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入心骨》無羽琊

15、第十五话

　　一夜过去，次日江水寒吃完早饭便在书案上看之前送来的杂论，不过平时只有小宝一人在身旁，今天多加一个修鱼。
　　“修鱼，你的伤还没好，回房间休息去吧！”江水寒说。
　　修鱼摇了摇头，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宝在玩木偶。莲华一早便回布庄帮忙，朱姐又出集市去了，只好她来照顾这一大一小，有趣的是莲华走前让修鱼陪小宝玩，修鱼不懂得跟孩子相处，于是就坐在一侧看着小宝，小宝对这个沉默的小哥哥也是喜欢，一直给他拿玩具玩。江水寒看着这两个孩子实在讨喜。
　　“这样吧！我正好要出去一趟，咱们三个出去走走。”
　　修鱼抬眼看江水寒，虽有犹豫却没有拒绝，小宝早就兴奋不已，寒姐姐很久没有带他出去玩了。于是江水寒收拾了书案的东西，三人就出去了。
　　这一路上小宝拉着江水寒，修鱼跟在身后，一路走走停停，倒也十分融洽。
　　“修鱼，给。”江水寒递过来一串糖葫芦，修鱼瞥了一眼小宝手里也拿着一串，正吃得欢乐，江水寒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吗？修鱼微皱眉头，摇头拒绝。江水寒哪里由他，将糖葫芦塞他手里，说：“尝尝，很好吃的，小小年纪别老是皱眉头，不好看。”
　　修鱼看了手中的糖葫芦一眼，指了指自己的眉头，又指了指江水寒。
　　“你是想说我也经常皱眉头？”
　　修鱼点头。
　　江水寒噗呲笑了一声，伸手便摸了把修鱼的头，修鱼本能地闪躲了一下，一脸奇怪地看着江水寒，江水寒说：“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算起来我至少也比你大上六七岁，他跟你挺像的，不让我摸他头，不过我常常这么做，他总会埋怨我。”
　　修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修鱼并不能理解这些，江水寒只道：“我也只是希望你自然些，没必要像只小野猫似的，你年纪还小，很多东西本就不该由你承担，不过我好像没什么资格可以说这些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跟普通的孩子那样......罢了，走吧！”
　　江水寒拉着小宝的小手，一路走走逛逛，修鱼看着手里的东西，试探地张嘴咬了一口，甜甜的酸酸的，还挺好吃。
　　“修鱼哥哥，你别跟丢了！”
　　小宝和江水寒站在前面不远，回身对着修鱼叫喊，修鱼看了他们一眼，便跟了上去。
　　江水寒是要去玉笔斋找一次司徒策，她决定先去司徒策那里探探情况。司徒策与江水寒虽为忘年交，不过同样身处江湖，玉笔斋的立场一向中正，江湖规矩江水寒自是明白，一向两人交往也没有越过这条线。只是现在西阳城各自情况复杂，就算不能要到情报，能知道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可。加之现如今秋家联合霍家，背景深厚，不得胡乱行事，并且这已经并不只是拿回一个商市那么简单，先解决眼下要紧之事，再细细调查，最后才让官府与南淮盟介入方为上策，从而真正制裁那些做恶之人。
　　想到此处，江水寒不免想起了秦知遥。秦知遥是西阳城的捕头，两人年少时相识，之后江水寒从云山学艺归来，常常与他一起办案，借由江水寒在江湖的地位和人脉，配合官府，这些年倒是破获不少案子。而江水寒此次病愈归来，两人至今却不得相见。
　　到了玉笔斋，正好看见那戏台上，一位穿着藏蓝色的儒袍，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正在讲书。
　　“江大小姐。”店小二迎上来，一眼便认出江水寒。
　　“我来找书册，他可在？”
　　“先生楼上来了客人，要不小的先给您挑个雅座，您先且等等。”
　　“好。”
　　江水寒带着小宝和修鱼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在二楼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纸扇一开，醒木一拍，老先生摸了摸胡须，娓娓道来。
　　“话说十六年前，西野朝堂□□乱政，怂恿西野皇帝派兵南下犯我南越，所过之境一时是生灵涂炭百姓流离，西野大军蹚过江淮，直逼我西阳城下。而我南越岂是弱邦，是逢战时，正是英雄辈出，时下便有一名江湖豪侠，挺身而出，救解当时西阳围城之劫，且说此人其相貌堂堂，剑眉虎目，手执一柄画龙擎天戟，携带一众武林高手立于城门之前，面对西野足足十万人马，一干众人是毫无惧色，提刀勒马，直迎十万大军，直捣黄龙，那画龙擎天戟一招便将敌军将帅杀落马下，虎威凛凛，吓得敌军逃散开去，且说此为何人也？正是霍家庄霍老太爷霍玄！”
　　原来讲的是南淮盟大破西野之乱，踏灭西野□□的故事，不得不说，霍玄霍老太爷真乃一代豪侠，每每提及江湖中人无不敬佩。
　　就在老先生讲到南淮盟与西野战况如何胶着的时候，外面就涌进来一拨人，为首的少年，身穿华服，面冠如玉，正是霍代云，而他身后跟着几个一脸横肉的大汉，相较之下实在是太过寒碜，细看起来，里头居然还有之前被江水寒揍过的那几个泼皮无赖。
　　“江水寒！你给本少爷出来。”霍代云一开口便是不雅的话语，倒是可惜这么一副好皮相，与此同时，整个玉笔斋都安静下来。
　　“霍少爷，贵客贵客！”前台的掌柜刚从三楼下来，一见这阵势连忙迎上前去，道：“上面的傅先生正在说霍老太爷的英勇事迹呢！要不然小的先给您找个位置？”
