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入心骨》無羽琊

43、第四十三话

　　江水寒和秦知遥从楼上下来，江水寒看见叶空正坐在二楼靠围栏的小桌上，身边站着个穿着粗布衣服，五六岁的女娃，女娃朝叶空伸着小手，叶空便从桌上拿几颗豆子放在女娃手里，如此循环往复，两人虽无交谈，倒也乐此不疲。
　　“叶少侠是位有趣之人，虽然言语总有不妥，不过却是心善。”秦知遥朝着江水寒所看的方向，便知江水寒的心中所想。
　　“他......”江水寒欲言又止。
　　“寒儿。”秦知遥轻唤了江水寒一声，示意她看向叶空，原来叶空已经起身朝他们走来。
　　“谈了这么久，到底去哪儿？”叶空仿佛早就料到二人心中有数，开口便问。
　　“安乐街。”
　　叶空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很快便又是以往那般无谓的模样，转身便走，江水寒突然拉住他，抬手便要取下他的帷帽，叶空举手一挡，对江水寒这般举动感到不解。
　　“此次为隐秘行动，我们需要暗中潜入安乐街中，你是外地人，比较方便行事，这个帽子先借我一用。”江水寒笑道。
　　“他呢？”叶空用下巴指了指秦知遥。
　　“我会在暗中与你们接应。”
　　“你接下来跟着我就行。”
　　“好。”说罢，叶空便取下帷帽交与江水寒，这时那个小女孩从叶空后面探出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叶空道：“我就说哥哥一定很好看，我都偷偷看见了。”
　　“住嘴小东西。”叶空用刀柄抵着小女孩把小女孩推开，小女孩倒是不闹不恼，笑盈盈地跑去别处玩去了。
　　“好了，办正事要紧。”
　　三人分两路，秦知遥从玉笔斋正门离开，江水寒和叶空则从后面出去，一直来到城东的主道上，一直往安乐街，江水寒带着帷帽走在前面，叶空则是紧紧跟她后面，仔细想想，相识这么久，江水寒从未在光天白日与叶空一同在这西阳城的大街上行走，大都是行色匆匆。
　　“想什么？”叶空突然说道。
　　“没什么。”江水寒摇了摇头，反问道：“我都戴着帽子，你又知道我走神了？”
　　“猜的。”
　　“这都猜得出来？”江水寒抬眼看他，叶空个子很高，体格跟秦知遥差不多，只是他比较瘦，加上脸色苍白，更多几分病态，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向来清明。
　　“江水寒......”叶空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叶空，从认识她开始，她的神情永远都是这么纯粹，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就这样盯着她看久了之后，他都忍不住会想，或许就这样在她身边......想到此处，叶空猛地一惊，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突然一只温和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叶空的额头。
　　“说我失神，你自己跟个呆子似的。”说完，江水寒便继续前行。
　　叶空摸了摸额头，脸色微微一沉，继续跟着江水寒。
　　江家布庄后院中，修鱼一身练功服正在打拳，出拳快，踢脚狠，一招一步都十分稳健，远远超过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拳风拳法。一边的莲华和霍代云看的是目瞪口呆。
　　招式打完，修鱼收拳调息，便向两人走来。
　　“师傅！你好厉害！”莲华赶紧端茶给修鱼，修鱼接过茶，霍代云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还在回想修鱼方才所用的招式。
　　“师傅，你刚刚这一招，跟这一招，是怎么打出来的？”霍代云比划着，修鱼摇摇头，把茶杯还给莲华，上前给霍代云指导动作。霍代云很有天赋，又肯学，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修鱼的指导，算是有些架势。
　　“师傅，还有我呢！你可不能光顾着师弟。”莲华噘着嘴拉着修鱼，娇声喊道。
　　修鱼无奈笑了，他点头，让霍代云先到一处练习，然后开始一招一式慢慢指导莲华。修鱼很有耐心，莲华也很开心，霍代云已经习惯这个刁蛮的小师姐。
　　白娴之站在廊下，看着三个孩子在庭院练武，想起江水寒年少时也是这般，脸上忍不住笑意，身边的白姝之轻叹了口气，道：“姐姐，我来叫他们吃饭就好了，你又何必非要亲自出来。”
　　“你看他们，寒儿小时候也经常在这里练武。”白娴之低眉莞尔，走向庭院，喊道：“孩子们！该吃午饭了。”
　　“夫人！掌柜的！”莲华欢快地叫着跑过去。
　　“江夫人，白掌柜。”霍代云拱手行礼。
　　三人走到白娴之和白姝之面前，白娴之摸了摸莲华的头，和蔼地笑道：“练功都累了吧！我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吃完再练吧！”
