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忧伤开满地》婉兮清扬

5、2

　　Ｈ市果然到了，车缓缓停下，路边高高的樟树投下巨大的影子。
　　顾忧忧忽然发现，原来她去的每一个城市，都有许多许多樟树这种植物。她用手把刘海顺了顺，动作是奇怪的优雅，看呆了身边的叶喜和慕幽。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这座城市待上两天一夜。
　　而第一站，是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而恰好也是顾忧忧绝对不希望来的地方。
　　Ｈ市著名的景点之一，和他们这次来准备住宿的宾馆，都在这一块。而顾忧忧以前那所学校，是高中和初中同时存在的，也正好在这个地方。
　　真是见鬼！顾忧忧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她好象真的有点生病了，但也许，只是近乡情怯吧。
　　周围的同学们都开心的四下张望着，导游在前面喊着：“集中集中！我们现在去参观，然后回宾馆，找地方吃中饭，大家跟上！”
　　慕幽和叶喜一人扯了一下顾忧忧：“走呀！”
　　她才有些被动地跟上人群。
　　这里的景点，顾忧忧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她越来越心不在焉。如果不是慕幽叶喜一直在她身边，她也许早就掉了队。
　　“忧忧，你怎么没精打采的？”顾忧忧回过神来，看向问话的慕幽，还是被看出来了吗？
　　她摇摇头：“不是。”她并不想回答得多么深入——那是种下意识的排斥。
　　慕幽噘了噘嘴巴，然后仰首望向秦云川：“云川，中午吃什么好？”
　　秦云川看了看表，还早，才浅笑道：“等会再说吧，我们可以自己找地方。”
　　其实慕幽关心的并不是中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而叶喜，一直兴致高得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边看还边拉着顾忧忧说着什么。
　　参观结束后，导游把学生们带回了宾馆，让大家自己找地方吃饭，下午再集合。

　　顾忧忧心里对这周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她不由自主地总是把目光投向那边的校舍，淡淡几眼后，再收回来，眼神中却添上了几许惆怅。她越是想装做不在意，这种表现就越是明显。秦云川最先觉得她有些奇怪，困惑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顾忧忧。
　　“去找地方吃东西吧，三点还要集合呢！”叶喜大声嚷道，她的肚子早就饿了。
　　被她这一喊，顾忧忧也觉得开始饿起来。转头看了看四周，她记得这里有一家店的泡饭做的特别好吃。顾忧忧确定了方向，才说道：“往这边走吧！”
　　叶喜倒没觉得什么，慕幽和秦云川互相看了一眼，才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一家小店出现在四人的眼前。玻璃门上的“欢迎光临”还是以前那四个字，让顾忧忧突然觉得亲切起来。她推门，一进去，脸色就变了。
　　店虽然小，却还算舒适干净，里面坐了三三两两的客人。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其中那个面对顾忧忧的人，见她进来，惊讶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忧忧？！”其余两人迅速的站起来转过身，神色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嗨！”顾忧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互相之间僵持了几秒，对面的三个人中的两个人都笑嘻嘻地走过来：
　　“忧忧，好久不见！”
　　“是啊，你转学以后，我们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林扬，你说是不是？”
　　林扬就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盯着顾忧忧的眼睛里，看不出他的情绪。
　　顾忧忧在心底哀叹一声，是了，这家店当初还是林扬他们带着她去的呢，怎么会没有预想到有碰面的可能呢？
　　这时候叶喜、慕幽和秦云川已经走了进来，看见他们这样面对面站着，都有些诧异。
　　“你们认识？”叶喜用手指比画了一下，问顾忧忧。
　　顾忧忧点点头，她从刚开始的震惊中已经恢复过来了，脸上重新有了血色。她朝着两个走过来的男生说道：“这是我现在的同学。”又回头对着叶喜他们说道：“那是我以前的同学。”眼神扫过林扬，却看见他的嘴角有丝讽刺的笑容划过，顾忧忧的心里紧了一下。
　　饭吃的极其热闹，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学生，熟识起来速度惊人。等到中饭结束的时候，叶喜他们已经找到了带着他们在自由活动的时间玩的合适导游了。
　　顾忧忧沉默地吃着饭，一直觉得喷香可口的饭，她吃起来都没滋没味的。
　　林扬坐在她的对面，也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常常盯着她看，目光灼灼。
　　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秦云川探询的目光也常常偏过来，再快速收回。
　　互道再见的时候约定了晚上碰面，也留下了联系方式，看着林扬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顾忧忧的心才真正放下来。

