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奈之语》三尾狐

29、傀儡

　　乌云盖顶，塔莱因上空依旧是阴沉沉的；灰霾从云层中飘落，从陆地吹向海洋的风带着一阵寒冷的气息，黑色的波涛在水面上翻滚，然后又消失不见。

　　入夜，这座雄城仿佛一条卧在大地上的巨龙，从空中往下望去，视野之内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以及边缘黑色的城墙。只是这一切，都笼罩在阴沉如夜色般的黑雾中。

　　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刚刚送走了自己的客人，笑的脸都有点僵硬；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整理着自己如同海带般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数着手里的钱币。

　　数到一半，酒馆的伙计突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过来。她连忙将钱收回兜里，站起来。

　　酒馆的柜台后面有一面墙壁，上面的木板可以掀开；女人走了进去，里面不知为何瘫倒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哇哇大哭。酒馆的老板站在她面前。

　　女人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废话了，”粗壮的男人吸了手里的烟，将烟头弹到空中，“今后我们之间的分成，得改改。”

　　“改，要改成什么样子？”

　　老板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嘴一张，露出里面的黄牙；他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当然是，六四分，我六，你四。”

　　“什么——”女人提高了声调。她们与酒馆之间，本来是五五分成，如今要变成六四分成，负担更重，“老板，你不讲道德！提高一分，这是要逼死我们算了——本来你们躺着什么都不干就能白得一半钱，现在还要这么做，除非我以后在你这儿开房不要钱！”

　　“你想得美呢！”老板夹着烟头，冷笑道，“开房不要钱？不如让你们这群贱驴子全都去睡大街——有本事你别在我的地盘上招揽客人。”

　　女人咬牙，塔莱因的气候本来就偏阴冷，如果不在酒馆，就只能去站街，这灰霾飘扬的，不要说街上的客人愿不愿意停下来看她们一眼，只需站上一时片刻，皮肤就冻得僵冷，轻则发炎溃烂，这对底层人士是很致命的。但若继续留在酒馆，又少不了要受酒馆老板的盘剥。

　　“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女人怒啸一声，如同一只发怒的母狮子般扑上去，乱发飘扬，张牙舞爪，在老板的怀中拼命撕扯，满地乱滚；本来就破旧的裙子上沾了地面的灰尘。尊严？如果可以被少抽一成的话她愿意放弃一切尊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老板身强力壮，轻易地推开了她。

　　“够了——”对方的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她的脸骂道， “你走啊，你走啊，有本事你就滚出我的酒馆；只要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我就让你站着出去，躺着回来——想在我手下讨生活的女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你说你有什么用，又不能招揽客人。呸，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他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地上的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女人正在烦躁，听到她的哭声，顿时心头火起，拉起来就是一巴掌。愤怒的老板也凑过来，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左右开弓，将那人抽得如同陀螺一般。年轻的女孩哇地一声，捂着脸跑出了木板，女人冲出酒馆，灰霾中还听见老板的声音：“听着，如果你还想在我这儿做事，就把钱交上来。”

　　冰冷的灰霾落在身上，如同刀锋般刮疼了脸颊，女人双手拢起乱发，嘴里恨恨地咬着皮筋。这年头做妓/女也不容易，不但要忍受街边帮派的威胁和骚扰，就连一些客人，也可能在第二天早上不付房费就逃之夭夭。当然女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只会带人去那些要提前结清房费的旅舍，要是对方支支吾吾，她就会立刻丢下他走掉。

　　除此之外，还不得不面临所驻酒馆老板的敲诈；每一个妓/女的终极梦想是加入专门的妓馆，听说那里的盘剥没有酒馆这么厉害，还包吃包住，能每人住一个房间。然而加入妓馆也是有条件的，不但要年轻貌美，还要弹琴颂诗，才艺样样精通。

　　女人咬了咬牙，她决定从今天开始省下钱币，请一个落魄乐师，来教自己一两样乐器。不需要太过高深，只要会几首曲子就行了。

　　天色渐渐晚了，女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黑夜。她打了个哆嗦，平时她都是在酒馆之中度过夜晚的，然而现在要回去显然不可能，即使去街边敲门，别的酒馆也不可能收留她一个落魄的妓女，反而可能被误会为来抢生意的。为今之计，只有加快脚步，返回自己破旧的小窝，才有可能保下一条命。快快快，现在天还没有完全暗，女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街边的煤油灯，自己沿着亮光走，它们不敢靠近的。

　　女人在街道上走着，裹紧了身上的破布；老旧的煤油灯在她身边发着黄色的光，黑暗中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尖叫一声，双腿失去力道，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绮丽的华服，戴着帽子。他的皮肤格外地白，泛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不似人类的古怪魅力；他容貌美丽，眼睛下方有着紫色的泪痕，这更为他的美丽增添了一丝妖异。然而往上望去，那双眼却是冰冷的、平静的，戴着白色的手套，仿佛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求求你，不要杀我……”被掐住的女人靠在墙上，涕泗横流，然而对方只是靠近她；她才发现对方的手中拿着一朵红色的花。

　　“抱歉。”

　　他微微张开嘴，被摁在墙上的女人面目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被从她身体中扯出，落入了他口中。对方松开手，女人的尸体落在地上，她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是已经死了。

　　来者后退半步，用手绢擦着那朵花。它转过头，忽然说道：

　　“那边还有几个人啊。”

　　“那就一并解决了吧——”

　　……

　　来者走出暗巷，与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混在一起；他拿着那朵红花，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他微微转头，发现后面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来者走进拐角中，他站在黑色的石板上，目光越过肩膀，后面的黑暗一阵蠕动，现出一个身影来。

　　“啊，没想到这就被你发现了呢——”

　　“你是谁。”对方沉静地问道。

　　“我是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呢。天地之大，宇宙之广，究竟是谁生了我，而我又生了谁；纵观这俯仰一世，人生茫茫，而我又……”

　　话音未落，莫白的身体便瞬间裂解成了十几块，汹涌的内脏漏出，落在地上。莫白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滚到几圈，撞在萨那尔脚边：“啊，这还真是糟糕啊。”

　　“这是……”萨那尔握着手杖，在他的感知中，他们与对方之间忽然多了无数道透明的丝线，那丝线是无形的，却在黑暗中带着寒光。不只是他们四周，整个暗巷都被丝线覆盖了起来。

　　“不，不对，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萨那尔微微皱眉，“情报错误了吗？”

　　“它是？”

　　萨那尔捡起莫白的头颅，将它端在手中，直视着前方那个姿容兼美的来客。

　　“看清楚了，它就是你的上位，‘升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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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我终于放假了，你们不会想知道我最近都经历了什么（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