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乾坤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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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苍玉醒来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里多了些东西，以往不时就会动荡不安的魂体像是被一只手牵住了，轻柔地摆放回原位。
熟悉的感觉围绕着他，恍若温煦的春风。是他的墨独师兄，教他看书识字，给他做饭，每次揪到他的小辫子，也严厉不起来，只是无奈又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
他就在这道温柔气息的指引下，把过往一点一点填回了心底的缝隙。
他听见周围厮杀谩骂，鬼辛不容置疑地给他那道可怕的命令，千钧一发之际，他执行了命令，将剑捅进鬼辛的后背，得到了最后一个满是血腥的拥抱。
原来鬼辛真的是被他杀的，用泰阿剑捅穿后心，痛苦更胜千刀万剐，灵体震碎消散。
水苍玉从梦魇中醒来，被辛北冥用拇指抹过眼角，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痕。
辛北冥抱着他吻过眉心，说出和前世一样的话：“小玉，师父不怪你。”
水苍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起手指，摸索着碰上他的脸，从额头抚上鼻尖，再到嘴唇和下颌。
“你在做什么？”辛北冥轻声问。
水苍玉也轻轻地回答：“想好好看看你。”
辛北冥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也泛起了红。小玉一直到回忆停止都没有受伤，最后却失去灵基变成现世这个样子，肯定是白擎在鬼辛死后追上了逃走的小玉，将他残害至此。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玉精生存修炼的灵基，被生生挖去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他身边，他该有多痛苦？
辛北冥强撑着笑脸逗他：“跟前世一样好看吗？”
水苍玉也噗嗤一笑，捏住他的脸说：“跟前世一样不要脸皮。”
水苍玉休息了一会儿，神智恢复清明，若有所感地问：“刚才，墨独师兄是不是出现了？”
辛北冥嗯了一声，把墨独做的事还有给他留的话都告诉了他。
尤其是听到“墨独师兄和他道歉”时，水苍玉陷入了沉默，许久才道：“其实墨独师兄对我一直很好，就算……我也没有立场要他道歉。”
前世就算鬼辛没有跟小玉明说，凭小玉的脑子又何尝想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他从没有怪过墨独。
就像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他为墨独折磨自己难过，又不敢做主放墨独出来，显得自己像居高临下的怜悯。只能放任墨独自暴自弃，直到他自己想明白的那天。结果世事难料，墨独还是用自己的一切忏悔了唯一的过错。
辛北冥轻轻揉着水苍玉的头发，对他说：“你不用太过愧疚，就像你没怪过他一样，他也没有真正恨过你。只是墨独他性子太傲，做了违心的事，最过不去的是他自己。现在他用最后的灵体碎片为你修补魂魄，也算了了最后一桩遗憾，终于能够放过自己了。”
二人前世的记忆几乎都已拾回，只剩下鬼辛灵体被毁，小玉失了眼睛那段不知该去何处找。小玉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被白擎挖走了，这之后他们俩又为什么会转生成人魂，连地府的阴差都分辨不清，这些都还是未知。
“当务之急，是追到魔族地界，把你的灵基拿回来，在白擎找到天阴泪之前制服他，别让他炼成聚灵阵。”辛北冥沉声说道。
水苍玉刚要点头，两人识海中陡然钻出一道声音，是姬宁在急切地传音。
“尊上！小玉！你们快回帝江，出大事了！”
辛北冥皱眉：“出了什么事？”
姬宁道：“我把小妖送回妖族，发现有小妖鬼鬼祟祟的，山下的灵脉也被改过了，揪出几个拷问，才知道好多人被白擎买通，改灵脉布阵，不止是妖族，我托帝江那几个小崽子查了查，整个人界都被白擎划到布阵范围里了！”
“聚灵阵需要那么大的范围吗？”水苍玉也眉头紧锁，“白擎弄出这么大的聚灵阵，人界怕是真要动荡了。”
“诶呀，不是！”姬宁急得跳脚，“白擎他找不到天阴泪，要吸走整个人间的灵力给老魔尊强行塑灵。他搞的不是聚灵阵，是乾坤阵啊！”
聚灵阵是个冷门的邪阵，就算损人利己，但也只是被偷走灵力的特定人群受害，所以辛北冥他们还能避开人族寻找妥善解决的方法。
