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入心骨》無羽琊

23、第二十三话

　　用完早饭，江水寒和叶空兵分两路，一个去知府衙门，一个前去带赵大爷离开西阳城。
　　江水寒到了衙门口，正好遇上林小春出来，便拦住人询问道：“林侍卫，大人可在里面？”
　　“江小姐，大人正在处理公务，江小姐是有何事？需要卑职进入通报一声吗？”
　　“有劳。”
　　江水寒在公堂后厅等待林小春，不多时就看见关天锡从外面进来。这会儿冤家路窄，两人对看一眼，关天锡发出一声冷笑，道：“这不是江大小姐，秦捕头可不在府衙。”
　　“关捕头哪的话，我前来府衙自然是有事来找段大人商量，怎么会只是为了知遥。”
　　“大小姐此言，还是关某言过无礼了？”
　　“关捕头几句调侃，玩笑而已。”江水寒依旧带着笑。
　　“少假模假样，只要让我发现你不规矩，我定不饶你！什么黄家云山宗的江湖客我可不怕！”关天锡拂袖而去。
　　江水寒摇了摇头，这位关捕头还真是讨厌江湖人。
　　“江小姐，大人有情。”
　　林小春带江水寒至府衙的书房，推门进入，屋内段冷玉正正坐书案前，身边林小夏在一旁伺候。
　　“我想问你醉仙楼的事情，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江水寒开门见山。江水寒常与衙门交往，这些年，所谓机密接触不少，段冷玉对这位大小姐是绝对信任的，但还是难免被她的直接弄得微微一怔，接着说道：“此事是关捕头接手调查的，昨日汇报，进展不大。”
　　“我可以帮你。”
　　“按你的性子，直接插手便是，还来问我。”
　　“段大人，这个案子醉仙楼和官府都是保密调查，而且还是关天锡负责，我想插手也不易吧？”
　　“既是秘密调查，你又是如何得知？”
　　“昨日我就在醉仙楼。”月琴毕竟是醉仙楼的人，还是不要牵扯她。
　　“你真想管？”
　　“能做出这些事情的，此人武功不低，多半是个江湖人，有我相助不正好。”
　　“话是如此。”段冷玉说道：“可现在不是为这些事情分心的时候，你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大人，我知道追查秋家的事情尤为重要，我有分寸，而且这件事我比关捕头更能查清真相。”
　　段冷玉沉默一会儿，说道：“也好，待明日本官确认了那些事情，再将此事交付于你。”
　　“好！”江水寒终于露出笑容，她接着说：“明日之事所指是秋家吗？”
　　“对，之前跟你说一直在追查的方向这几日终于有线索了，你一定不知道，秋闻玉与霍家在三年前便有暗中的书信往来，甚至秋闻玉能在众多压力下重建听雨阁霍家也没少出力。”
　　听到这些，江水寒眉头一皱，原本江水寒以为霍家受制秋家，其中一点是因为鬼面人和秋家的庞大财势，若是三年前，那时秋老阁主尚且健在。江水寒心中有种设想，三年前的秋闻玉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孩子，怎么会想到下毒杀害自己的父亲呢？但是，如果是受人蛊惑的话……而且现在西阳城里的这些事情性质也通通不一样。
　　“你不必多想，一切只等明日拿到关键线索，问题便都都明朗了。”段冷玉看上去把握十足，江水寒说：“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有你随行此次定能拿下。”
　　约好明日出发的时辰，江水寒便离开了府衙。
　　江水寒一边往回家的路走着，一边想秋家种种，没注意沿街一家小店的二楼掉下来一块湿哒哒的抹布，叶空突然出现上前将江水寒拉开，她这才回过神。
　　“小心。”
　　“多谢。”
　　“在想霍秋两家的事？”
　　“嗯。”
　　“放心，答应了你的，我会查。”
　　“嗯，我相信你，叶空。”江水寒看向叶空，叶空也看向她，江水寒突然觉得一种莫名的安心。
　　“明日陪我护送段大人。”
　　“护送？做什么？”
　　“重要的事情。”
　　“你真是个怪人，让我跟去，就不怕坏事？”
　　“用人不疑，我信你。”
　　“呵呵。”
　　“好了，我请你吃饭，说说想吃什么？”
　　“回去吧！你家那个女厨子做的饭更好吃。”
　　江水寒笑了，朱姐做的饭菜确实是好吃，没想到这叶空倒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于是两人加紧了脚步便在傍晚前赶回了散人驿。
　　“赵大爷现在如何？”
　　“放心，他不会再有事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连华清澈响亮的声音。
　　“叶公子！小姐！”莲华似乎是在门口守着似的，刚到门口就见她迎了上来。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看哪家公子敢要你。”江水寒说。
