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厉小茹

2、2

　　章二

　　片刻后，花满庭的声音响起：“七童，去躺着吧，西门晚上就到，我会看着这孩子的。”原来他也在。
　　花满楼轻轻一叹，突然提高声音：“陆小凤！”
　　于是陆小凤转进屋来，也叹了口气，拣了张病床坐下来，将手上的吊瓶顺手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挂，坦白地说：“我都听到了。”
　　花满楼刚才心神太过集中，否则以他的感觉和耳力，应该会意识到陆小凤在门外的。他苦笑了一下：“你不应该听到的。”
　　陆小凤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他真的是……呃，吸血鬼？”
　　花满楼没有回答，反问：“你相信吗？”
　　陆小凤慢慢回想从昨晚到现在的事情，他说：“我好像，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他看看花满楼，再看看对着自己耸肩的花满庭，“所以。”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次针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血管，渗血了。
　　“喂喂！”花满庭打断他的话，冲过来拔针止血重新打针，嘴里念叨着，“乱动什么啊，太不给我这医生面子了！看我家七童多乖。”
　　淡淡的血腥气在屋中蔓延开来，很淡，淡得连花满楼都几乎闻不出来。
　　一直紧闭双目仿佛熟睡的少年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归于平静。
　　血的味道。
　　陆小凤没有理会花满庭的动作，他问：“所以，你们打算杀了他？”

　　是的。等西门吹雪来杀了他。
　　作为吸血鬼，他现在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幼仔，就是说，他还不能控制自己吸血的本能。这样的吸血鬼，对人类生命的威胁太大。即使放任他离开，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无论对他还是对人，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花满楼说的。
　　陆小凤静静地听。听完后他又问：“花满楼，你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你自己说？”
　　于是花满楼沉默了。
　　花满庭叹了口气：“陆小凤，你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吗？这个吸血鬼跟你没有关系，而且他袭击过你，甚至可以说是你的仇人，你想做什么？”
　　陆小凤瞄向床上的人：“我也不知道。只是，怎么说，他都是个人吧……”
　　“他不是人。”开口的是花满楼，坚定沉稳，“他是吸血鬼的幼仔。”
　　陆小凤苦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万一他不是呢？”
　　“我身上的香水，是西门找人特别配制的，对人类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会令吸血鬼昏迷。我今天凌晨发高烧，所以匆匆到五哥这里来，在路边与他擦肩而过，然后他昏倒在我旁边。我扶他的时候，发现他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摸一摸。”花满楼淡淡地说，“吸血鬼的事情，五哥也不比你知道的多。我之所以知道，因为某些原因，让我起了好奇心。陆小凤，你应该明白，如果可能，我决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生命。但是，他必须死。”
　　“我记得他昨晚的眼神，他不想伤害我。所以……”
　　花满楼打断了他的话：“从人类变成吸血鬼，心理上的转变是很难的。你不明白吗？就是因为他本人不想吸食血液，所以，他很难活下去。”
　　这次轮到陆小凤沉默。但是他没有沉默多久，他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头，不管花满庭的跳脚，也不给自己止血，上前掀开了盖在那少年身上的被子，将他抱了起来。
　　手背的血滴在地上。
　　“陆小凤。”花满楼站在他身前，“如果他咬你，你有可能也变成吸血鬼。”
　　陆小凤绕过他，往门口走去。
　　“即使你带走他，西门也会去杀他的。”
　　陆小凤脚步一顿：“西门，就拜托你了。”
　　“……”花满楼默。
　　陆小凤抱着那个少年走了出去。
　　许久，花满楼低低道：“五哥，你为什么不拦？”
　　花满庭扯了纸巾擦拭地板上的血迹，闷闷道：“那你呢？”
　　“我听西门说过很多，但是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吸血鬼。原来，是真的有……”花满楼在病床上躺下来。他应该，不是听上去的那么年轻，那样的淡定从容，那样的温雅柔和，那样的气度，那样的……曾经的人，为什么会变成吸血鬼？是谁给了他初拥，却让他一个人在人类的世界里茫然？
　　那时候，花满楼对吸血鬼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太少。他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后悔莫及。如果时光倒流，他决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陆小凤，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陆小凤打了出租回家，一路上他抱着那个少年，怀中的身躯冰冷，没有正常人类的温暖。轻轻摸到手腕，也果然没有脉搏的跳动。
　　一股寒意自骨子里升起。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不是人类。
　　上了楼，客房因为堆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只能将人放到自己床上。在连打了三个喷嚏后，陆小凤突然想起来，自己去花满庭那里是看病的，而走的时候，没有拿药回来。现在，却不能再去找花满庭。于是打了电话给仲燕燕。
　　仲燕燕是他某次生病在医院认识的小护士，小姑娘很单纯可爱，不过对陆小凤却不来电。两人交往并不深，仅仅是节假日发个祝贺短信而已。
　　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朋友要输血，托她买几包血浆，顺便拿点感冒药。担心西门会来，没敢出门，拜托仲燕燕送过来。好在她心思简单，没有多想，笑嘻嘻地说以后要陆小凤记得请客，便离开了。
　　吃了药有点困，看看时间才十点多，不过感冒了应该多休息，陆小凤洗漱一番后，便也爬上床，将少年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盖好被子，自己钻进了另一个被窝。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窗帘不算厚，冬日里的阳光总是格外温暖，陆小凤眯着眼睛享受着，半晌才伸手去摸手机，九点半。打着哈欠坐起来，周末真好。
　　旁边鼓起的被子让他记起昨天的事情，看被子的形状，他应该已经可以行动了。却不知道是还在睡，还是醒了。穿了鞋子哼着歌去做早饭，开冰箱的时候看到血浆，于是拎出一包回到卧室。
　　拍拍被子：“呃，醒了吗？”
　　隆起的被子轻轻动了一下。
　　“既然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买了血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喝。如果不行，从我这里喝点先，你也会饿的吧？”
　　过了会儿，闷闷的声音传来：“阳光，太强了。”
　　陆小凤抬头看去，虽然自己觉得很舒服，不过，看来他承受不了。
　　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找不到个光线比较弱的地方，最后只能连人带被抱到了洗手间。一点点剥开被子，露出脑袋的时候陆小凤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真可爱。”
　　不意外地被瞪了：“别拿我当孩子。”
　　陆小凤笑，凑到他脸前，几乎鼻尖对鼻尖：“那么，小弟弟，你几岁了？”
　　对方原本瞪视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后转为茫然，眉头也蹙起，片刻后不确定地说：“大概，二十三岁了。”
　　陆小凤怔住了，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得出，这不是撒谎，也不是玩笑。看他茫然的样子，不忍心再纠缠这个问题，将血浆包递给他：“来，试试能不能喝。”
　　全身都被包在被子里，少年挣扎了会儿才伸出手来接，陆小凤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的狼狈。再转过头来时，他已经捏着血袋，尖尖的小虎牙咬破袋子，眨眼的功夫就喝掉了大半。
　　“……慢点，别呛着。”
　　没有回答。
　　再眨眨眼，瘪瘪的血袋递了回来。
　　“还要吗？”
　　少年犹豫了下，慢慢点点头。
　　喝第二包的时候，他就不那么快了；第三包血浆喝到一半停了下来。陆小凤看他的样子似乎喝不下，但是又想喝掉，咳了两声拿过来。
　　“没关系，我帮你放冰箱里，饿了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