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爱》妄界

36、破晓的哀鸣（五）

　　6月2日，我收拾了行李告别云涝酒店，仿佛是经历人生第二次堵气的离家出走，从这座位于河流腹地的南方城市，直接南下去到了海边的港口城。
　　那里的落后与此处相似，繁华却有天壤之别。站在高得令自己头晕目眩的电视塔观光电梯上，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笼罩在我的心头。
　　被节目组承包的观光里聚满了因接受邀请函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选手们。像我一样只带着生活用品、几乎是空手而来的人竟然寥寥无几，更多是身边都搭配着显眼的、或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种乐器。
　　声音的制造者并不只有嘴，或者说并不只靠嘴。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竞演压力开始出现在我的身上，这很奇怪，难道是比起在本市的海选，我开始心疼自己的路费和白跑一趟的辛苦了？
　　还是我潜意识里不想就这么快回去，也不愿如丧家犬一般早早地接受失败，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独自游荡。
　　“各位。”启明站在节目组搭建的一处高高的主席台上拍起了掌，吸引全场人员的注意。我想起来她是选手指导组的副组长，所有到场的人，接受她管理的应该占一大成。
　　“我们节目的拍摄，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首先恭喜大家顺利通过市级海选，也感谢你们不辞辛劳从全国各地远赴而来，支持和参与我们的节目。”
　　启明语调慷慨地说着，抻臂一挥指向身后巨大的节目宣传背景：“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我们的节目，叫做《遗世异声》，所谓金子无论在何处都会发光，目前正莅临现场的各位，便是我们大浪淘沙从全国各地筛选出来的金砂原石。这是一个声音竞演类节目秀，更是一个，为现场声音表达者所搭建的交流、学习、互帮互鉴的空间与平台，共同将我们独有的、富于创意的声音特质发挥出来、传承下去，为艺术这个灯火永远辉煌的殿堂添砖加瓦，为开辟人类新的艺术表达领域而扬帆起航！”
　　现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声，这番话说得确实鼓动人心，连我这样单薄的兴趣使然者也错觉自己背负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身处这样的环境，就像一个聒噪的人身在安静的图书馆，被周遭的氛围所感染着，不知不觉便融入进去，忘记了本停留在生命中，很多历久弥坚的伤疤与过错。
　　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我清醒地一面鼓着掌，一面这么想着。

　　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刚刚放下行李，启明就匆匆赶来：
　　“蒲桃，怎么这么慢，赶紧下去吃点东西，下午1点半到大厅里集合，带你们去彩排。”
　　她亲自来叫我，态度却比在秦珺丽那里单独见到我时要显得凌厉冷漠一些。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忍着一大早就从火车站赶到启动仪式现场的困意，随便扒了两口饭菜就匆匆忙忙汇进大部队，赶往彩排现场，一直彩排到当晚转钟，又马不停蹄地被带往录音棚与之后的音乐导师见面。
　　在返回酒店的途中，我禁不住问她：“启明姐，您和珺丽……呃，您和我表姐，是熟识吗？”
　　她一面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工作讯息，一面回答道：“我和你们两个是同一天认识的。是你的表姐联系了节目组，所以才派我来接洽你们。”
　　“可那时你们还不知道我去参加海选了吧，为什么结果还没出就提前到来？是我表姐给了你们必选我的理由，对不对？”
　　我盯着她的眼睛，启明短暂地停住脚步，露出一种礼貌却仿若保护层一般的职业笑容： “你很聪明，不过这些并不是你该思考的事，当务之急是想想首轮竞演的曲目，以及怎样把你以前学到的知识、理论和素养活用到我们的表演上来，好好努力提高自己。”
　　我没有接话，在某些事情上，我毫不怀疑秦珺丽的行动力，这种顺风顺水又巧合连篇的事情，背后必然有她给节目组的好处，只是我始终还在介意，她一意孤行要我放下酒店的工作，转身投入音乐行业的理由。
　　很快我将会忙到也许电话都无法和她通上一次，不知道身在另一座城市里她的动向，更无法与她见面……
　　对了，见面，她好像一直在回避这一点。
　　“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们不会对任何选手进行特殊对待。也许其他节目有这样的现象，但是我们没必要。”启明也许是误会了我话中的意思，口气认真甚至于严肃地对我说道，我没有辩解，只应肯了两声。
　　“明早7点，准时去找Any老师，你们只有两天时间协商第一次竞演的曲目，以及加紧训练。这期选手中你是为数不多完全没有任何乐器和乐队加持的，本身就处于劣势，一定要把状态提起来，可别在一开始就松懈。”
　　“知道了，启明姐。”我望着她深谋远虑的双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