　　“小姐~”不知为何，莲华今日的态度竟与往常大相径庭，声音也是娇滴滴的，俨然一副娇羞小女孩的模样，她这是吃错药了？只见莲华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盒，她说：“莲华今日做了些点心，特意送来给叶公子和小姐。”
　　“莲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江水寒挑眉看着自己这小婢女的小心思，这丫头看来是做给叶空的。
　　莲华娇羞笑了一下，说：“那就都给叶公子吧！”
　　“我最喜欢吃甜的，多谢莲华。”叶空不仅没有拒绝还十分亲昵的直呼莲华的名字，欣然接过食盒。
　　“如果叶公子喜欢吃，莲华可以天天给叶公子做。”
　　“好。”
　　江水寒决定还是自行进屋里吧！这种氛围不适合她，不过叶空对散人驿适应还是不错，可应该也不至于对于莲华这般亲昵吧？江水寒有些奇怪的感觉。
　　“寒姐，你回来啦！”黄合从内院走出来正厅，正好遇上进屋的江水寒。
　　“小合这么快就回来啦！小钰呢？”
　　“我可是算着饭点回来的，就想吃朱姐的饭，小钰他说要去百古坊淘些东西想送给你和朱姐连华，晚饭就回来。”
　　“小钰不常进城，玩玩也好，不过你这哥哥不跟着，跑回来做什么。”
　　“寒姐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逛夜市，还有我也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呀！你怎么就光替小弟着想，我好伤心……”黄钰装作掩面哭泣。
　　“行了，肉麻死了。”
　　江水寒摆摆手让黄合收敛，叶空和莲华正好进来，便对他俩说：“莲华，正好还未到饭点，你去给叶公子量一下身材，之后让店里再做几套衣服。”
　　“是，小姐！”莲华听着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叶空上楼去了。
　　等到两人上楼，黄合便说：“寒姐你还是老样子，里外分得清楚。”
　　“都是我自己招揽的事，没必要让他人也承担。”江水寒之后便将安乐街的事一一告诉了黄合，黄合并没有很惊讶霍家所作所为。江水寒说：“你们方才去封家，怎么样？”
　　“还能如何，封伯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比我爹还犟。”黄合说：“其实，封家让出安乐街商市一事，之前正是我二哥做的见证人，一切都是合规矩的，在签订之日，封老爷却不肯让出，一时惹出非议，大哥曾为霍家前去质问，封老爷却不愿透露，本来父亲想找封老爷私下详谈，可是逢南淮盟选任盟主之位，一再耽搁，后来又被听雪楼跟鬼面人纠缠，至今也未能有机会了解，封伯太一意孤行了，总不愿接受我们相助，父亲为此事也总是气急。”
　　江水寒微微皱起眉头，黄合接着说：“寒姐，其实这次进城，父亲和大哥交代我，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趁现在涉足未深，其余的事情交给黄家和封家就好”
　　“为什么我不能管？”江水寒笑着说：“就因为这事牵扯了霍秋两家，霍家和秋家有权有势，所以我管不了吗？”
　　“寒姐，你知道我们并无此意，二哥说，你跟官府搅和平时插手一些事也就算了，毕竟至少你还有云山弟子的身份和黄家做后盾，可是这次，事关重大……”
　　“好了小合，这些我心里有分寸。”
　　“寒姐，其实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要把那些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终究只是一个局外人，不必非要承担那些的。”黄合道。
　　“江湖中人，本就该行侠仗义，主持人世公道，我未觉不可，你们也一定要坚持正道。”江水寒语重心长，黄合有些无奈的低下头，自知自己说不过江水寒，江水寒看见起身拍了拍黄合的肩膀，然后就去了后院。
　　“朱姐，饭好了吗？我好饿啊！”江水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爹，我都说了，寒姐是不会听劝的。”黄合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
　　话说黄钰这边逛了小半天的百古坊终于买齐了东西，送个小宝的玩具，送给莲华的银簪，送给朱姐的翡翠手镯，还有最重要的是送给寒姐的这对白玉兰花的耳环，清淡素雅，十分适合寒姐。
　　黄钰拿着东西开开心心地上马准备回去，却看见屋檐一黑影闪过，心中顿感不妙，当即让一店铺小厮保管马匹和礼品，悄声跟上。
　　黄钰自认从小在父兄与寒姐的指导下，同辈人中武功是最好的，可那个黑衣人似乎更上一筹，若不是他似乎在四处寻找着什么，黄钰可能就跟不上了。
　　但见那人突然停下，飞身进入一家酒楼楼上包间的窗口，顿时里面传来一声声的惊叫。黄钰躲在暗处，看见里面的人居然是霍代云！