　　叶喜马上回过头去问顾忧忧：“你以前在Ｈ市读书？”
　　顾忧忧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学校，点头：“我初三之前都住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些微的迷离，轻轻的哀愁一闪而过，却正好被秦云川捕捉到了。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疼起顾忧忧来，想弄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
　　慕幽拉住顾忧忧的手，手心的热量传递了过去，眼神里是完全的诚挚：“忧忧，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好吗？”顾忧忧心里一暖，差点就开了口。可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却叫她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个夜晚，林扬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死要面子。”
　　顾忧忧的脸上浮上一个有些哀戚的淡淡笑容，她不禁想，林扬也许是最了解她的人。
　　慕幽见她不想说，也就不勉强，只握紧了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顾忧忧感激地望着慕幽：“回去吧，还可以休息休息，下午还要爬山呢。”
　　离三点集合还有快两个小时，每个学生都分配了各自的房间，女生三楼，男生四楼，都是三人间。
　　一进屋，叶喜就倒在床上，把四肢完全伸展开：“真的累了，根本没怎么动呢！”
　　慕幽轻笑：“我都没累，你呀，是缺乏锻炼。”叶喜斜瞟了她一眼，不服气地说：“是，是，我又没人扶着搀着，渴了想喝东西还得自己跑那么远去买，可不像有些人，咳咳。”慕幽伸手要捂住她的嘴巴，有些羞恼：“你说什么嘛！”两个女孩子顿时闹在一起。
　　顾忧忧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
　　这里几乎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更整齐更干净了些。

　　“快起来，两点五十了！”顾忧忧感觉到鼻子被谁捏住，呼吸有些不畅，睁开眼睛，是叶喜笑嘻嘻的脸：“还没睡醒么？”
　　顾忧忧摇头，赶紧去洗脸。
　　等她们下得楼来，楼下已经站满了人。
　　所有的人迅速地被装进客车里，忽然沉闷的空气让顾忧忧有些气闷。
　　同学们或者唱歌，或者游戏，都玩得不亦乐乎。连身边的叶喜都转过头去，和坐在后面的慕幽秦云川聊起天来，话声不时传进顾忧忧的耳朵，让她有些心烦。侧了侧身，她继续看着窗外快速变换的景色，发起呆来。
　　今天，见到了林扬。
　　一年不见，他变了好多，虽然还是那时候清秀的男孩子，却少了许多稚气。
　　顾忧忧的回忆，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和林扬的第一次见面，场景有点火暴。
　　那还是在幼儿园里，那时候的顾忧忧，已经出落的精致漂亮，被所有的老师家长都看成天使般的人物。可是实际上，那时候的她就有些潜在的暴力倾向，这从她时不时抢夺小朋友的玩具，就可以看出。偏偏那些受了欺负的孩子，都看上去要比顾忧忧凶悍得多，所以老师从不怀疑。一而再，再而三，顾忧忧几乎就成了幼儿园里的孩子王，没人敢惹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林扬出现了。他们俩在上中学之前，几乎一直算是死对头，其中的因果，就得从幼儿园里开始追溯。
　　林扬也长得精致漂亮，秀秀气气的小男生，第一天来就夺去了原本属于顾忧忧的所有风头。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天使，严格说起来，王子的亲切感要比天使高得多。而且林扬从不像顾忧忧那样，抢别人的玩具，他总是走到别的小朋友身边，客客气气地“借”。没有谁不借给他，虽然说最后的结果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本质上的差别就大了。
　　顾忧忧看着以前凝聚在她身上的光环都被林扬夺走，自然是怀恨在心。
　　终于有一天，顾忧忧和林扬起了冲突。这场冲突，在很多年以后，还被幼儿园的老师们津津乐道。谁叫他们俩是幼儿园最漂亮的小朋友呢？
　　事情从这天的午觉开始，首先是争夺被子和枕头。
　　第一回合下来，双方一胜一负。顾忧忧盖了两床被子，林扬枕了两个枕头。

