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胡不归》拈花自赏

26、苏晨负伤化恨意

　　几天，苏晨都没有再回这间卧室，只有强子不时来问候。
　　这天，强子又按时送来了饭菜，还带了几件新衣服。临了掏出一部手机递到楚瑶手上，楚瑶一看正是自己的那部。
　　楚瑶满腹疑惑，叫住强子：“他去哪里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晨哥？晨哥去办事了，好几天才能回来。”强子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又幽幽地低垂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任何情况都无法预知的感觉真的让她很抓狂。她一把抓住强子的胳膊：“他去哪里了？真的肯放我走？”
　　强子看样也就二十上下，一身的腱子肉，被她拉住却也不敢挣脱，脸都急红了：“楚小姐，我只是个给人端茶倒水的，也不知道那么许多事，即使知道，晨哥也不让说啊！”
　　楚瑶失望地松开了手，强子连忙关门离开。
　　楚瑶打开手机，手机像是这段时间从未被用过，只有微弱的电量，划开屏保，闪出无数条未接来电，公司的事情她早已无暇过问，只是还有一连串古蓝枫的未接来电，讯息也发了无数条，焦急情绪溢于言表。
　　楚瑶想着强子刚才说的话，思前想后却不敢轻易离开这里。正犹豫间，一个电话打来，把楚瑶吓得打了个激灵。
　　电话接通后，对方倒吓一跳：“你终于接电话了！出的什么破差连个电话都没空接？今天再不接我都打算报警了！”
　　“别别别！”听着古蓝枫恼怒的抱怨和控诉，楚瑶突然有些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我打的电话你好歹也回一下啊……”古蓝枫在电话里不但没有熄火的意思，反而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干嘛要告诉你，我又不是小孩子，出个差嘛……”唉，这出差也真是一言难尽，这些天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说了倒让他更担心，眼看就要离开了，不如回去了再跟他慢慢说。
　　“你在哪里出差快告诉我！我去找你！”
　　“找我干嘛？你不要那么婆妈好不好，只是有些事比较繁琐，你也知道跟客户商谈不是那么一两次就能谈妥的，碰上挑刺的大客户，接洽更是要以月以年计算……总之，我很快就回去了！”
　　“什么事情那么棘手？”古蓝枫那么些天没见到楚瑶，电话也打不通，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熬不住了，他去楚瑶公司找了几次，同事竟都不知情，也没有问到任何结果，虽然和张总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张总出于私心，自然不会透露自己使美人计让楚瑶投怀送抱的龌龊用心，只推说自己不知情。
　　“也不是很棘手，快结束了，”楚瑶强装笑脸，“公司的新项目啦，要我在这里考察，你们这些大老板当然不懂得底层小员工的辛苦啊！很快就回去了，回去了再说。”
　　“什么项目？在哪里？”古蓝枫还想追问。
　　“这是公司机密啦，等项目落实了再告诉你……”
　　“你真的没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古蓝枫还是半信半疑。
　　“你再问东问西婆婆妈妈我挂电话了啊！”楚瑶作势要挂断。
　　“好啦好啦，我不问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古蓝枫只好妥协，“不过，我会经常打电话来查岗，要好好吃饭，不许那么久不接我电话！”
　　“知道啦，知道啦，我还有事，要挂啦！”
　　“才讲一会儿啊……”还没等古蓝枫说完，楚瑶就挂了电话，手机基本上电量为零了。攥着手机，楚瑶泪水却不自禁地涌出来，这时才觉得很怀念跟古蓝枫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整日被关在这里，连第二天要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失控的感觉真让她喘不过气来。
　　楚瑶放下电话，心中仍是很烦躁，把手机还给她意味着什么呢？他要放自己走了？之前见到彪哥那次不就说要放自己走，可后来又反悔，说什么“不会轻易放你走”，这次到底是真是假？真是反复无常！楚瑶一点头绪都找不到，越想越烦闷。
　　手中的电话可以让她很快摆脱这个地方，但是，自己这样走了真的没事吗？想着强子刚才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不禁又有些犹豫。虽然她自认对苏晨已经心如死灰，但是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发生任何危险，她只希望苏晨快点回来，好当面给自己一个解释。