可乾坤阵不是，乾坤阵画地作阵，法阵画到哪里，作用范围就大到哪里，只要画阵人能力够强，敢承担反噬的风险，整个阵内生灵的灵力都会被吸入阵眼，不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几代首领下了死令严禁，因为大家都知道，乾坤阵破坏天地平衡，不管多大的阵一旦发动，整个天地陷入动荡混沌都有可能，更别说白擎画阵的范围是整个人间。
人界能排得上号的世家大族都聚到了帝江，辛北冥和水苍玉运着灵力飞奔，也在两日后赶到。
此时也没空分本族异族了，除了天生高贵的神族对这场浩劫事不关己，其余四族全都出现在了帝江的寰宇殿。人族首领和妖族族长坐成一团，乱糟糟地讨论方案，这边角落站着几个拎着勾魂锁的高帽阴差，那边还有几个仙气飘飘打着坐的得道仙人，但辛北冥和水苍玉一进门，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们，端着同一个苦瓜脸。
……辛北冥在此刻深切体会到了前世的自己面对议事厅那帮妖族前辈的心情。
妖族前辈们先对辛北冥见礼，引他去坐主位：“尊上，请上座。”
辛北冥径直拉着水苍玉走了过去。在大家以为他要坐下的时候，他却把水苍玉引了过去，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
妖族前辈们：？
辛北冥指着水苍玉解释道：“我师父，他眼睛不方便，让他坐着休息。”
“？？？”参加过五十多年前议事厅会议的妖族前辈都认得小玉，不就是那个胆大包天冲进来跟鬼辛表白的小徒弟么，什么时候成了鬼辛的师父？这俩人在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
辛北冥随意往桌沿一靠，对众人道：“长话短说吧，乾坤阵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姬宁抢先开口：“回尊上，各州领地内都有发现地下灵脉被改动，施了阵法符咒在上面，但阵眼尚未找到。几个族的叛徒太多，我们又不敢大肆销毁阵法，怕白擎发现了，没等我们把阵法毁完，他先引动了乾坤阵，那就真的完了。”
“只要找到阵眼破坏掉，不就能毁了乾坤阵么？”水苍玉插话道。
一位得道仙人嗤笑一声，挥了挥浮尘：“你这瞎子小倌儿说得轻巧，阵眼是那么好找的吗？”
那仙人觉得水苍玉眼睛失明，又一路被辛北冥照顾着坐下，文文弱弱的，看着就是个小倌样儿，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一句话出口，整个妖族和帝江的人都炸了。
“说什么呢，鬼辛大人的徒弟也是你能骂的？”
“老东西骂谁呢？我们帝江长老也是你能踩的？”
仙人哪受过这种气，虽不敢再口出秽言，但仍不服气：“本仙说的有错吗？这么大的阵，谁能找得到阵眼？怎么找？”
“我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有办法的。”水苍玉冷笑道。
不光是仙人不服，其他妖族前辈也疑惑起来：“玉大人，你真的有办法？”
水苍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叫法，反应了一会儿，才弯了弯嘴角道：“只要你们能把各地灵脉的布局情况画下来，汇总到我这里，我就可以用脉络反推他的乾坤阵，把阵眼算出来。”
“对啊！”开阳激动地猛拍大腿，“天枢可是全帝江最厉害的法修，反推个阵法对他简直太容易了！”
“开阳长老，你真会夸，帝江就我一个法修。”水苍玉没忍住讽他一句，然后又对其他人说，“我眼睛不方便，还需要其他法修帮忙。”
临霄宫宫主容昶开口道：“我和屏山主修阵法，我们帮你。”
“可是由谁去收集灵脉地图呢？”璇玑长老蹙着眉发问。先前他们想破坏灵脉，都担心惊动白擎打草惊蛇，要躲着那些细作描摹整个灵脉走向，谈何容易？
辛北冥忽然走向角落里的阴差，对他们道：“无常大哥，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上次绑辛北冥和水苍玉去地府的两个阴差一脸尴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拿勾魂索套过魔尊的脖子，讪笑着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麻烦你们去请示一下阎王，此事大概要整个地府一起配合。”辛北冥正色道，“人间每个地方都分属了城隍是不是？让城隍带着阴差去丈量灵脉，再把地图汇总回来。”
辛北冥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地府的鬼只要自己不显形，没人能看到他们。而且城隍和阴差都在地下奔走，对地下的情况再熟悉不过，由他们来画灵脉地图，是最方便的了。
“这……”阴差惨白着一张脸，着实有些为难，“鬼辛大人你有所不知，咱们鬼界工作很多的，每天的生老病死就够地府忙的了，统计灵脉那么大的工作量……”