　　“哦？说我爷爷，呵，我爷爷何等人物，他的功绩岂是你们嘴皮子几句话就说得完的。”霍代云一听这个，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笑脸，接着说：“我今日来不干你们玉笔斋的事，让江水寒出来，老子要跟她好好算算账！”
　　掌柜瞧了眼霍代云身后这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些，不过还是说：“霍少爷，可真不巧，今天江大小姐没在这儿。”
　　“没来过？我手下人可是眼睁睁看着人进来的。”
　　“可她又走了呀！”
　　“我说你个老□□，是在摆弄老子吗？”霍代云直接抓起掌柜的衣领，作势就要打人。
　　“掌柜的，多谢相帮，不过处理这个小子，本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江水寒站起身对霍代云说：“霍代云，你找的我，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较什么劲，这难道就是你霍少爷处事的道理吗？”说罢，便一人从二楼飞跃下来。
　　霍代云松开掌柜，眯了眯眼看着江水寒，他说：“江水寒，一连两天找本少爷的晦气，今天就把这账一同算了！”
　　“哼！若你所行正道，我才不想理你的事情。”
　　“我们霍家做的事也是你想管就能管的？江水寒，我看你就是嫌命长。”
　　“霍代云，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你能奈我何？”
　　“好，今天我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我知天高地厚，但绝不是以你霍家为度！”
　　“给我上！”
　　霍代云一招手身边十来名随从就都冲了上来，江水寒打倒几个，毕竟只是些杂家功夫，还不足为惧，可谁知道，其中有两个穿蓝色衣服的护卫，突然从袖中亮出匕首刺向江水寒，并且招式狠厉，完全不像一般随从，江水寒接连闪躲，就在她感觉有些吃力的时候，霍代云的声音传来。
　　“住，住手！”
　　众人看去，只见霍代云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少年，原来修鱼不知何时已经下来，并且控制了霍代云，霍代云被掐着脖子，白皙的脸憋得通红，说话的声音也掐的怪声怪调。
　　那些随从这才都停下手，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等候什么命令，不过最后还是都退到一边，那两个蓝衣服的护卫其中一人说道：“江大小姐该知伤了我们少爷会有何下场。”
　　“修鱼，可别太用力，霍少爷可娇贵着呢！”江水寒没理会那个护卫，走到修鱼身边将霍代云双手反抓在背后，霍代云完全挣脱不开。
　　“江水寒你可真卑鄙，居然叫人暗算我！”
　　“呵呵，霍少爷，你十几个人打我一个女人，这光明正大？”江水寒觉得很好笑。
　　“哼！江水寒，我跟你没完！”
　　“那好，我就跟你光明正大，我跟你两个人打，如果你输了就马上给我滚。”
　　“打就打！谁怕你！”
　　江水寒松开手，便与霍代云过招，可结果很明显，霍代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江水寒的对手，不出三招，霍代云便被制住。
　　“服不服？”江水寒稍稍用力，霍代云便痛得脸都拧到一块儿，赶紧喊疼，江水寒放开手，霍代云在护卫的搀扶下骂咧咧的离开了。
　　“江水寒，本少爷跟你没完！”
　　没完？自然是没完，难不成她江水寒还怕他霍家不成。
　　眼看霍代云离去，司徒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楼下，走来江水寒身后。
　　“丫头，这霍家可不是好惹的主，你怎么就不知道怕呢？”司徒策手执纸扇，背着说悠悠说道。
　　“书册，如果害怕，那我就不是的江水寒了。”
　　“你啊……”司徒策摇摇头，看了眼修鱼和小宝，接着说：“这位小公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丫头你又从哪儿捡来的？”
　　“什么叫捡来的？会不会说话！”
　　“行行行，上楼吧！”
　　“嗯。”江水寒点点头，又对修鱼和小宝说：“你们两个去位置上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寒姐姐放心，我和修鱼哥哥会乖乖在位置上等你的。”
　　“嗯，乖。”
　　交代完毕，江水寒便和司徒策去了三楼。
　　玉笔斋有司徒策这个“天下知”坐镇，一二楼挂着书楼茶馆的牌子做生意，唯有这三楼一般不许人上，只有前来询问不解之事的并且得到允许才能上去，每次问的事费用都不菲，所以一般也少有人会上三楼。而且来这里问事，还有规矩，所问之事不得与外界提起。
　　司徒策推门进了三楼的青竹轩，江水寒随后跟上。
　　“关门。”司徒策进了房内，看见江水寒直接大咧咧进来，便让她关门。
　　关上门，江水寒便说：“书册，你借我的杂论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我不在这两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嗯，你可有话要与我说？”
　　“其中有些疑惑，我想跟你聊聊。”
　　“等会儿，丫头，你这算是问事？”
