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沈黎身世 ...
-
最后，沈黎放过了我们。
我坐在马车上，披着俞离的衣服，在一旁为他提着灯笼。
深夜的山路看不到一颗星星，不好走。我们走的很慢，空气又很安静，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在黑夜里孤寂地响着。
“严重吗？”我选择打破了沉默。
俞离摇摇头，没有开口。
“回去上点药，他没有下死手。”说完这句话，我便将头扭向了一旁漆黑静寂望不到边的森林。
我的脑子很乱，又很空，整个人是木讷的。就像一直压在心底里的东西突然一下子被掀了起来，整个人措手不及。
我试着不去想司空黎，不去想过往。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控制住的。
“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嗯？”
“对不起，师傅。”黑夜里，俞离的眼眸依旧那样干净清澈，他不敢看着我，盯着前方一摇一摇的马尾。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一手托着腮，用眼睛一点一点勾勒俞离的侧颜，从额头到眼眉，再到鼻尖，再到嘴唇，最后到下巴。
“因为……没能保护好师傅。”俞离哽咽了。
“没能保护好我……”我轻轻低喃，俞离因为没能保护我而难过。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过一个人对我讲了这句话。后来，他就离开了我。现在，他保护着别人。
“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我敲了下俞离的脑壳，“那以后，你可得保护好我，不然白瞎了我传授你的一身武功。”
“好，师傅。等徒儿回去以后，一定勤加练习，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俞离做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后，这天下没有一个人敢伤害我，没有人不忌惮司空殿下司空君。
可是，俞离偏偏忽视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个人便是他自己。
“你放心，俞离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好。”我点点头，鼻子一酸，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入无人的黑暗。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哭，在要死在萧俞柳手下的时候没有哭，在遇到十年未见的司空黎的时候没有哭，在听到俞离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时候哭了。
相比这边的掏心掏肺，楚安王府可就没有这么祥和了。
司空君一走，沈黎便冷着一张脸打算离去。
“就这么走了？不打算和你的主子说说吗？”萧俞柳挑着眉，拦住了沈黎的去路。
沈黎比他高半个头，眼神冷冷地低头望着萧俞柳，“你会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楚——安——王？”
萧俞柳轻笑，眼睛眯着，状似不在意地开口：“哥哥？所以他就是你的弟弟司空君咯？”
沈黎睨视着萧俞柳，“嗯。”
萧俞柳笑得更欢了，道：“所以他就是……”
“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沈黎皱眉。
“不要打他的主意？你——在做梦吗？”萧俞柳撩起耳边的碎发，勾人地望着沈黎：“沈黎，你该不会我真的和外面传的一样吧？荒淫无度，贪图享乐，是个——废物！”
萧俞柳的眼神陡然阴冷，周围的空气被一身寒气凝结，整个人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冷漠地开口：“沈黎，不要忘了，你为什么能成为东武将军？更不要忘了，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话落，萧俞柳大步离去，留下沈黎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
“我的父母……”沈黎低声开口，陷入了回忆。这是他的心魔。
二十二年前，鲜卑毫无征兆地猛烈进攻边疆，一时间，血流成河。
朝廷立即下令，派出武辰将军霍纪年出战，其妻叶书秋随夫征战。
这场战争，毫无疑问，稳赢。
这天下，谁人不知战场双侠霍叶二人，有他们在，没有打不赢的仗。
可谁能想到，一生为守卫疆场拼命为保护百姓家园奋战的夫妻二人叛国了。
真是个笑话。想到这里，沈黎忍不住啐了一口。
一道圣旨，朝廷又派人捉拿霍纪年叶书秋夫妻二人。
两人面对此状，没有反抗，双双扔下了兵器。
“所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吗？”沈黎颤抖地道，“值吗？”
据说，两人死的时候，互相拉着对方的手，不肯分开。
两支长矛刺入了他们的胸膛，染红了胸前的衣裳。
衣裳的里面绣着几个字，从来只会使枪弄棒的叶书秋第一次在出征前，亲手为她和丈夫绣了那八个字：为国效命，此生不悔。
此时，这八个字也沾上了鲜血。
多么讽刺。
又听人说，霍纪年和叶书秋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望着京城的方向笔直地跪着。
“霍黎，我是霍黎。我从来只有一个名字，就是霍黎。”沈黎抬眸，露出杀伐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霍纪年。
叛国之罪，唯有株连九族以死谢罪。
朝廷没有放过霍家任何一个人，八十岁的老母，尚在襁褓的幼婴都死在了刀剑之下。
八岁的霍黎因贪玩，跑去城东的破寺庙和叫花子们玩了一天。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才意识到该回家了。
带着忐忑的心情，霍黎加快了步伐。虽然父亲母亲远在边疆，可还有哥哥姐姐们管着他。
这次回去，又少不了一顿臭骂。
夜晚的霍府没有一盏灯光亮着，整座城府伫立在可怖的黑暗中。那天晚上的月亮也是暗淡的，
只散落下点点月光微微照亮庭院。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血腥的味道，霍黎提着衣摆一步一步走向大堂。
哒——哒——，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那么清楚，又那么沉重。
霍府，一息之间，全变了样。
后来，霍黎离开了霍府。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样离开霍府的，只记得满地的鲜血在脚边流淌。明明昨日还一起嬉戏打闹的人们，不过是与他们分别了几个时辰就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走，走。少爷，永远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了……”一直等着霍黎回来提着最后一口气的老妈子说完这句话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夜里，霍黎像一匹狼，从京城狂奔，一路北上。
鞋烂了，衣服破了，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一夜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将军之子变为人人唾弃的蚁蝼，没有一个人为他撑腰。
他其实有想过就这样死掉，死在一个冰冷的夜晚，去陪陪阿爹阿娘。因为，太累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
他不甘心就让自己白白地死掉，不甘心让世世代代备受百姓尊敬的霍家在黄泉之下死不瞑目。
他骨子里，就是那位一身正气的天之骄子霍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沈黎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