“阴差大哥，要是白擎发动了乾坤阵，别说人魂，一丝灵气也不会给你们剩下。”水苍玉冷冷道，“到时一个活人都不剩，你们地府的鬼差就轮流投胎玩吧。”
阴差闭了嘴，灰溜溜赶回去禀报阎王。
辛北冥又对妖族和人族几个首领吩咐了一圈：“各位先回自己的封地，尽全力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找出已经背叛的细作，自己心里有个底。到最后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在那之前，一定要摸清楚自己人。”
安排完所有事，众人不安的心思稍稍定了一点。洛年四处看看，用一点也不小声的声音对姬宁说悄悄话：“姬宁姐，神族真的一个关心此事的都没有吗？”
姬宁往几个仙族身上瞥了一眼，冷声笑着，用同样不小声的悄悄话说：“神族不靠灵力修炼，人间的灵力再怎么动荡也影响不到他们。不碍到自己的事，天塌下来神族也不会管。何况神仙又如何，那几个成仙的老头，还不是只会挥着浮尘打坐，还没有你水长老半个手指头有用。”
几个仙族：“……”
想出声反驳，但姬宁好像也没说错，他们只顾吸取灵力修炼，好不容易得到飞升成仙，所有精力都用来修炼了，抛开灵力，恐怕还没有人族一个普通修士能打。
众人匆忙散去忙自己的事后，辛北冥放松了些许，颇有些无奈地看向姬宁：“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和洛年耍这种小孩子心机臊白别人，还让洛年管你叫姐？”
“我是在帮小玉崽子出气诶！”姬宁柳眉竖起，“洛年怎么不能管我叫姐？你和小玉差多大，他还不是天天管你叫哥哥？你怎么不嫌肉麻？”
“那能一样吗？”辛北冥反问。
姬宁先是气噎，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看着辛北冥和水苍玉，确实和刚离开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倒与前世更贴近了一些。她又开心起来：“你们找到记忆了？”
“大部分都找到了。”辛北冥笑了笑，又沉下些许，“不过还是不知道小玉的眼睛怎么没的。”
帝江的人都还没散，水苍玉也没避讳，三言两语地说完了从告白到鬼辛身死的过程。被迫听完他们前世爱情故事的帝江众人也在心底唏嘘不已，姬宁更是感动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我就知道，尊上不是那种人，可是这也太惨了，为什么呜呜呜……你们好难……”
辛北冥都被姬宁哭笑了，这位雪魅性格冷艳又暴烈，没想到哭起来那么喜感。
他安慰道：“别哭了，这屋子里除了我，数你最老了，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你真会安慰人啊！”姬宁抽噎着吼道。
姬宁这么一闹，那么点怅然的氛围也没了。
交待完任务，辛北冥与水苍玉一道回了沧澜殿。路上洛年开心得不行，嘁嘁喳喳地嘘寒问暖，虽然聒噪，但也让水苍玉倍感亲切。
回到房间里，辛北冥正要跟着一起进去，水苍玉却忽然伸手抵在他额头上，挡住了他。
“小玉？”辛北冥不明所以。
“现在回到我的地盘了，我才是师父，你个小徒弟，做饭去。”水苍玉带着狡黠的笑意道。
辛北冥也莞尔道：“好嘞师父。”
辛北冥有几个月没下厨了，但一进厨房还是得心应手，很快做好了几个水苍玉爱吃的菜，摆好盘叫洛年一起来吃。
三人挑着灯吃完了其乐融融的一顿饭，洛年抢着去洗碗，离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水苍玉没多想，照例沐浴洗漱后倚在床边，随手拿了一本竹简，边用手指摸着读书边消食。不一会儿，洗漱完的辛北冥推门进来了，带着温热的潮气。
水苍玉微微有些耳热，故意道：“大半夜闯师父的房间，有没有规矩。”
辛北冥笑出了声：“就是，太没规矩了。”
水苍玉这才想起前世的自己干过的事，有点脸疼，顿时更不想搭理辛北冥了。
然而辛北冥走到他跟前半蹲下道：“我给师父按按腿。”
水苍玉刚要拒绝，辛北冥的指骨已经搭上了他的膝盖，触碰的一瞬间，他顿时像小猫被拎住了后颈皮，拿着书的手也软了下来。
按摩的手慢慢往上，水苍玉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辛北冥不知什么时候俯身靠了下来，低声说：“师父，我晚上没饱呢。”
水苍玉反应有些迟钝：“……那怎么办啊？”
他听到辛北冥轻笑了笑，然后是咔哒一声。他再熟悉不过，是口脂盖子打开的声音。果然不一会儿，幽幽的花香蔓延了出来，包裹住他的全身。
辛北冥低声说：“能怎么办呢，只好吃夜宵了。”说完，他不等水苍玉说话，便低头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乾坤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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