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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   再次碰到爸爸,是那天过去没几日的一个下午。
      四月的天气,时好时坏,雨天倒占了大多数的日子去。不过那天下午,倒是真的风和日丽。
      前一天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空气新鲜,阳光明媚。太阳晒在身上,叫人暖洋洋的,舒服得直想睡觉。下午的课有两节自习,而慕幽刚好约了要去医院检查。秦云川偏偏有个临时的考试,去不成。只好由顾忧忧和叶喜陪她去医院,一方面本来在教室就有些昏昏欲睡,另一方面路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还可以顺便当作散步提提劲。
      快到医院的时候,顾忧忧突然瞟见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她顺着看过去,那真的是爸爸。
      她这时候才真正大吃一惊,因为那儿并不只有爸爸,爸爸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而那个女人,不是妈妈。
      爸爸正在打电话,拿着手机不知在说着什么。他身边的女人,长长的卷发披在身后,神态妩媚。虽然不是非常年轻的样子,却看得出年纪没妈妈大。何况,妈妈一直是温婉端丽的女人,温柔明净,和这个女人完全不同类型,她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这样两个人,谁斗得过谁?她心里蒙上大大的阴影,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最后的赢家,不会是妈妈。
      她正站在原地发愣,被叶喜扯了一扯:“怎么了?”
      顾忧忧迅速地转过头来:“没什么。”
      她明白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刚才在看什么,再扫了一眼仍旧站在那的爸爸,她跟着慕幽和叶喜,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医院永远是白色的,阳光穿透走廊的玻璃洒落得大片大片。
      慕幽每个月都固定要检查身体,她的状况现在比较稳定,医生只嘱咐了她一番,她们就完成任务了。
      一出医院大门,顾忧忧下意识地看向刚才的地方,却发现爸爸已经不在了。一时间,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像是有些失望。她记得爸爸的公司离学校也不远,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隔天一大早,顾忧忧向班主任肖言请假。
      “肖老师。”顾忧忧看了课表,早上有三节课都是肖言的数学。
      肖言对顾忧忧这个数学很好在班上又格外安静的漂亮女生注意已久,她回过头,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假。”
      “不舒服吗?”她的语气还是平时的爽朗利落。
      “不是。”顾忧忧把话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却还是只说了简单几个字,“有点事。”
      “好吧!一个上午吗?”肖言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倒叫顾忧忧愣了一下,她才点头道:“对,一个上午。”
      “还有什么事吗?”肖言见她还站在原地,问道。
      顾忧忧连忙摇头:“没有,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说完,她迅速转身走出办公室,脚步匆匆。肖言看着她走远,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女生如果再开朗些就好了。她站起来,理了理桌面,准备去班上上课了。

      爸爸的公司,在这边吧?
      顾忧忧想了想以前听过的名字,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很快,一幢大楼出现在她的眼前,表面的玻璃,蓝晃晃的。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会,她记得爸爸的公司在七楼,不上不下的位置。一进去,电梯出现在顾忧忧的正对面,迟疑了一下,还是偏开向楼梯走去。
      她讨厌电梯,尤其是这种密封型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说原因,又会让她想到一个人,林扬。

      他们俩之所以会和好的一个重要契机,就是电梯。
      说起来,那还是刚刚小学毕业的时候。林扬的爷爷做寿,林扬的父母专程来顾家请了他们去吃饭。那间酒店,新修没多久,挺时髦的还装了电梯。宴席只在三楼,客人多半走楼梯就上去了,可顾忧忧和林扬当时都对那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匣子特别好奇。
      走进去,刚开始上升,就突然停住了,还抖了几下。原本开着的灯也熄灭了,电梯里满满的黑暗。顾忧忧吓得大叫,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抓住她的。她的害怕突然就没了——林扬的手暖暖的,叫她觉得很安全。
      她听出林扬声音里的关切:“我们没上去,爷爷爸爸他们会找的,待着别怕,啊?”
      她使劲地点头,也不管对方看没看见。之后,两个人就安静地在黑暗里等着被人发现。
      后来才知道,电梯没事,只是电线的问题。
      接着,顾忧忧和林扬从敌对关系变成了朋友关系,可她从此也开始讨厌电梯。

