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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迷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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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承轴区的福格台一家上报,他们的女儿在某一晚失踪了。这是档案中最新一期的失踪案,从记录时间上来看,再没有比它更近的了。”莫白的手指滑过书籍上的内容,“而且资料上显示的是“未处理”状态。如果要获得第一手的线索,这倒是个好机会。”
“怎么,要去看看嘛?”
萨那尔一把抢过他举在头顶上的书籍:“有道理。他们住在哪儿?”
“铁锭街321号。”
“好,那我们走吧——”
萨那尔顺手拿起帽子,空中的灰霾还在下,被清理开来,堆积在街道两旁。莫白二人等在街上,冷风吹进他向两边翻开的衣襟;莫白扫了一眼落在对方肩上的灰霾。
“我有点不明白,你不坐自己的车吗?”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去过铁锭街吗。”
黑色的蒸汽机车沿着轨道咔咔擦擦地开来,在站点前停下,溢出的白雾消失在灰霾中。萨那尔上了车,在铁箱里投入一枚银币,然后在一处空位上坐下;莫白紧随其后。
莫白望向四周,车厢内是密封的,冷气透不进来,但也不算温暖;车上的乘客大都裹着黑衣,将自己缩得很紧,帽檐遮住了脸。并排式的车窗是玻璃的,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蒸汽机车已经开始移动,隔着一层灰色,能够看到塔莱因独特的街景。
两人在铁锭街下车,莫白拿着手里的地图:“应该就是这儿了。”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独栋的小楼,四周有围墙,但花园的面积很小,几乎挨着大门【注1】。门前挂着一串铁钟,想必有客人来的话,就可以摇响这处铁钟,以提醒里面的人。
“能在承轴区住得起独栋的宅院,看来对方还有几个钱。”萨那尔跺了跺鞋子,抖落披风上的灰霾。
“按照记录显示,这家人是在昨天深夜通过电话方式通报的失踪,而附近的巡逻队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了档案馆。”莫白折叠起地图,“现在过去的话,也许能赶在他们之前。”
“没有审判厅的执照,”萨那尔转着手杖,“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
莫白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不算高的围墙:“那么,要翻过去吗——”
萨那尔制止了他跃跃欲试的举动,两人来到门前,摇响门铃,很快一个女佣从里面走出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女佣狐疑地看着来人,一个貌不惊人,绿色的眼眸之间却弥漫着一股狡黠之色,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另一个皮肤白皙,面容沉静,杵着手杖的模样却有一种贵气可言。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萨那尔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卡片:
“你好,审判厅来人,是来调查失踪案的。”
“哦,好。”女佣接过那张空白的卡片,反反复复地确认了好几次,才还给萨那尔,“两位请进。”
萨那尔若无其事地接过那张卡片,将其放回皮夹里。莫白扬起眉毛,在跟着女佣走向家宅的同时,低声对萨那尔道:
“你不是说没有证件嘛——”
萨那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两人走进客厅,一位盛装的中年夫人迎了上来。
“欢迎,二位。大冷天的,请恕我招待不周,要来点绿藻茶吗?”
莫白垂眼,看着杯子里墨绿色的茶水;绿藻是一种生活在海里的团状物,干燥后用来泡茶味道浓烈,是塔莱因中层阶级的最爱,大片聚在海里的样子,就像是死人的头发:“感谢您的慷慨,不过我还是应该先完成工作,不能因私废公啊。”
萨那尔喝了一口便皱着眉放下。倒是莫白拿出笔记本,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那么,请问受害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福格台夫人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不自觉地搓在一起:“是的,失踪的那个人,她叫安洁娜娜……平时,她都一个人住在楼上的房间里。后来女佣进去打扫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见了;然后我们就报给了巡逻队。”
“安洁娜娜是你们的女儿吗?”
“……嗯,是的。”
“那,”莫白笑了一下,露出来的雪白牙齿让他看上去有点和蔼可亲,“夫人,您家里还有别的成员么,能不能出来给我们看看?”
福格台夫人尽管看上去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让仆人把她们带了过来:“就是她们了。家里就只有我和我的两个女儿在,剩下的就是女仆、佣人,没有外人了。”
两名少女姗姗来迟,尽管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但客厅里燃着壁炉,她们依旧穿着露肩的裙子,摆弄手上的珠宝。莫白看了她们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笑容。
“夫人,安洁娜娜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您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们在自己女儿失踪的情况下,还有心情梳妆打扮,盛装出席的呢?”