　　“你居然还真能找到我。”霍代云站起身直面眼前的黑衣人。
　　修鱼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干什么？想打劫？”
　　修鱼开始不耐烦，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霍代云的领口，直接上手翻他的衣服，两个护卫见识过修鱼的厉害，不敢上前。霍代云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悠哉地说道：“你找不到的，玉佩根本不在我身上。”
　　修鱼听完举起拳头就要打霍代云，霍代云双手摆动着阻止，边说：“我，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手本少爷就让人把那块东西砸了！”
　　修鱼最后还是松开霍代云，霍代云见状，一副跟猜中了什么奸计得逞的模样，他说道：“你想不想拿回你的玉佩？”
　　修鱼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拿回你的玉佩，就教我武功！”
　　此话一出，没等修鱼做出反应，霍代云身后两个护卫马上阻止，道：“少爷，老爷说过您不能练武的！”
　　“少废话。”
　　“可是……”
　　“你们几个要是敢跟我爹说这事，我绝不轻饶！”
　　护卫不敢再说，霍代云再看向修鱼，修鱼还是面无表情，霍代云接着说道：“本少爷知道你武功好，所以才看上你教导本少爷武功的，怎么样？霍家大少爷的机会可不是随便给的。”
　　不过很显然，面对这位大少爷的要求，修鱼并不想理会，只要知道被谁拿走，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拿回来，根本没必要理会这种无聊的要求。这样想着，修鱼就打算离开。
　　“喂！你别走，喂！哑巴！”霍代云赶紧拦人。
　　听到哑巴这两个字，修鱼就被拦了下来，他皱着眉看向追上来的霍代云。
　　“你玉佩还要不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我马上让人把玉佩砸了。”
　　修鱼瞥了霍代云一眼，推开霍代云根本不理会。霍代云哪里肯让他走，抓着修鱼的衣袖说：“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答应我，我立马把玉佩还给你。”
　　修鱼抬手扒开霍代云，霍代云两只手紧紧抱住，说：“你就教我武功又不会怎么样，只要你教我就把玉佩还给你。”
　　修鱼终于再次转过头来看他，举起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
　　“什么意思？”
　　修鱼皱着眉头强调地比划着一根手指。
　　“一个月？你也太狠了吧！”
　　修鱼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行行行，一个月就一个月。”有总比没有好。修鱼摊开手，霍代云看着他，随即明白，说道：“不成，玉佩我得留着，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修鱼的手并没有放下。
　　“给就给，本少爷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耍本少爷，本少爷就跟你没完！”
　　霍代云从随从手里拿了玉佩扔还给修鱼，修鱼接过后，看了眼玉佩，便收起，不等霍代云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霍代云连忙跑向窗户，大声吼道：“明日辰时小巷后面种着槐树的院子！不来你就死定了！一定要来！”
　　目睹这一切的黄钰只是无奈摇头，虽然自己跟霍代云不算熟，不过幼时听闻他因天生怪疾以致不能习武，也没人敢教他，毕竟是霍家独子，谁也担当不起。没想到居然用威胁的方法让别人教他练武，真是稀奇。
　　回到散人驿，黄钰将买来的礼物都送出去，黄合看着自家小弟在三个女子当中那副讨喜的模样实在无奈，虽然二娘早故，不过这小子的女人缘是真的好。
　　晚饭时叶空说是要去看赵大爷的情况，晚上回来，所以并没有同他们一起吃。晚饭之后，朱姐和莲华在收拾，小宝在边上玩，江水寒和黄家兄弟就在前厅喝茶闲聊，左右说的不过就是这两年多以来的琐事。
　　“年底，小弟也要去云山拜师，到时咱们就真正成师兄弟了。”黄合笑道。
　　“云山？师傅他老人家如今还愿收徒？”
　　“寒姐你是不知，自从你外出寻医，过去一年多时间，小弟天天勤学习武，更是不顾云山天险，屡次拜求，师傅被他磨得没办法这才破例收了这个关门弟子。”
　　“寒姐，等我学艺归来，就和你一起行走江湖。”黄钰说。
　　“以后就全靠黄大侠罩着了。”