      爬楼梯并不算累,只有七层,顾忧忧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爸爸的办公室就在眼前,隔着一扇玻璃门,她看见上次在马路边见到的女人。更里面的另一扇门,实木的,看不见后面是什么。但她知道,爸爸就在那里。
      手一伸,她推开了玻璃门。
      女人的反应很快,只打量她一眼,一脸带些谄媚的笑容就挂了上去:“你是顾忧忧吧。”像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顾忧忧点头,她也没准备隐瞒,她看见女人的手指在桌上按了下什么,大概是通知爸爸吧。
      果然,门开了,爸爸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顾忧忧,他像是一点惊讶也没有,拉住她便笑了起来:“忧忧,你怎么来了?来来,坐。”
      他拉着顾忧忧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再指指站着的女人道:“这是我的助理,你可以喊她兰姨。”
      兰姨?顾忧忧一下子就想到那天爸爸喝醉酒后嘴里吐出的名字,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不,也许这个想法在那天就开始在她心里蔓延了,如今,只是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顾忧忧的脸色白了一下马上恢复正常,乖顺地喊道:“兰姨!”
      爸爸笑眯眯地十分满意:“忧忧,你和兰姨先聊着,爸爸还有事。”
      见爸爸转身走开,女人在顾忧忧身边坐了下来,理了理头发才转过脸来,涂着杏色眼影的眸子直视着她:“忧忧,你应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吧。”
      顾忧忧挑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却转头看着窗外,不出声了。
      很久,就在顾忧忧以为还会继续沉默的时候,女人回过头来笑着说:“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事,你妈妈还不知道吧?”见顾忧忧也不吭声,她才站起来,拍拍顾忧忧的肩道:“大人的世界,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吗?”冷不防顾忧忧开了口,她冷笑道:“你要从我妈妈那抢走我爸爸?”
      女人摇了摇食指:“才不是,根本没有抢不抢的问题。而是——”
      她顿了顿:“你爸爸现在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他又不是东西。”顾忧忧撇撇嘴。
      “是他的需要。他需要我,所以才会这样。而你妈妈,对你的爸爸现在来说,是一个什么用的没有的人。”女人大声笑起来,嚣张十足。
      顾忧忧看了看仍旧关得紧紧的门,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有用的人吗?”她低声重复,心里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有种撕裂的痛楚。她觉得心里好冷,像是开了大大的口子,被风呼呼地灌进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因为她还想到了自己。对爸爸来说,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有用的就要,没用的就扔吗?
      顾忧忧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听见女人的呼唤声也没理,一口气走到了大楼外。
      外面的阳光正灿烂,头顶的蓝天见不到一丝阴霾,可是阳光却没有一丝能够照进她的心里。
      抬起头,向七楼看去,玻璃反射的光芒,让顾忧忧眯了眯眼。
      眼睛,却模糊了起来。

      晚上叶喜问到早上怎么没去上课,却见顾忧忧沉默地坐在那,表情黯然,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叶喜有些担心,她走近顾忧忧大声叫道:“忧忧!”
      “啊?”顾忧忧打个激灵,愣愣地看着叶喜,“怎么了?”
      “你早上怎么没去上课?”
      顾忧忧别开脸:“有点事情出去了,我请了假的。”
      “什么事?”叶喜觉得顾忧忧现在很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顾忧忧岔开话题,“我先去洗了,有点困,我想早点睡了。”说完,她端着脸盆走开了,只留下满脑子问号的叶喜,怔怔地站在房间里。

      躺在床上,顾忧忧却睁着眼睛,想着白天的事和那女人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实在是一针见血。
      爸爸会这样做,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的,不是吗?
      那时候到家里来讨债的人,在提到她的时候,爸爸不是什么话都不说吗?她在爸爸眼里,也是根据作用和需要来划分的吗?
      顾忧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被子,指甲在手心划出血痕来。
      一点都不疼,至少,比不上心里的。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眼睛和心都是这样酸涩呢?眼泪好象根本不受心的控制一般,流下来,滴在枕头上。明明没有声音,她的耳朵,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滴一滴,在深夜里,响得寂寞。

