弄丢的面子。
六公子被二公子这么一怼倒是并不生气，而是面不改色的端起茶喝起来。
“玉章说的不无道理，军饷是绝对不可减少分毫的。子厚、屿珀、青辰、石沥、里苏，你们五人怎么不说话？”
三公子凌岐微笑着对坐在殿上的男人说：“儿臣愚钝，终日里只爱吟诗作画，对国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辜负主上厚望了。”
“罢了罢了，那你们几个呢？”
七公子凌嶐起身行礼道：“儿臣初学国事，对国制军队尚在了解阶段，只觉得几位哥哥说的都有道理但又都有不足之处，只是……儿臣愚笨还未想到解决之法，让主上失望了。”
七公子话毕，八公子与九公子纷纷起身以年幼尚在读书不懂国事为由不发表任何意见。
凌代山将眼神移到凌厉身上，缓缓开口：“屿珀，你道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家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