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奈之语》三尾狐

5、浓雾

　　银库的二楼，一处典雅的房间内，沏好的红茶在杯垫上冒着热气；一旁的壁炉燃烧着，为周围带来一些暖意。

　　“这是从德利街到莫萨尔街这块区域的税收情况，请您过目，公爵大人。”

　　老库长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镶着金色花纹的硬皮册子，递到来者手中。而对方则端着红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便放回桌上，开始翻看账本。

　　老库长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良久，萨那尔白皙的手合上账本，把它拍到桌子上。

　　“为什么这块地区的税收，比上半年少了这么多？”

　　老库长低下了头。桌面上没有喝完的红茶开始晃荡了起来。

　　“说啊，你现在怎么不会说了？你不会告诉我，今年下半年，就连承轴区的经济也开始变得不景气起来了吧。”

　　“也许是底下的人谎报了税收，公爵大人。”

　　“是谁？”

　　“我不知道，公爵大人。”来人重新接过了他递过去的账本，“也许是一些人想往自己的兜里多塞几个铁币，这种人在塔莱因到处都是；也许……”

　　萨那尔的手指搭在了册子的一角。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桌子上的红茶泛起一圈圈波纹。

　　“公爵大人……大人，就算我不说，您也会知道的。在塔莱因，能跟德斯维德家族相提并论的，只有……”

　　老库长忽然止住了声音。劈啪作响的壁炉上方，摆着一只巨大的鹿头，干燥的瞳孔中映出火焰的模样。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不久，来人便站起身来，重新戴上那副灰色的手套，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讽刺的神情。

　　“送我下楼，乔尔斯。”

　　忽然他又停下来，薄薄的唇间开口道：

　　“明知道有人在我抽税的区域里动手脚，却还对此不闻不问。乔尔斯，你这个中央银库库长可当得不够格啊。”

　　银发的老绅士躬身。

　　“这是上层大贵族之间的争斗，老朽何德何能，可以介入其中。”

　　萨那尔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走出房间。

　　萨那尔来到银库门前，那辆黄铜色的蒸汽马车还等在原地。他看了看表，城市的阳光慢慢暗淡下去，天色昏暗，街上的行人开始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萨那尔·德斯维德微微皱眉，进了车厢。

　　装着机械的马车喷出一缕白烟，由那名帽檐压得很低的仆人驾驭着，马匹迈开腿，朝昏暗的街道中驶去。

　　黑夜的塔莱因似乎变得比白天更加诡异神秘，踏踏的马蹄声敲在地面上，显得有点渗人。端坐在座位上的萨那尔神情淡漠，甚至没有望向街道上如同深渊巨口般张开的商店门户；看不见脸的仆从则一言不发，驾驭着座下的车辆，黑色的骷髅马跑过路面。

　　马蹄的踏踏声始终响在耳畔，萨那尔无意望向窗外，则看到那黑色的建筑群中，忽然升起了一缕缕白色的迷雾。

　　越是往里走，迷雾便越是浓郁。萨那尔轻轻抚摸着手杖的顶端，驾车的仆人猛地一拉缰绳，车辆停了下来。

　　马车静静地停在白色的浓雾中间。萨那尔凝神倾听，浓郁的迷雾中似乎穿来某些物品被推倒的声音。

　　“哗啦——”，一声响动，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黑雾，便张开血口咬在了骷髅马的马腿上。那是一头看起来非常恐怖的怪物，已经完全看不出初始的团状雾形态，长着八条腿，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锋利的牙齿直接粉碎了骨头，断裂的伤口处却没有血喷出。

　　骷髅马哀鸣一声，直接失去平衡，身体两侧的蝠翼拼命拍打着想要飞起。这时，车辕上的仆从出手了，他踩着马车跳起来，先是一拳打在了那匹马的脑袋上，避免了它胡乱起飞把马车拉翻的悲剧，然后猛地出手，击中那只正在嚼着马腿的无形者，令后者嘭地一声炸裂开来，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血块和肠子洒了一地。而被打散的黑雾很快在身后重新凝聚，“咚”地一声把对手砸出去好远，戴在头上的帽子被打落，露出一张灰的、白的、黄的皮肤拼凑，仿佛好几个人的躯体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布满伤疤的脸，神情扭曲，张开的嘴发出无声的咆哮，里面已经被割掉了舌头。

