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湖》七月金鱼

3、第 3 章

　　整个下午一点生意都没有。贾克打了个电话过来给马晓甜说不回来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忽然间马晓甜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说道，“给你300？”
　　席安安愣了一下，猛地明白过来，“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这颗绿松也就是个假货，顶多值个50块钱的。”马晓甜满不在乎，“就当我们是200块钱卖掉的，那小姑娘给了快1200了，我给你300，要是嫌少，我给你400吧。”
　　减掉要留给店里的200块，马晓甜自己还能那个600，这种事情席安安是想不出来也不会做的，所以这个价，实在是个友情价了。
　　“会不会有监控啊？”席安安还是有点不安。
　　“不会”马晓甜斩钉截铁的说，“我看过了，那两个人有点古怪，他们进来的时候，监控就断了。”
　　席安安心头猛地一跳，是了，裴洛出现的地方，总有些起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不是人类，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有些大人物，我听说是有便衣保镖的”马晓甜又补充了句，“我怕是后台就被人黑客入侵了，贾克才不敢追问呢。”
　　“也……也对吧。”席安安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就400，给你。”马晓甜从一打红票子里点了4张递过去，“早点下班吧，反正也没啥客人。”
　　席安安裹紧着破旧的长羽绒服。
　　西南地方本来是用不上的，但是今年冬天忽然间降温了，冷的要命。好在她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件早年穿过的羽绒。
　　那时候东西好，是真羽绒，含绒量也高，席安安舍不得扔，居然在这个冬日又派上了用处。

　　那时候东西好，是真羽绒，含绒量也高，席安安舍不得扔，居然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处。
　　她租的地方离小店有点距离，走走快要半个小时。虽然有辆公交车可以到，但是席安安曾经在车上被偷掉过几百块钱，她觉得还是走路比较安全。
　　路过晚市的时候，因着今天多拿到了400块，她想了半天，还是在夜市里买了点猪下水，顺便还问老板要了点猪血。
　　虽然一层层套了好几个塑料袋，还是有掩盖不住的腥臊味传出来。席安安一手拎着，裹着衣服，蒙头向前走。
　　快到小巷门口的时候，远远看得见她那间破旧的平顶小屋，席安安浑身抖了一下，闭着眼朝前走去。
　　“呵。”冷硬的声音，笑的比夜晚的风还冷。
　　她有点做梦一样，试图继续往前走，但是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
　　男人上半身靠在墙上，柔软昂贵的羊绒大衣毫不在意的蹭在污脏的墙上，两条长腿一伸一曲，姿态慵懒，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走下他那辆和小巷格格不入的迈巴赫，只是过来抽根烟罢了。
　　纤长的手指间，烟头像是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闪烁发光，灼烧着席安安的眼瞳。
　　她又颤抖了一下，握紧了手中污浊的内脏和血块，再次试图踏出脚步。
　　男人却朝着她走了过来。
　　路灯昏暗的要命，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但是他高大的身影，每一寸投下的阴影，都让席安安感觉窒息一样的熟悉。
　　他走过来，眉间越蹙越紧，一瞥之间，他就看见了席安安手里拎着的污浊的肉块。
　　“恶心！”纤薄的嘴唇里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扔掉。”
　　席安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袋子柄。
　　猪肉都涨价了，猪下水虽然没洗，但是老板也没给她太多便宜，这些加一起，也要小20来块钱，还有白送的猪血，是她说了好多好话，老板见她可怜，晚间都是吃饭的也没有买料回家做饭的，这才便宜了她。
　　只是这些对于眼前这个人根本连颗尘埃都算不上。
　　席安安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男人的怒火已经烧到眼瞳，只是比八年前的他稳重而锐利了很多。他虽然看着她，却好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虽然这么近，却根本隔着千山万水。
　　席安安想起那时他在店里的第一句话也是，“脏。”