      之后的月假,顾忧忧都会注意妈妈的神色。但一如往常,也许妈妈什么都没有察觉吧,她想着,略略宽下心来。日子这样重复着,顾忧忧自己都有些忘记了似的,她只是更加不愿意接近爸爸。这很容易做到,因为她和爸爸同时在家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陌生人一样。
      顾忧忧不知道是自己比较可怜,还是爸爸比较可怜。

      栀子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的时候,已在五月的尾巴上。
      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各种的香气,除了栀子,还混杂着些些广玉兰的味道。西瓜和荔枝也开始大上市了,水果店门前的纸牌上写着“妃子笑”,门楣上的凉棚仿佛永远有雨水滴下来,湿漉漉的样子,温温润润的。好象是让你抓紧时间享受暂时的清凉——因为过不了几日热气就要开始蒸腾,盛夏就要来了。
      秦云川参加的校际篮球赛在这个时候拉开帷幕,却让本来接近期末变的有些沉闷的校园多了几分生机。几天下来,最后的决赛终于到了,学校格外开恩,这天下午统一放假。慕幽马上拉着顾忧忧和叶喜就去了球场。
      市里最好的球场就在一中,最好的室内球场还是在一中。这场对于全市的中学都有些重要的比赛,此时就在一中的室内篮球场举行。她们进去的时候,球赛还没开始,人却坐的七七八八了。秦云川已经帮她们留了座位,靠前,视线非常的好。可一坐上去,顾忧忧就感到全场许多的目光都投向她们,还是那种杀人似的目光。她不由得苦笑着对慕幽说:“这个地方虽然好,可是坐久了也很难受。”慕幽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场中的秦云川。
      他是天生就适合篮球的孩子。
      曾经学校的教练这样评价他,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全场大部分的目光都汇集到他的身上,秦云川就像是一个焦点!让慕幽都为他骄傲起来。

      比赛开始了,场上的气氛一直保持在最激烈的顶端。连顾忧忧这样不太关心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她的目光同大多数人一样,一直凝聚在秦云川身上,看着他的每个移动,看着他的每个动作。
      临近尾声,一中和对方的差距仍不明显,因为之前就像是在进行拉锯战。对方的队员有些急了,凑到一起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等他们分开来的时候,顾忧忧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好的感觉突然出现,而且越来越强烈。
      果然,在秦云川和对方一个队员跳起来抢一个球的时候,本来已经跃起的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直下坠。摔在地上,他缩成一团,表情痛苦。而顾忧忧看见了那个人的动作——就在跳起来的瞬间,那个队员用膝盖狠狠地撞击了秦云川的腹部。慕幽也看见了,她当即跳起来大叫:“他们撞人!犯规!”
      场上一片混乱,离比赛结束只剩下几分钟。
      一中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对方的几个人面上带着得意。顾忧忧担心地看着正在被抬起来要送到医务室的秦云川,他不会有事吧?慕幽却已经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就要往医务室去,还拉着顾忧忧和叶喜,要她们一起去。
      医务室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阴阴的天气,让墙壁都有些湿漉的感觉。
      秦云川躺在床上,看见慕幽进来,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咬着牙说出来的话,有些怪声怪调的。他的脸上却满是担心,担心接下来的比赛。论实力,两所学校差不了多少,可他这主力一下场,最后的结果就有些危险了。
      叶喜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突然冒出一句:“我去看!”她出了门,向球场跑去。
      医生拿药还没有回来,一下子,医务室只剩下他们三个。顾忧忧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不声不响。慕幽拉着秦云川,看上看下,说话都带上了哭腔:“真的不要紧么?撞得不轻吧。”秦云川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真的没事,疼一会就过去了。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最多青一块。”
      顾忧忧看着他们的对话,突然一股嫉妒从心底冒出来,从模糊,渐渐清晰。