　　又等了一两日，把公司的事情也遥控协调了一番，好在张总之前交代过公司，说她要出差，手底下的活儿暂时都交给了旁人负责，倒也没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
　　这天晚上，楚瑶早早睡下了，依稀快要睡着时被一阵响声惊醒，是扭动门锁的声音，虽然是个“阶下囚”，苏晨走了的这几天，她也习惯性地夜晚再锁一道门。
　　扭动门锁的声音渐渐息了，门外的人似乎停了很久，这才传来缓慢的门卡开锁的声音。
　　楚瑶警觉地坐起身，迅速按亮了床头的台灯，门外的声音渐渐挺住了，随后听到一声闷哼，就再没了动静。
　　楚瑶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把那道门锁取下，缓缓拉开一条门缝，门外什么人都没有，她心下诧异，刚想把门再关上，却感觉一旁的角落里有团黑影。
　　楚瑶大着胆子把门缝敞开一些，只见苏晨倚坐在墙角的地板上，两手垂在地上。阴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发掩住了半张脸。
　　楚瑶仔细打量他，看不清眉眼，只是嘴角处有一大片奇怪的阴影。
　　“你怎么还没离开……”苏晨的声音小得像夜晚刮过的冷风。
　　“我……”楚瑶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啊，我为什么还不走？我明明可以走……“我，我在等你！”
　　苏晨微微抬起了头，楚瑶猛然发现他嘴角有一条鲜红的血迹。
　　“你怎么了？”楚瑶吓得伸手就要去摸他嘴角，又在半空停住。
　　“快进来！”说着使劲要把他搀起来，苏晨身子瘫软沉重，竟一点也没有扶起来，反倒牵扯得他伤口一阵疼痛。楚瑶这才看见，苏晨腰腹间有条很深的刀口，把黑色的衣服浸得发亮。
　　“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苏晨皱皱眉，猛咳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送你去医院！”
　　“我这样的人怎么去医院啊……”苏晨惨然一笑。
　　“不行！伤口太深了！”楚瑶急得眼圈发红。
　　“不要惊动别人……”苏晨勉强站起身，脸色铁青，刚踏入房门便脱力倒了下去。房内灯光闪亮，腰腹间的伤口看起来更加面目狰狞。
　　楚瑶克制住心中的恐惧，迅速拿出柜子里的医药箱，里面的医药倒是很全。楚瑶拿出一大卷纱布，统统按在苏晨的伤口上，洁白的纱布很快被染透了。
　　不知怎的，楚瑶突然出离得愤怒，她吼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吗？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弄成这个样子！你想死可以啊，那你就去死啊！”
　　苏晨也不回答，竟像没听到一样，长发遮住了眼，一片深邃的黑。
　　楚瑶气急败坏地收拾东西，拉开门冲了出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楚瑶喊了辆计程车，在心里将苏晨恨恨地骂了个遍，骂着骂着觉得脸上有水流下来，摸了一手湿湿的泪水，终于还是让司机调转车头，又回到原处。
　　楚瑶一路狂奔回到房间，苏晨倒在地上，腹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楚瑶把他衬衣剪开，洗了一条干净毛巾擦干血迹，赫然发现刀口有虎口大小，深可见肉。
　　苏晨奄奄一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捂上伤口的毛巾被瞬间染红，鲜血恨不得流个干净。
　　“怎么办……”楚瑶喃喃自语，眼泪又落了下来。
　　苏晨皱着眉，却一声也没有哼。
　　“我去喊医生！伤口太深了……”
　　“不，习惯了……”苏晨用虚弱的声音说。
　　“你！”楚瑶气得涨红了脸，“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这样挥霍生命有意义吗！”说着给他狠狠贴上一块纱布。
　　苏晨吃痛闷喊了一声，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嘴唇已经乌紫。
　　楚瑶看他样子，心下内疚又骇然，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苏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却一声也不再呻吟，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快离开这个地方。”
　　楚瑶一惊，回道：“那你呢？”
　　“你不应该关心我吧？”苏晨惨然一笑。
　　“谁……谁让你让我看见……”楚瑶有些语结，不知气恼些什么。
　　“你是白痴吗，连我这样的人……你还真是善心泛滥……”苏晨咳了一阵，“趁彪哥不在，你还可以随时离开……”
　　“要走一起走，我不可能看你这个样子还自己离开。”
　　苏晨眼里闪着碎碎的亮光：“有时我真不知你是恨我，还是爱我……”
　　“竟然还能开玩笑，看来伤势不要紧了！”说着起身要走。
　　苏晨忙伸手拉她，牵动伤口，又引得一阵呼痛，蜷缩在地上，半天不再动弹丝毫。
　　楚瑶赶紧坐回他身旁，问道：“难道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任彪哥摆布？”
　　苏晨眼神黯淡，心道，那也是因为他发现了我最致命的软肋，有你在，我就无法对他说不。
　　“是不是因为我？”楚瑶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苏晨讪讪一笑，“别自以为是了。”
　　“既然这样，就离开啊！为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再这样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这辈子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苏晨幽幽地看着她。他支起身子，眼睛亮闪闪的：“如果……如果那天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们也许还在一起吧……”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楚瑶把目光转向一旁。
　　“对不起。”苏晨认真地说。
　　“别说了。”楚瑶勉强地朝他笑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其实……我也该释怀了，不过就是一时的冲动……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再揪住过去不放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折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楚瑶仍旧不拿眼望他：“我等你回来，大概就是想说这些，也许有个正式的再见会比较好，我继续我的人生，你也不需对我的人生负任何责任，如果你是因为我而自暴自弃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因为我会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
　　“真的可以忘掉过去吗？”
　　“只要愿意，一定可以忘掉。”楚瑶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们以后还会遇见，也许那时候我们都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有了幸福的家庭，再回首这些往事的话，就会像看别人的事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了……”
　　说话间，觉得苏晨眼眶猩红，轻轻摸了摸苏晨的额头，头上滚烫，已经大汗淋漓，赶紧扶他躺在床上，又拧了条毛巾，搭在他额上：“等你好一点，我就离开。”
　　苏晨像个孩子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