　　午觉过后，是点心时间。
　　顾忧忧拿着自己的饼干，从林扬身后经过，突然出手，就拿走了林扬前面的饼干。林扬自然不干，根本不需要一言不和，两个小孩就开始互瞪。然后升级，演变成为直接用四肢的打架。
　　最后分是被分开了，可是死对头也就成了。
　　反正，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欠扁那种。
　　平时不和是显然的，吵架是经常的，打架也是不少的。
　　后来，几乎所有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知道了这个幼儿园有两个最漂亮的小朋友却最喜欢打架。

　　等到上了小学，这种情况仍旧继续。不过已经从最基本的拳打脚踢，进化成了比成绩，比奖状，比……这样较劲一直到小学毕业才渐渐改善。
　　小学毕业的时候，顾忧忧和林扬都算是长大不少了。
　　因为共同遇到的一件事，之前的争斗，就这么不了了之。反倒因为以前一直是对手，也比其他人要熟悉得多。顾忧忧去林扬家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多，却也和林叔叔杨阿姨混得十分熟悉。林扬也认得顾忧忧的父母，有时候也会来顾忧忧家吃顿饭什么的。

　　再后来，顾忧忧一家搬离了Ｈ市。

　　……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顾忧忧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直到车突然刹住，她才回神。
　　眼前的山，也是熟悉而亲切的。从山脚就有长长的阶梯延伸到顶端，依稀看得见掩在山中的亭子，山道旁边的树都是新鲜的绿色，连着地上铺满的淡绿。叶喜走在顾忧忧的旁边，小声嘟囔着：“天气好热。”又突然眼睛一亮地跑了开去，蹲下来。
　　顾忧忧走过去，才知道她在看什么，那是地上小小的草本植物，初夏开始的时候会开出浅紫色的花，漫山遍野。叶喜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叶子，摊在手里，递到顾忧忧的眼前，语调兴奋：“你看你看，这是不是三叶草？”那确然是三片心形的叶子，但顾忧忧并不清楚它是不是叶喜所说的植物。她记得小时候会伴了朋友来这里玩，还尝过这种草，味道酸酸的。
　　他们叫它，酸酸草。
　　后来妈妈说，它叫醡浆草。
　　顾忧忧微眯了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叶喜还是把叶子摊在手里，对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献宝，然后引来许多女孩子们的咋咋呼呼。
　　上山的楼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般，慕幽的额头上全是汗，秦云川关切地说：“还是下去吧？”慕幽点了点头，告别顾忧忧和叶喜，先下去了。
　　相比较楼梯而言，其实顾忧忧更喜欢上面越过亭子之后的路。没有修过，长满了野草，到处是沟壑，可是走起来，却反而不像现在这样累。亭子很快就到了，两层，已经坐满了人。亭子有些旧了，在顾忧忧的记忆中，这亭子还是崭新的，红漆的柱子，雕花的顶梁。在山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里便是山顶了，到了才发现山顶在更高的地方。可是好象没有谁想再继续向上了，顾忧忧看了看山顶一眼，却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进了云里。现在的云低低沉沉的，像要变天似的，她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也放弃了继续的念头。
　　还没走到山脚，就开始下起雨来。雨来得有些急，大滴大滴的雨珠砸下来，皮肤生生的疼。叶喜拉了顾忧忧就开始跑起来，直冲到底，猛然停住。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顾忧忧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尝过了。

　　慕幽和秦云川坐在旁边的摊子旁，手里拿着伞，看着叶喜和顾忧忧冲下山来。慕幽站起来，撑起伞就朝她们走去：“刚买的，给！”两个女孩子喘着气，眼睛都是亮闪闪的，互相看了看，笑了起来。
　　停下笑，顾忧忧一眼扫过去，就对上了秦云川正看着她的目光，她有些奇怪，却又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一丝一丝，涌上心头。秦云川撞上她的视线，才飞快的偏离，脸上微红，即刻隐去。只是不小心，他这样对自己说。可心里想要看着她的那种感觉，又是什么呢？