　　“不是，我只是想帮你修正和丰富一下时评的一些内容罢了。”
　　“我倒是想听听江大小姐有什么高论。”
　　“这几日我遇到一些事情，知道了些人物，比如封家老爷所中之毒为何？”
　　“就知道你会来说这个。”
　　“你知道？”
　　“霍封两家的事已纠缠三月有余，在一个多月前我发现秋家刻意在封家行镖的路上动了手脚，原本我以为是秋闻玉为了南北商路联通一事封家一直支持黄家才施以报复，可是后面我又知道了那些劫镖伤人的都是霍家庄内府的高手，看来霍秋两家已经开始联手。”
　　“那你有查到什么吗？”
　　“你这算是问事？”
　　“就算我问的，你答不答？”江水寒见司徒策显然是明白，心里便有些着急。
　　“霍家老爷所中的毒名为断息草，是霍家的独门毒药，解药也只有霍家当家才有，而此事，霍家表面上看是为了夺回安乐街，不过绝对没那么简单。”
　　“还有呢？”
　　“你知道刘福吗？”
　　“知道！”
　　“那你知道刘福是什么人吗？”司徒策说：“他是城外五峰岭三虎堂三当家穿山虎郭飞的得力手下，江湖人称赤耗子。”
　　“赤耗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人专门做些损人利己的阴险勾当，多以潜伏内应为主，刘福只是个化名罢了。”
　　“这么说来，难不成其中还牵扯三虎堂？”
　　“其中牵扯如何，我不能断言。”
　　江水寒眉头紧紧皱到一块，事情居然比她所想更是复杂了，她说：“如今封被霍府压制如此，安乐街也因此受累，如果只是单纯的商市之争，换了商契也就罢，今天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我是更不能轻易让他们得逞，秋霍俩家竟与三虎堂扯上关系，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真是可笑。”
　　“你打算怎么办？”
　　“原本我以为只要先缓住霍家接收安乐街，找机会救醒封老爷，这样封家有了主事之人，秋霍两家便不能再胡乱，现在看来，我还需要好好去查查那个刘福潜伏在霍家的真正目的。”
　　“三虎堂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盗贼，加上霍家秋家的势力，尽管你一向又黄家和云山撑腰，此事你若要管，也要前往小心，今日你动手打了霍代云，霍家便一定会注意到你，江淮人人都知道你江大小姐爱多管闲事，这是利亦是弊，其中你还有多加考量。”
　　“我明白。”
　　“你打算何时去查刘福？”
　　“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晚再去一趟霍家。”
　　司徒策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捋了捋胡须，道：“我看楼下那个年轻人并非普通人，他下楼去擒霍代云时身法步行皆为上乘，看着倒像西野那边的功法，他究竟是何人？”
　　“书册，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要为我保密。”
　　“讲。”
　　“他叫修鱼，是那个鬼面人的‘影子’，并且现在那个鬼面人就在我身边，为我做事。”
　　司徒策面露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便调节回来，他平静地说道：“这么说来，他或许能够帮上你的忙。”
　　“书册，我不会利用他的，而且他还受了伤。”
　　“你所行之事凶险，需心中有数。”
　　江水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司徒策，包括叶空需要喝血的事情。
　　“饮血？这么说来……”司徒策捋着胡须陷入思考。
　　“而且，我可能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有叶空所说的药。”江水寒说：“之前我中毒离家去外求医，那位替我解毒的先生让我服下一味名为安魂香的药，那位先生跟我说过，这安魂香原本就是一味奇毒，若直接服用会立即暴毙，需与多种药材中和调节方能服下，则有抑毒解毒的奇效，不过可能会在日后让我惹上些麻烦，当时那位先生欲言又止，并未明说，我原本以为是身体会有某种副作用，而现在看来，或许就是成为叶空口中的‘药’吧！”
　　“你确定？”
　　“我想过，秋闻玉是在从西野回来之后使我中的毒，而最大可能叶空也在那时候跟随回到西阳城，那时叶空并没有寻到我身上的药，左右想来原由大致该是如此。”
　　“真是巧了，不过安魂香我倒是从未听过。”
　　“那位先生是位隐世的神医，安魂香是他亲自研制调配，从未问世，而且我并没有跟叶空说过这些，我怕让那位替我解毒的先生受连累。”
　　“你怎么就放心留这么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我只是不想他再为秋闻玉杀人。”
　　“可你这么做，以后定会有不少麻烦。”
　　“我知道。”江水寒说：“书册，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说。”
　　“我想知道，叶空和修鱼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我可以想办法查。”
　　司徒策见江水寒一副认真的表情，摇摇头，有些无奈，心想这又是个赔本的生意，不过但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