对方似乎惊了一下,连两个女儿的手都停了下来。
“这个……”夫人吞吞吐吐道,“那个……安洁娜娜她,在我们家的身份有点特殊……您明白的,就是那种……唉,这实在不好说。”
“那么,安洁娜娜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她平时都是独居,没什么人去,直到女佣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所以……”
“也就是说,失踪时间不明喽?”
“是,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上报的巡逻队。”
莫白的目光扫过她们身上,在心里冷笑。这分明又是一起正室和私生女之间的故事,但他也懒得深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想去看看她住的房间,可以吗?”
事情就这样定了。福格台夫人早就不想再面对他们,安排叫女管家带着他们前去。一行人走上二楼,穿过蜿蜒曲折的楼梯。四周阴暗而宽阔,莫白眯起眼睛,楼梯间面目模糊的人像似乎在看着他们。
“安洁娜娜一直住在二楼的么?”
“是。”
“一个人?”
“是……”
“我看这福格台一家在言语间似乎有点避讳她。”持着手杖的萨那尔忽然说道,“大概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这么简单吧。”
“……其实,您别怪夫人。安洁娜娜小姐她,在精神上有点问题……在她小的时候,头脑还很正常,可是后来,就一点点变疯了。夫人她们因为怕人议论,才不敢提这件事。不过安洁娜娜小姐现在失踪了,什么都不说,毕竟是不太好的……只要两位别传出去就是了。”
三人上到二楼,在一处房门前站定。女管家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插入孔中,莫白敏锐地注意到一件事。
“这扇门,是从外面锁的?”
“是。因为安洁娜娜小姐的病情,所以仆人们都很少来这边。会由人给她送饭进去。”
管家推开门,光线从对面的窗口里照射进来。房间里摆着地毯,有一张床,地上散落着一些玩偶,原本壁炉的位置被填成了一面墙壁。莫白走上前去,摸了摸窗框,发现是被钉死的。
“窗户封死了?”
“是,因为老爷害怕小姐会跳窗。”
地毯上有些污迹,看上去已经旧了。窗户旁摆着一张圆桌,还有一把椅子;从椅子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下方的一处篱笆。
“小姐经常坐在这里,看着下面的花园。”
莫白摸了摸被皮毛包裹的床角:“这确实是一个疯子的房间。”
地面上的玩偶散落着,其中不少已经破损,露出内里的棉絮;模样新旧不一。萨那尔隔着手绢拿起一个,来回翻看了一番,兔子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没什么好看的了。”
三人回到一楼,女管家给他们端上热茶。
“我还有一个问题,安洁娜娜经常发病吗?”
“嗯,其实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安静的,就是发起疯来的时候有点吓人。”
“是怎么样的疯法呢?”
“发起病来的时候,就像野兽一样,会用力撕扯地上的玩偶,偶尔还会拿嘴去咬。就是你们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些。”似乎是怕别人的评价,管家连忙补充道,“不过她从来不咬人。其实安洁娜娜小姐还是很省心的,只是有点费玩偶。她很喜欢那些玩偶的,经常抱着,不让我们碰。”
莫白无奈,此时,一名女佣为他们送上茶点;帽檐戴得很低,脸庞隐藏在阴影下。她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一点头,莫白与她对视,只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眸。
“那是……”
“哦,这是丽塔,老爷收养的哑女,在很早以前就跟在老爷身旁了。现在被调去负责安洁娜娜小姐的照顾。”
“嗯。”
莫白和萨那尔走出大门。萨那尔杵着手杖,转过身来。
“以防万一……”
萨那尔的精神力顿时席卷而出,篡改了这家人对于他们的记忆。密集的灰霾从空中飘下,从天上看,承轴区的街道似乎变得异常渺小;莫白和萨那尔在这片背景下移动着。
“密室杀人……”莫白舒适地将手臂背在脑后,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个故事,有人在一间封闭的密室里杀了人,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莫白道,“接下来你怎么办,这起案件已经调查完了。”
“还有一件事,这家的主人福格台先生似乎不在家中。我委托人去查了,他好像在承轴区外面跟人做生意,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是不会回来的。”
“那么,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找回来才是。”
“什么办法?”
“一场舞会。”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里是指建筑的门。一共有两层门,分别是围墙的门,和房子的门。后一句是围墙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