　　“都麻利点，赶紧给我进屋吃饭！”白姝之一声令下，莲华和霍代云立马往屋里跑，白娴之笑着摇了摇头，却看见修鱼跟在她身后，白娴之道：“你也赶紧进去吧！”修鱼摇了摇头，只是跟在白娴之身后。白娴之依然带着微笑，她伸出手抚上眼前这个小少年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修鱼上前扶着白娴之，两人一道进了屋里。
　　安乐街地处西阳城城墙下，正值午间，街道上人不多，不过街道上小贩小店都不少，可见这处小街道还是挺繁荣的。
　　江水寒和叶空在街上走着，江水寒心里却感到有点奇怪，街道上一片祥和，但是太祥和，而且这些街坊，其中有不少生面孔。
　　迎面走来一个拿着算命幡，穿着黄色道袍，留着山羊胡的道士，道士在一见两人便停了下来，指着叶空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道士不停交换，叶空却毫不理会，谁知这道士直接拦到两人面前，笑的一脸谄媚，笑道：“公子且慢，公子且慢。”
　　叶空哪里理会，迈步要走，江水寒拉住他，摇头示意他停下。
　　“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印堂饱满，一看就是贵人之像，贫道相人无数，公子的面相实在少有。”道士有模有样开始掐算，接着说：“不过公子命途多舛，欲求之事恐难全，若公子信得过贫道，不妨让贫道替公子解一解。”
　　道士笑得十分猥琐，江水寒觉得得在叶空动手前赶紧将人打发，叶空却在江水寒之前开口说道：“算命？”
　　“福寿仕途，富贵姻缘，皆不过贫道指尖之中。”
　　“那好，你倒算算我跟她姻缘如何？你要是说对，这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你闹什么？”江水寒推了叶空一把，贴近叶空耳边道：“别惹事。”
　　叶空抿嘴不回应，道士则是笑盈盈地打量起江水寒，道：“这位姑娘可否撩开帷纱让贫道看一看面相？”
　　这个叶空在搞什么，这不是给人有怀疑的机会吗？如果摘下帷帽，一定会别人认出来，一旦打草惊蛇这事还怎么查下去，难道他，根本就不想让他们往下查吗？
　　“想的倒是挺美。”叶空拦在道士与江水寒中间，隔着帷纱，江水寒看见叶空眼神，跟平日的他很不一样，他微微弯下身抓起江水寒的手腕，放在道士面前，道：“看手相。”
　　“是是是。”道士伸手要去碰江水寒的手，叶空直接往他手一拍，声音一冷道：“让你看，不是碰。”
　　“是是是。”道士只能陪着笑脸，看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江水寒都忍不住笑了，叶空这折腾人的性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手相，两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道士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还想继续说，叶空却打断道：“成，钱归你。”随后叶空将银子丢给道士便拉着江水寒离开了。
　　两人绕进一处巷道，突然闪进一个黑影挡在江水寒和叶空之间。秦知遥挡开叶空抓住江水寒的手，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却忍不住低沉，道：“叶少侠，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叶空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秦知遥真是碍眼。
　　“对了，你刚刚理会那个道士做什么？吓了我一跳。”江水寒抽回手，询问道。
　　“方才那个道士是假道士，或者说是秋家的人。”秦知遥回答道：“叶少侠方才所为实则是为了让他们减低防备，不得不说，叶少侠的反应很快。”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挺机灵。”
　　叶空瞥了江水寒一眼，双手环胸往墙边一站，道：“外面那些人，年轻一点的都是手上有功夫的，恐怕都是秋家的人，老人和小孩是普通百姓，这里已经被秋家控制。”
　　“那安乐街原本的年轻人都去哪儿了？”江水寒心中一紧。
　　“应该是被抓到下面去了。”
　　三人看向地面。
　　“老规矩。”
　　“好。”
　　“叶少侠与你一道，我放心。”
　　“你也小心。”
　　这两人说了一通，秦知遥便离开，听得叶空一通雾水，不过更多的是不爽。
　　“走！我们去下面看看情况。”江水寒话刚说完，步子还没迈出去，叶空突然将她拉到墙边，双手抵在她左右，江水寒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那淡淡的檀香味，情急之下她举起双手抵在叶空胸口以防他逼近，抬眼瞪着叶空，道：“你做什么？走开。”
　　“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是亲热。”叶空不为所动，低下头看着江水寒。
　　“你又在胡说什么，走开。”
　　“不要。”
　　这小子又闹什么脾气？江水寒开始不耐烦，她抿了抿嘴，道：“你走不走开？”
　　她总是这么一副倔强的模样，骄傲中带着几分可爱，特别是她抿嘴瞪他的时候，特别像只小野猫，真想尝尝，这唇是什么味道......