      门突然被推开,兴高采烈的叶喜叫着冲了进来:“赢啦!我们赢啦!”
      “真的?”秦云川虽然也是带上喜色,却有些怀疑地问道。
      “真的。”叶喜重重的点头,肯定自己的话,“后来有个很强的人上场,最后赢啦!”说着,她转向顾忧忧:“忧忧,那个人你认得的,就是那天春游回来碰见的那个,他叫什么来着?”她的眉毛皱成一团,像是吃力地想要回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苏未然。”顾忧忧轻喃。
      “对!对!”叶喜叫道,“就是他!就是他!你都不知道,他真是太帅了!上次我真该叫他签个名给我的,都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顾忧忧偏开头去,窗外的人群隔的有些远,她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咧开嘴笑着的少年。
      苏未然。

      果然是她认得的人,谈不上熟悉,甚至是她一直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反倒生活里他出现的频率开始高了起来。好象就从那天开始的,想了想,她肯定了,的确从那天开始。
      苏未然是隔壁班的学生,学校的高一年级,在这条走廊上,顺着排开。
      高一(1)的隔壁,就是高一(2),苏未然的班级。也许是顾忧忧自己的原因,开始注意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在眼前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真的。
      课间的时候,她常常头一偏,就看见苏未然在班上的走廊走过,稳稳当当的。
      有时候两个人的目光相遇,苏未然总是会冲着她笑开,露出牙齿,一脸灿烂。
      后来,顾忧忧不得不承认,她开始享受这样的日子。一种淡淡的暧昧滋生着,她也不想去管。每次当她想要扼杀这种暧昧的感觉的时候,她总会想到那个下午的医务室里,浑然忘我的慕幽和秦云川。
      她在嫉妒,她承认。
      她在吃醋,她决不承认。

      而高一学年的期末考试,悄悄地逼近了。
      六月底的城市,有些过分地炎热,太阳总是升起来整整一天才落下去,晒地人都像是要被烤熟了似的。每天的复习,却有些心神不宁,顾忧忧是这样,叶喜觉得她自己也是这样。最后一次理科的考试呵,她的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在文科班的美好前景。
      但考试终于结束了,叶喜高高兴兴地开始暑假的计划,顾忧忧却有些茫然。暑假,在家的日子该长得多了。可是她能够,在这个有爸爸的家里高兴的过日子吗?

      爸爸在家还是慈父的样子,顾忧忧也不可能说什么。事实上,她并不想打破妈妈的梦,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但让顾忧忧没想到的是,这个梦,是被爸爸亲手打碎的。
      家里的战火每天都燃起,顾忧忧只能紧闭房门,听见还是会传进来的声音,皱眉。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她不知道。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接到陌生的电话——陌生的号码赫然在电话机的屏幕上显现,顾忧忧确定自己并不认得。
      接起来,才知道对面的人并不陌生,是苏未然。
      “嗨!忧忧,在家过的怎么样?”
      顾忧忧想了想才说:“不好。”
      “想不想出来玩?”
      顾忧忧暑假里常常出门,多半是和叶喜或者慕幽在一块。可是每次,都让自己本来已经糟糕的心情,变的更加糟糕,而且不明所以。如果换了苏未然,会不会,能够开心一些呢?她答应下来:“好啊。去哪?”
      苏未然嘿嘿地笑着:“到你平常去学校要去的车站等着吧!”
      “好。”
      挂上电话,顾忧忧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站在电话机旁想了想,她还是准备出门,毕竟是答应了的事,不好反悔。

      八月的太阳比六月更烤人,顾忧忧戴着太阳镜,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都打着阳伞。夏天,对女孩子来说,是穿裙子的季节。顾忧忧也穿着裙子,细细的亚麻色,刚刚到膝,露出小腿来。脚趾上被她刚刚涂上的淡紫甲油,衬着月白的凉鞋带子,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她的太阳镜也是淡紫色的,透过它,她看见一个淡紫的世界。不同于真实的,世界。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她突然觉得自己想哭。
      眼泪的来临总是措不及防的,果然没错。
      苏未然出现的时候,有些愕然地看着一个女孩子蹲在车牌下面,淡紫色的太阳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却没有遮住脸上的泪痕。
      “忧忧?”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几乎所有的阳光。
      顾忧忧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盛开一朵笑,像蔷薇的花蕾。
      苏未然把手伸给她,顾忧忧自然地接住,手牵在一起,一个指头和四个指头分开。
      她固执地认定,只有情人才能够十指相扣的牵着,还有一句很美好的诗用来形容这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甩甩头,把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挥掉。
      和苏未然在一起,果然很开心。他从不会提起让你不快的事,因为他察言观色,细致入微。
      而且他会玩,并善于玩,每分钟都紧凑得让顾忧忧不太可能想起别的什么事。在一些事情上,和苏未然相比,她简直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而他已然成人。
      道别的时候,苏未然笑着挥手,然后离去。
      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顾忧忧的思绪里却突然涌出整个暑假让她不开心的全部。