　　“放心，寒姐，我定会护你周全！”黄钰一脸认真，江水寒看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记得第一见到黄钰的时候，他才七岁，如今倒也成了个翩翩少年。
　　黄钰并不是黄家夫人方芸卿所生，而是黄家的二夫人，也就是黄谷的侧室唯一的骨肉。那年江水寒正十五年华，前往云山学艺不过半年，适逢年节，便和师兄黄起黄承一同下山回去飞龙山庄，二夫人带着黄钰外出，路上遭遇一伙强盗，当江水寒一行三人遇到时，二夫人护着黄钰已经身受重伤，被逼近悬崖，三人当下就拔剑而出，强盗凶悍，几经来回这才将他们制服，可万没想到，一个被打伤的强盗挟持了年幼的黄钰退到悬崖边上，打算玉石俱焚，江水寒奋不顾身上前救下黄钰，只是那强盗实在死缠着黄钰的脚不放，没等黄起他们过来帮忙，江水寒体力不济，结果三人一同坠下山崖。坠崖之后，江水寒是习武之人，避开了要害，伤的不重，可眼见黄钰已经是身受重伤，她顾不上其他，拖着伤痛背着黄钰走出悬崖。
　　“小少爷，不要睡，我会带你出去的，不要怕，我在。”
　　晕晕乎乎的黄钰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这句话，那个声音就跟母亲一样。
　　等黄家出来寻人的队伍看到两人时，江水寒已经是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后来二夫人伤重不治，江水寒也是昏睡数天才醒来，醒来之后年幼的黄钰便守在她身边，那副模样，实在可怜。
　　从那之后，黄钰将水寒尊为长姐。
　　就在三人闲聊往事之时，门外有人敲门。江水寒前去开门，门口来的是一男子。
　　“江小姐，有人托小的给您带封信。”那人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个信封交给江水寒，江水寒接过信封，那人就走了，江水寒看了一下信封，在信封口的地方，用印章盖了一个“封”字。心中存疑，关上门，拿着信进屋。
　　“寒姐，谁啊？”黄钰问：“这谁的信？”
　　江水寒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江水寒并没有着急打开信，而是对黄家兄弟说：“我已经让朱姐和莲华给你们备了房间，你们早些去休息吧！”
　　“寒姐……”黄钰想说些什么，江水寒对他笑笑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放心，然后就上楼去了。
　　江水寒径直去了叶空的房间，推门而入，就看见屋里的桌上摆放着已经空了的食盒，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吃甜食。
　　江水寒打开信封，上面只写了寥寥两句：今夜子时，封家书房，望至。
　　当夜，叶空刚刚回到散人驿，江水寒就一身夜行衣出现。
　　“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封家，你也累了，先进去休息吧！”
　　“不用我陪你？”
　　“你都帮我这么多，再加几次你就不怕算不清了。”江水寒开完笑说。
　　“既然算不清，不在乎多一次。”
　　江水寒轻笑一声，道：“那走吧！”
　　于是两人便前往了封家，约莫子时便到了封家书房。
　　江水寒一直跟在叶空身后，叶空并没有戴那个鬼面具，而是用一条黑纱蒙着半脸，月光之下，那双漂亮的眸子依旧清明，就是少了些笑意。
　　其实江水寒这心里倒也有些感慨，想半月前，两人还素昧平生，虽然初见之景并不美好，中间还颇有误会，现在这个曾经在西阳城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恶鬼，能为正道所用，机缘巧合也好，如果能帮助叶空回到正途，世上就少了一个杀人魔，算是武林一大幸事。
　　两人刚刚停在书房门口，就听见封以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语气暴烈，显然是动怒了。
　　“你说什么？谁让你派人去叫江家的人？不跟你说了别跟江家扯上关系。”
　　“父亲，孩儿不明白，水寒为人善良正直，为何您就是对她有如此之深的偏见呢？”
　　“你懂什么，事关封家清誉，我封以烈就算死，也不需要江姓之人相助。”
　　两人在屋外听见屋内的交谈，叶空看见江水寒脸色变得有些暗沉，似乎封以烈的话戳中了她心里什么东西。叶空当即推门而入，直接对封以烈说道：“封老头，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叶兄，水寒。”封飞柏和封以烈被两人突然的到来吃了一惊。
　　“鬼面人，你救我不假，老夫定当恩怨分明，但是老夫可没请你们插手我封家的事，更何况……”封以烈看向江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