　　是一记头槌把他从想象中拉回现实。叶空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江水寒摸着头，对叶空翻了一记白眼，拿出手帕丢给叶空，道：“把鼻血擦干净，办正事。”叶空接住手帕，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知遥去周围打探，我们需要进去里边看看情况。”
　　“秦知遥一直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怎么？不相信我的武功？”
　　“深入敌营这么危险，他竟然让你去做。”
　　“知遥与我修习的武功路数不同，他不适合潜入，不过他一直会在外与我接引，有他在，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
　　江水寒继续前行，叶空沉默跟上。
　　按照秦知遥临摹的一小块地图，江水寒带着叶空按上面的位置来到林小春所说的那个“入口”，这是一处平凡不过的土屋，门房紧闭，但是江水寒和叶空翻上墙查看，里面足有十来个百姓打扮的男人，但是一个个目带凶光，绝非善类。
　　“里面人太多，而且地方太小，不好潜入。”江水寒打量地形，这处小院就只有两间土屋，加上在这位置上的地道入口肯定都比较狭小，这么多人把守，不容易。
　　“你在外面待着，我去去就来。”叶空握住刀柄跃跃欲试，江水寒赶紧拦住他，说道：“都说了不要打草惊蛇，你这么一出还不把他们人全引来，就算你不能像知遥那么冷静，能不能好好听别人讲话？”
　　“行，我是没那位秦大捕头那么懂你的话。”
　　“你又来了，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怪的人不是我，是你跟那位秦大捕头，整天腻腻歪歪，讲句话还惹人一身鸡皮疙瘩。”
　　“叶大少爷，你贵庚啊？能不能有点人情世故？我跟知遥......”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情......”叶空说话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江水寒心中一紧赶紧捂住叶空嘴，不过院里的人还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几个人拿了棍棒开始往门口出来。
　　“江水寒，你做什么？”
　　“别说话，我有办法进去。”江水寒突然灵光一闪，她完全不给叶空发问的机会，拉着叶空进了土墙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草堆，叶空被推坐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江水寒取下帷帽，将两人的刀剑藏到一处，抓起两把土一把抹在自己脸上，一把往他脸上抹，搞得两人灰头土脸，然后解开了外披。
　　“你这是做什么？”
　　“少废话，他们来了。”
　　江水寒直接将叶空按在墙边，直接上手扯开叶空的衣领，露出那白花花的胸膛，与此同时，草丛被扒开，四个男人看着草丛的两人，六双眼睛彼此对视一圈，其中一个男人猥琐地笑着说道：“我说是什么动静，原来是你俩在这里偷腥。”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偷腥。”
　　“这不就是间破屋子，又不在你家。”江水寒故作娇态，叶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模样，一脸呆滞。
　　“你们做什么我不管，不过别在这里碍事，赶紧滚！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人说完就带着几个人要走，江水寒见状赶紧推了叶空一把，叶空一脸茫然看着江水寒，江水寒只能接着说：“真是，院里那么多大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不能是做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吧？还不让人办事了。”江水寒这神态这腔调，听得叶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江水寒看叶空完全配合不上的模样，偷偷往他手臂上拧了一把，小声道：“别反抗，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喂！八婆你说什么？”江水寒成功引起这几人的注意。
　　“说什么，屋里那么些人，总不能杀人放火吧？”
　　那几人沉默，四人散开在两人周围，后面两人直接往往江水寒和叶空身后就是一棍，两人顺势装晕，最后一人沉声说道：“把这两个人抓到下面去，绑起来关到地牢，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
　　于是，两人被抓进院里，他们打开土炕的木板，里边有一条向下的阶梯，还有火光，他们抬着江水寒和叶空进了里边，里边的隧道有些矮又暗又潮湿，不过还算宽敞，同时容纳三个人走是没问题的。走走停停弯弯绕绕，这才到了那些人所谓的牢房，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土洞，用木头做成栏杆，唯一的亮光就是一盏小小的油灯。
　　把人锁紧土洞里，这些人就离开了。
　　确认人离开之后，江水寒和叶空这才坐起来，叶空看着江水寒忍不住笑出声，道：“真没想到江小姐还是很有手段的嘛！”
　　“还笑，一点都不配合，差点就被识破。”江水寒不满用脚朝叶空踢了一下，不过被躲开了。
　　“不过你骗他们便骗，为何用土摸脸？”
　　“那么多人难保会有人把我认出来。”
　　“那你还抹我一脸。”
　　“我都抹了，你不抹不是更奇怪。”
　　“说的也是。”
　　“好了，不说那些，先把绳子解开。”
　　江水寒话刚说完，叶空早就解开了绳子，就坐在江水寒对面，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江水寒，江水寒微微一怔，随后道：“快帮我解开绳子。”
　　“江小姐这么厉害，还没预到如何解开绳子？”
　　“行，不劳烦您大少爷。”江水寒送了叶空一记白眼，正打算自己解开绳子，叶空却直接扑了过来，把江水寒推到在地，他欺身而来，随着喉结的浮动，低哑的声音在这个小空间更显得低沉。
　　“我有事要问你。”
　　“有什么事好好说。”
　　“自从那个秦知遥回来，你就一直避着我对不对？”
　　“我只是不想你再陷进这些事而已。”
　　“亦或是，你觉得我不可信？”
　　“你又在胡说什么？”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姓秦的？论武功论相貌，我......”
　　“我们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不行，我要你好好听我说。”叶空得寸进尺，伸出手抚上江水寒的脸，慢慢往下，停留在江水寒的咽喉处，灯光昏暗，唯见他眼中映出火光。
　　“我让你走开！”
　　江水寒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她抓住叶空的肩膀，一脚直接踢中叶空小腹，叶空当即吃痛滚到一边，痛叫道：“你这个女人居然下手这么重！”
　　“是你先趁人之危，活该！”江水寒站起身打量外面的情况，道：“先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