　　坐车回宾馆，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天已经全黑了。顾忧忧想拿钱去吃晚饭，左摸摸右找找却发现自己的钱包没了。
　　是掉在哪了吗？她使劲地想着，这时候听见楼下传来叶喜的叫声：“忧忧，快点！”她这才想起来，叶喜他们中午还曾约好了晚上出去逛街。她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先下楼，把钱包的事放在一边。
　　一下楼，林扬的声音首先响起：“你的。”
　　随着说话声，顾忧忧看见他递过来的朱红滚边的钱包正是自己的。她接过来，手指却不小心轻轻碰到了林扬的掌心，热热的，她脸上有些发烫。林扬仿佛根本没发现她的窘迫，只淡淡的说了句：“你还在用这个钱包啊。”顾忧忧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钱包她用了快三年，正是初二的时候林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突然觉得林扬的话有些嘲讽的感觉，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她抬起头，正要说话，就直直看进林扬的眼睛里。
　　——你的眼睛很漂亮呢。
　　——是吗？你的也是。
　　刚上初中那年，讲和的时候，顾忧忧和林扬曾经互相夸奖对方的眼睛漂亮。
　　林扬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微微褶皱成的内双，男孩子里少见的浓密的长睫毛，偏褐色的瞳孔，常常带着点嘲讽的笑意。
　　就像现在，盯着她的这双眼眸。
　　顾忧忧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刚才的怒火消弭地干净，现在只有惶惑。
　　林扬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孩子，她的瞳孔是少见的纯净黑色，里面倒映出自己的脸。刚才一闪而过的火苗已经不见，现在是一点点的慌张和疑惑。
　　她和以前，还是一样。
　　他不禁笑出声来，惹来周围人们奇怪的眼神。慕幽和叶喜全然的好奇，秦云川些微的探究，全部落在林扬的眼里，他皱皱眉，却转过了头。

　　之前的暴雨没下多久，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消散。月亮挂在空中，整个城市灯火通明。夜晚的店铺仍旧营业，热闹的气氛并没有一点点的减弱。
　　逛街回来，叶喜和慕幽的手上都多了许多小巧的袋子。此刻，叶喜正趴在床边，整理着她刚买回来的东西：“这个是给妈妈的，这个爸爸，这个给爷爷，这个给叔叔……”那些袋子被一字排开摊在床上。慕幽则是坐在床边，扳着指头数数这个，瞧瞧那个，认真的清点着。
　　顾忧忧站在窗边，她出去的时候空着手，回来的时候还是这样。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失而复得的钱包，又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来。头脑里还是刚才林扬的眼睛，和林扬说的话。晚上林扬一共说了三句话，每一句都短得不能再短：
　　“你的。”还钱包的时候。
　　“没变呢。”后来并肩走着的时候，沉默中突然飘来的话语。
　　“再见。”告别的时候。
　　叶喜轻轻地和顾忧忧咬耳朵：“那个林扬，好酷哦。”
　　他今天晚上的话真的很少，其实，他一贯都说话不多，可是记忆里，却又像不是这样的。
　　那些大段大段的对话呢？又似乎只是因为吵架吵得多才会这样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顾忧忧有些失望。