      她原以为,既然爸爸在她面前还当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也会小心地在家里掩饰。现在看来,爸爸那不是当作什么都没有,而是不在乎,完全地不在乎。那他在乎什么呢?妈妈?不,顾忧忧知道不是。不然也不会大大咧咧地把手机摆在家里,叫妈妈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那好象,是爸爸故意安排的一样。
      “为什么?”
      “阿兰她帮了我多少,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阿兰,我们现在还欠着债!”
      顾忧忧觉得有些可笑,那个女人所有的持凭,也不过是对现在的爸爸来说,有用的财产,和背景。
      可是爸爸妈妈尽管已经成了现在这样,日日的争吵,却还是没有离婚。
      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到底有什么作用?

      大人的世界,真是难懂。每每在她以为自己明白的时候,就马上有新的疑惑出现。可是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离成年只有两年了。是不是两年后,她也会和现在的爸爸妈妈一样,变的难以理解呢?

      开学的时候,顾忧忧像逃一样的离开家。
      冲进宿舍,才有种安全感充实心灵。
      文理分班表顾忧忧已经看过了,叶喜在11班,离她所在的1班,正好十面墙的距离。宿舍却没有变化,这已经足够。即使平时不能够在一块,晚上却还是见得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像是浮在水中抓住了一块木头。
      顾忧忧的同桌,换成了慕幽,是慕幽的特别要求。生病的孩子,要求即使任性,却总是会得到满足的。
      高二的日子,就像是高一的重复。
      秋季运动会,选在金秋十月的月底举行。顾忧忧撑着脑袋看着班上的同学报名,一副事不关己的云淡风清。慕幽坐在她旁边,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她们俩的座位,和班上其他的人,像是两个世界,隔了不知道有多远。

      去看运动会,是因为慕幽前一天提到秦云川的比赛项目,跳远。一边告诉她,慕幽一边软语恳求着:“陪我去看嘛!”磨不过她,本来想趁运动会好好在宿舍休息的顾忧忧摸摸脑袋,只好答应下来。
      现在的天气,明明入秋却还是炎热,她一点也不喜欢。
      跳远的场地在运动场的中间,偏左的草坪,围满了人。
      顾忧忧看了看,几乎根本没有空可以让她们挤进去。这情况,早该预料到的。有秦云川的地方,人特别的多,这几乎已经是一个规律了。她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看着慕幽沮丧的脸。
      慕幽眨眨眼,突然露出诡秘的笑容来:“不如,我们爬到那个上面去吧!”她指了指身后的铁架子。转头看见她指的是什么的顾忧忧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吧!”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幽,摇了摇头:“不可以。”
      慕幽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又纠结到一起,眼中还闪着水光:“为什么?”
      顾忧忧翻了翻白眼:“拿生命开玩笑哦,怎么可以?来,我们找机会进去看!”她拉起慕幽的手,忍受着人群中穿来穿去的痛苦后,终于顺利找到空挡挤到最里面。

      正好轮到秦云川,慕幽一站定就大声喊道:“云川加油!”惹来不少观看人的眼光。
      秦云川看见她,微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他目光一偏,落在站在慕幽身边的顾忧忧身上。秦云川没防备地心里一热,盼着她的目光能够落在自己身上,可左等右等她仍旧四处张望着,他心里窜出些许失望来。他却没有想到,是顾忧忧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才故意看着别处。直到身上的视线离开,顾忧忧才看向已经跳起的秦云川。这样的慌张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是不知道了,像是突然而然的,她害怕和秦云川的目光相对起来。
      这次运动会,只让顾忧忧确定了一件事。
      她也许,悄悄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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