　　她心下像是空落了一块，那种茫然的镇定感甚至压迫住了她的惊惶和不安，仿佛是一场好梦在最美的时候忽然间惊醒过来。
　　席安安猛然醒悟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她还期待着裴洛会对她另眼相看不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笑话。她不由得被自己的无耻惊吓到了。
　　男人的气场压迫着她，席安安在墙角放下了手中提着的血肉碎块，拍了拍手，转而面对他“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哦？”裴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略有意味的笑容，“不认识我了？”
　　“您刚才和一位小姐在店里买了点东西，我谈不上认识，但也不是不认识。”席安安觉得自己在作死，但是她又能怎么样。
　　是的，裴洛你好，八年了，你过得好么？
　　难道要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他这么热情的问候么？
　　这样大概会死的更快。
　　“很好。”男人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意，他还是这样美，比八年前那个英俊的少年多了一丝岁月锤炼过的稳重和低沉，只是他的皮肤依旧如昨日一样苍白几近透明，嘴唇薄而略抿，带着嘲讽的意味。
　　八年前的他愤世嫉俗，但却不会对世界报以敌意。现在的裴洛，那是一柄出鞘的剑，俊逸而危险。
　　“既然说起那颗石头”他摊开了手，一颗被剥落下来，磕磕绊绊的露出伪造的石芯的绿松石出现在他的手中。
　　打磨的圆润的边角被搓碎了少许，从中大概能够感受到持有者的愤怒，“这颗是假货吧。”
　　裴洛用的是陈述句，并非征求她意见。
　　“小淡给了你1200，你卖颗假货给她，很好。”他说起那个女孩的名字的时候唇齿清楚而温柔，仿佛是他放在心间上的人。
　　“你说吧，怎么赔她。”
　　“先生!”席安安一惊，“这是小姐自己买的，我们没有要收她那么多钱的意思。”
　　“叫我裴洛，”男人彬彬有礼的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微笑，“别告诉我，你卖假东西卖的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不过也是啊。”他仿佛是若有所思一样的感叹着“你这样的人，连真心都能拿来卖钱，何况只是装傻不认得人。”
　　他逼上前一步，单手将她抵在胸前的一双手拎了以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惊惶失措的席安安。“说，你记不记得我是谁？我叫什么？”
　　他的气息在席安安耳边厮磨，像是一把磨利的刀子，毫厘之间就能割破她的动脉，一股水沉的浓郁香气极富侵略性的包围了席安安的感觉，她只能看到裴洛的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面无惊无息无怒，没有慈悲。
　　“裴洛。”她艰难的叫出他的名字，看到他满意的松开手将她放下，让她踮起的双脚能够着地。转而像是碰到什么脏污一样，甩开了被他捏的红肿的双腕。
　　“你看，你还是记得的么。”他捻了捻指尖，手指上还留有她肌肤的触感，粘腻而粗糙，“真脏，”他看了眼手指，笑道，“看来你这八年过的很不好，那我就很开心了。”
　　席安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八年前的裴洛，冷酷，恶劣，而且存了杀意。
　　她被拎起来的那个瞬间，疼的她差点以为会被当场揪断了手腕一样。
　　“卖假货的钱，小淡是不会上心的，我也不会。”裴洛轻松的笑道，“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太便宜你了。这样吧，过三天，你把钱赔出来，我再来想想，要不要放过你。”
　　席安安瞪大了眼睛看向裴洛，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不要心怀侥幸哦。”男人已经背转过身去，朝着他的迈巴赫走过去，“钱很少吧，我没有翻倍，已经是仁爱了。”
　　他打开车门，：“如果你拿不出来，那也可以，敲掉一家小店，我动动手指的事情。让你活不下去，我也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他摇了摇纤长的中指，上面带着一圈白金的指环，中间内镶着一颗巨大的方块钻石，在昏黄的灯光下摇出一圈火彩。
　　是订婚的戒指。席安安竟然认得那颗钻石和戒指，是名叫冬湖的，裴洛家传承的订婚戒指。
　　她忍不住苦笑一声。
　　昏黑的小巷，黑色的迈巴赫像是幽灵一样，瞬间就消失不见，只有油门发动时的轰鸣咆哮
　　在小巷里来回往复，不断冲突。
　　席安安醒醒神，转而迈动发麻的双脚，走出去三步，她忽然站住，亦步亦趋的挪到墙角，拿起了那袋子猪下水和猪血，牢牢的攥着，仿佛捏紧了命运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