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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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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还在江南,刚刚从大学毕业,找了个文案的工作,加班加的和狗一样。公司周围治安一般,每天下班回家要走一段远路,她在附近咬着牙租了一间小平房,图个再晚走两步就能到家。
那时候是个冬天,她下班的时候,路灯都已经跳到了深夜档,昏黄的灯光差点都要照不清楚眼前的道路。
席安安裹在粗苯的长羽绒服里,裹着围巾,蒙着头朝前走,脑子里都是数字在打转。
房租和水电都要交了,加班费这个月的没有核下来,听财务说要到下个月10号才能发。她有点感冒,但是不能请假,年终的奖金和考勤有直接关联,她今年已经请了两天半的假,再请奖金就要泡汤了。
她正焦急的迈着步子走,忽然间鬼使神差的抬起了头。
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的感觉,席安安的第六感忽然间敏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中,沿街的墙头上,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不,是个少年,俊秀的不似人类,脸色苍白的也不似人类,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却是血红色的眼瞳。他整个人很放松的蹲坐在墙头上,像是每一个顽劣的少年。
下一秒,还没等席安安看清楚他的眸色,只看见他像是一朵从树梢上落下的珙桐花一样,从墙头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下意识的,席安安冲上去接住了他。
他看着像个少年,却轻的狠一样,就算是从矮墙上翻下来,也只把席安安撞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长羽绒服滚得脏的不行,席安安心下一惊,只感觉到手中有滚热粘稠的液体,再抬眼看时,少年的身上几乎都快要被血浸透了。
她慌张的抬起他的脸,少年极其俊美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伤口,鲜红的瞳孔却略有些失焦,看着席安安的表情有些放松,又有点焦躁,但是让人不安的是他身上的血液就像止不住一样,从皮肤、毛孔、和窍穴之中渗透出来,很快耳朵和鼻子那都胡满了血浆。
“你……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席安安震惊大于恐惧,然而她也没有多想,将少年架在自己肩膀上,想要拖着他往医院走去。
少年拉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浑身上下都在冒血,可是他拽紧了席安安的手臂,那好像是一块烧热的烙铁打成了手铐,紧紧钳制着席安安,让她动弹不得。
“不要去。”少年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虚弱感,他一开口,一口血从唇角溢出来,滴在席安安又脏又长的羽绒服上。
“那,我打120?让救护车来接?”席安安反应过来,他都虚弱成这样,被她驾着去医院,只怕是半路上就要不行。
她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着手机,却被少年的手摁住。
他的手白皙而纤长,除了中指和指腹上有明显的茧子,几乎完美无瑕。但是他的手轻轻捏住席安安,她就完全使不上力气。
席安安后来才明白,那个茧子,是常年握着兵器磨出来的硬茧,只是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而已。
“别打。“少年挣扎着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硬撑着将翻涌出来的血液咽回去,一双妖异的红瞳盯着席安安,”你家里在哪?有人么?不,有没有人没关系。在哪里?“
”就在前面拐角。“仿佛是被催眠了一样,席安安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毫无抵抗之力的回答道。”我家里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个,是借的房子,一个人住。“
少年看着呆傻机械得回答问题得席安安,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手一伸,”来,撑住我,快点。“
席安安只感觉自己像是被蛛丝黏住的虫子,完全无法动弹。
”带我回家。“少年冷硬的命令道。
席安安的家,或者说是零时的住所。大概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少年已经基本止住了血,只有俊美冰冷的脸庞上偶尔划过的痛苦,显示着他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
人类都是低贱的生物,要不是那几个杂碎实在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他的酒里下料,他也不至于在酒吧的后巷就开始”进食”,然后还一不小心,吃错了东西。
那几个人类的血液里又让人上瘾的迷药,他因为血月的关系,本来心情就非常不好,再加上之前在酒吧里喝的酒里有东西,导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吃到一半感觉不对,只能狼狈的跑了。
翻墙的时候,遇上了这个傻愣愣的女孩子。
那些有问题的血已经被逼得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环境让他休息一个白日,没有阳光,没有噪声。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胜在偏僻无人。
然后他会仁慈的赐给眼前的女孩一个血族的拥吻,让她沉睡然后遗忘一切。
是的,他,裴洛,是个血族,在都市传说里恶魔一样的存在,只是他们和恶魔并非人类混淆的同种,而是死敌而已。
席安安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并非人类,她只是已经从红瞳的诱惑中清醒过来,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惧,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不善言辞的她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少年坐在木头棚架沙发上,浑身上下象是从颜料桶里捞出来的,浑身的气势却仿佛这里是万国之巅。
”你看什么呢?“少年看着她呆傻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我的兔毛垫子。”下意识地,席安安说了出来,然后赶紧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裴洛的脸忍不住黑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一个长毛白色的垫子,做成兔子的样子,正躺在他的身边,大概是眼前这个傻女人用来装饰这个咯人沙发的道具。
然而现在这兔子大半被他的鲜血染到,简直可以用死状凄惨来形容。而且那傻女人虽然意识到她这句话冒犯到了他,眼神里却忍不住闪现出可惜的意味。
裴洛感觉自己身为血族的尊严受到了践踏。他自小是血族中身份尊贵的存在,一举一动引人注目的狠。是受不了长老们天天耳提面命才逃出来玩,结果就吃了大亏。
虽然找回了场子,但是虚弱和狼狈是骗不了人的。
眼前的女人不仅目睹了他的狼狈,还把一个破兔子置于他,一个血族的公爵之上。
裴洛的自尊发出了圪塔作响的愤怒声响。
“我会赔给你的。”他愤怒道。“你给我出去。”
席安安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少年会发这么大的火。瞬息之间,她心念电闪,奇怪而美貌到不像人类的少年,不愿意暴露在医院之下,冰冷的体温,还有那诱惑的红眸。
她忽然间意识到她招惹上了不是她所能够应付得了的人。眼前的少年再俊美,他身上的血液也不是他的。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后怕,脊背上流下一道冷汗。
“好。”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的仿佛不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席安安沉默的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门外天气寒冷,她只租了一间小屋,平房,在街巷的最深处,边上的房子的住客上个礼拜正好搬走了,也没有人看到她走出来。
天空一片漆黑,这个城中村的破烂地方,连路灯都欠奉。她盯着天空看了一会,细细密密的白絮从空中散落下来,她这才意识到,下雪了。
门内,是喜怒无常而可怕的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席安安想了一下,裹紧了身上脏污的羽绒服,在门口蜷缩着团成一团。
闭上眼,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但是她太累了,慢慢的也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仿佛有个少年打开了门看了她一眼,然后混乱不堪的梦境里,有个少年从墙头跌落下来,她一如既往的张开手接住了他,那个少年朝她温和的笑了。
那个笑容太真实而美丽了,以至于她很长一段时间想不来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笑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