　　之后的旅程，时光很快的过去，像是梦结束了，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现在学校的门口。
　　和慕幽秦云川说过再见，顾忧忧也觉得累了，身上酸酸疼疼的，她只想快点回宿舍去洗个热水澡。步子匆促了一点，她就刚好撞上了一个人。对方被她撞到，竟顺势坐到地上。顾忧忧抬起眼来，被她撞到的男生她认得，苏未然。
　　苏未然坐在地上，左手撑着身体，又手挥了挥，看着她笑着露出牙齿：“嗨！”
　　顾忧忧只好停住脚步：“嗨！”毕竟上次苏未然帮过她的忙，总不能装做不认得。
　　“又见面了。”苏未然仿佛并不觉得坐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有什么不妥。
　　顾忧忧正不知道该接上什么的时候，本来在那边买东西的叶喜走近她：“呃，忧忧，你的朋友？”
　　顾忧忧摇头，苏未然却先说了出来：“是呀！”
　　叶喜马上凑了过来，两个人笑得一样的灿烂。
　　“你什么时候认得我家忧忧的？”叶喜的眼中又充满了星星。曾经的帅哥梦破灭了，可是上天待她毕竟不薄，转眼又掉下来一个。眼前的男生，和秦云川、林扬都不一样，身上的随意，像可以感染每个人般。
　　“不久不久，前几天而已。”苏未然说的谦虚。
　　顾忧忧在一旁，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聊个热火朝天。
　　等到她有些站不住了，说道：“我先走了。”那两人一起转过脸来看向她，叶喜问：“你不和你朋友聊几句？”苏未然也说：“忧忧不陪陪我们？”
　　顾忧忧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瞪了眼苏未然，才对叶喜说：“我站不住了。”
　　“好吧，我送你们回宿舍。”苏未然的语气是完全的理所当然。
　　顾忧忧想拒绝，可是又怕话题一旦开始又被绕上个半天，只好点头。
　　苏未然像是中了大奖般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接过她们的东西，就朝宿舍楼走去。
　　等到了楼下，叶喜看他走的方向不是向男生宿舍，多问了一句：“你不住宿舍？”
　　背对着她们的苏未然没有停步，只耸耸肩，摆了摆手：“住宿舍限制可多，我住外面。”他的手指修长，让顾忧忧想到了弹钢琴的手。

　　妈妈的电话，让顾忧忧觉得受宠若惊。
　　“忧忧，明天去凤仪苑吃饭。”妈妈的声音很温柔，顾忧忧有些赧然，妈妈不是那个一直都关心爱护她的人吗？
　　“什么时候？”
　　“下午放学，大概五、六点吧。”
　　“好。”
　　“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知道路。”凤仪苑是全市最高级的酒楼，地理位置也好，正好在顾忧忧学校的附近。她虽然没进去过，但路过几次，挺熟悉的。

　　凤仪苑不愧是本市最好的酒楼，外面看上去就气派得很。
　　进了大厅，顾忧忧注意到里面的院子，绿树流水，环境比起一般的酒店，不知好了多少。只是有些太过于富丽堂皇，看了看身边的人们个个打扮的有模有样的，她再看看自己完全普通学生的装束，不由的觉得好笑。
　　妈妈拉着她上了二楼，进门的时候，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容中全是得意：“亏了你爸爸还记得今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妈妈的生日？不，顾忧忧知道妈妈的生日在暑假。爸爸的生日？不可能，她知道爸爸的生日已经过了。到底是什么日子？顾忧忧越来越困惑。
　　门开了，爸爸坐在里面，正和服务员说着什么，见她们进来，挥手让服务员下去。
　　“菜点好了，等会就有的吃了。”他拉过顾忧忧让她坐下，又搂住自己的妻子，笑呵呵地说：“忧忧，我想，你猜不出今天是什么日子吧？”妈妈的脸上飘过一抹红色。顾忧忧看了看他们，摇头。
　　“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爸爸声音很大。
　　顾忧忧看着自己的爸爸，仿佛很久很久，她已经不曾和爸爸亲近过了。她想起妈妈那次告诉她的话，“家里的债彻底清了”“你爸的厂子也不错”，这些大概都是实话。不然，也不可能来这里吃饭。
　　饭菜都很丰盛，有许多，甚至是以前也不曾吃过的菜色。
　　爸爸不停得喝着酒，红光满面，顾忧忧仿佛看见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爸爸，她都觉得自己高兴起来。
　　没多久，爸爸就像是醉了，趴在桌上，嘴里嘟囔着什么。
　　顾忧忧凑过去，听的还是不怎么分明，也许是胡话吧。她看向妈妈，有些抱歉地说：“你还要把爸爸弄回家，妈妈要辛苦了。”妈妈却一脸的喜色：“没事没事。”
　　才把爸爸搀起来，就听见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叫了声：“阿兰！”头再软软地垂下。
　　顾忧忧心里一震，目光和妈妈的对上，她看见妈妈眼中的疑惑、惊讶还有慌张。顾忧忧收回目光，喃喃道：“爸爸喝醉了，讲胡话么？”
　　眼睛的余光中，妈妈刚才有些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
　　是了，一定是胡话，顾忧忧这样对自己说着，却不由地，偷偷看了眼爸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