　　萨那尔依旧坐在车厢里，看着缝合仆从与诡异战成一团，仿佛无事发生。灰色的手套轻轻点着手杖的顶部，飘动的浓雾中，忽然一道黑影闪电般地飞来，击碎了车厢的玻璃，想要吞食活人的血肉，结果却被萨那尔袖子里伸出的紫色荆棘形成一道牢笼，困在里面。它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猩红的大眼珠子，由黑雾凝成的触手拼命往牢笼外钻，想要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眼球也开始不断增生，试图进行精神污染。

　　“想要污染我吗？”萨那尔说道，紫色的荆棘收束，黑雾迅速消散，只剩下一颗猩红的眼球落下，“无聊。”

　　“该结束了。”

　　车厢外，缝合仆从与诡异仍在僵持；无论打碎对方多少次，黑雾的身躯都会重新凝聚起来，不知疲倦地发起攻击。

　　缝合仆从一拳打散黑雾，却被对方抓住机会，撞在腰上，直接掀翻在地；后者的八条长腿直插入地面，牢牢地固定住猎物，血色的口腔开始张大……

　　就在黑雾的利齿即将粉碎猎物的脑袋时，缝合仆从的腹部猛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大量的触手从中涌出，插入诡异雾状的身体里。然后黑雾的身躯便如同被抽走了养分一般逐渐消散，一截黑色的手指落在地上。

　　萨那尔用一个镊子将遗留的眼球装进玻璃瓶里，走出车厢，地上洒落的血肉散发着一阵恶臭，让他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捂住口鼻。

　　大量触手挥舞的缝合仆从早已站起身来，腹部的裂口开始回缩，神奇的是，就连被撕破的衣物，也逐渐恢复到了整齐的样子。他捏起那截黑色的手指，递到萨那尔手上。

　　“没想到居然有两个。今夜是特意来给我送材料的么。”

　　掩着手帕的萨那尔环顾周围渐渐消散的浓雾，转过身去。等走到马车前时，他忽然回头，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能量形成了刺，朝着一个方向狠狠刺去。

　　没有惨叫声，但那确实击中了什么东西。笼罩街道的浓雾散去，蹲在墙角的是一团黑雾，下方垂落着大量的触手，雾状的身躯此时似乎正在不停地颤抖着。

　　“又一个无形者……形状倒是挺特别的。”话音未落，数道紫色的荆棘便窜出，袭向那团黑雾。就在即将形成包围之势的那一刹那，后者忽然原地炸裂开来，散成了一缕缕雾气，从缝隙之中飘散了出去。

　　荆棘扑了个空。

　　不可能……这便是萨那尔内心的第一想法。对方居然在牢笼形成前就自爆身躯，逃过了荆棘的捕捉。

　　这真的是，等级九的“无形者”能够做出来的行为吗？

　　一瞬间的惊诧过后，萨那尔反而冷静了下来。原本捂住口鼻的手帕也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这个。”

　　无形的波动在虚空中凝聚成锥，没入那团黑雾当中，令后者如同筛糠般抖动起来，垂落的触手接二连三地爆裂。就要萨那尔以为它即将消散的时候，黑雾忽然没入了地面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萨那尔皱眉，从车厢中提出一盏煤油灯，朝诡异消失的地方扔去。煤油灯砸碎在地面上，里面的液体泼了出来，燃起一圈火焰，火光熊熊，照亮了四周的黑夜。

　　萨那尔站在映着火光的马车前。

　　“逃走了吗……”

　　萨那尔转身，目光落到那匹断了腿的骷髅马上，后者正哀哀欲绝地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啸声；也不见什么动作，地上那截被嚼得稀烂的马脚便自行蠕动起来，接到伤口的断面处，留下一圈缝合的痕迹。

　　“起来，蠢货。”

　　那匹马拍着蝠翼站了起来，缝合仆从默默地捡回了自己的帽子，压低到看不清面容的程度。萨那尔重新登上车厢，喷着蒸汽的马车重新开始行驶，除了破碎的玻璃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平稳的车厢中，萨那尔想着，按照正常情况，无形者受了自己最后那一击，应该已经意识崩溃了才对，然而对方却还有余力借着阴影逃脱。

　　“从没见过的无形者，果然我还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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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沉迷JOJO，满脑子都是欧拉欧拉木大木大，营业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