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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潜入魔教的第三十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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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生五岁问道,六岁习武,八岁武道合一,十岁便已破阶化境。
他是这一辈武林中,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可青礼失截然相反,在林业生十岁方入涅槃之境时,他刚逃出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不久。
莫说武艺,就连身子骨都垂死病中,不大利索。
即便这样,五年后,林业生踏入无上境界。
青礼失同样入无上境。
这么多年来,青礼失成了他心中的一份执念,一个死结。
林业生数次问剑,始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再后来,魔教前教主青枝身死,将内丹强行渡给青礼失。
一夜之间,青礼失破无上境,成为现今江湖上唯一入空寂境界之人。
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变得更大了。
林业生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决定。
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要比出高下。
他无悔,亦无畏。
太叔霓云将小黎清送进屋内后,因着不放心,又赶出来观望。
恰好见宿雪同林业生战罢。
宿雪体质异于常人,幼年全靠一株仙草吊着续命,后来习武之时又走火入魔,只要一动真气,就有可能被反噬。
眼下他强行将外功提升了一个境界,更是拿命在搏。
太叔霓云从药匣里抽针,运气浮于指尖,然后一并扎入宿雪的肩膀和脑后。
“太叔姑娘,他怎么样了?”
露微扶着人落座,声色显得有些焦急。
太叔霓云同样脸色不善,在几波针法下,幸得将那股乱窜的真气逼出宿雪体内,她这才松了口气,呵斥道,“真是乱来。”
露微也跟着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多谢太叔姑娘,往后我一定拦着他些。”
太叔霓云颔首,目光又转到院内二人身上。
“左护法……可见过教主用剑?”
露微浅笑,柔柔答,“算起来,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其实露微的记性向来不错。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记得,上一次青礼失拔出三柄剑是什么时候。
六年前,腊月二十八。
是个雪冷月也凄的日子。
“我一回都没有亲眼瞧过。”太叔霓云尚觉可惜,毕竟当年面对镜月坞的大举追杀,他都未曾拔出一剑。
“这回你大概能够瞧一瞧了”,露微缓缓道,“无念阁这位,今日势必使出全力与教主一战。”
“他们可是有什么世仇?”
太叔霓云不解,二者皆是年纪轻轻,怎么就如临大敌,好像非得一死方休。
“没有世仇,只是梁子解下的比较早罢了。”
仿佛是在印证露微所说的一般,林业生执扇已近了青礼失身。
扇端一排钢刃在雨夜被冲刷得银亮,令人不禁胆寒。
就在流月扇将将要碰到青礼失墨袍的一刹,后者突然抬手,沉沉唤道,“剑来!”
世人只知青枝是个女魔头,练就了武林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却不知她还是天下第一铸剑师。
青礼失所持三把剑,有两把均是阿姐青枝所铸。
只见暮雨之中,乌云好似被利剑劈开,里面金光大现,很快便有一柄长剑飞来。
青礼失握着长剑,堪堪抵住流月扇,回身一刺,将林业生逼退几步后,腕子一旋,又道,“第一剑,剑名清梦。”
雨随剑气四起,却不似先前那般凌乱无序,反倒如排兵布阵一般,层层叠叠,在落下的那一刻,又化成无数条“绸缎”,缠绕在林业生四周。
“清梦这一剑,我见识过。”
林业生满意地合扇,在千丝万缕雨水化作的丝绸之中徐徐闭目,并食指与中指于眉心,周遭忽然升起一股浓重的墨色气流。
“池鱼,笃静。”
墨色真气如同经过一柄毛笔无形渲染,幻化成游鱼的模样,仿佛这天地,便是大池,如鱼得水。
这池中鱼与剑上清梦相撞,整个院子都被撼动,四下震晃,紧接着,鱼落,梦碎。
“平手……”
太叔霓云惊讶道,“这只是教主的第一剑?”
露微毫不掩饰心中的骄傲和赞许,解释,“太叔姑娘有所不知,咱们教主爱睡觉,连三柄好剑起的名字都和睡觉有关系。”
太叔霓云咂舌,“我只知一柄清梦、一柄枕眠,还有一柄叫什么?”
“不觉晓。”
太叔霓云哑口无言。
还真是,一夜清梦,一枕好眠,一觉……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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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平手。”青礼失握着剑鞘,利落地收剑,“露微送客。”
林业生闻言,重重冷哼一声,“你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任人糊弄不成!”
青礼失看向他,沉声问,“你的剑,是为何而练?”
“自然是为了成为这天下第一。”
林业生想都没想,便飞快地回答。
“那你便是这天下第一。”青礼失负手,直截了当,“我认输了。”
林业生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半死,再没半点君子风度,抬手就是一记狠劈。
后者侧身避开,没等喘口气,又是迎面而来的兜头一扇。
“认输?笑话!”
林业生招招下死手,口中也不停歇,骂骂咧咧道,“我的扇下从无败者,只有死人。”
青礼失见他突然失心疯似的这般难缠,毫不客气回敬,“我不想与你争什么天下第一,我只想快些回去就寝。”
虽然林业生的扇子又快又狠,可一番招呼下来,仍未能伤到青礼失,反倒将他自己也累的够呛。
青礼失见状,借他歇息的功夫,似随口一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林业生抱臂,抿唇笑了笑,“一个问题,加一剑。”
“黑心。”
青礼失不屑一顾,却依旧低低妥协般唤道,“枕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内一阵强风吹拂,雨也西斜。
风雨之中的这把剑很特别,细长且刃冷,颇有几分孤凄之美。
“这便是枕眠?”
林业生目光明亮,熠熠生辉,“如此甚好!”
正当他准备出招之际,青礼失却煞风景地叫停。
“你还没回答我。”
“打完就告诉你!”
林业生扇已出手,青礼失毫不理睬,将枕眠往腰后一别,恶劣道,“我要先听答案。”
林业生咬了咬牙,忍着所剩无几的耐心收回流月扇,一字一句答,“洗尘宴上,我碰到了你身边那个小侍女。”
“阿拂?”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诈了一诈她。”
这个笨蛋。
青礼失心里无奈地笑,面上还是风云不动,“阿拂……如何了?”
林业生睨他一眼,有样学样,“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青礼失闻言,抬手提剑,剑气似雾锁烟迷,难以捉摸,下一秒,却随剑指方向,纷涌而至,如千军万马,奔踏不息。
“好强的剑气……”
太叔霓云双手撑住桌沿,衣裙还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四处飞起。
露微也用胳膊稍稍遮了遮脸,挡住被溅起数米高的雨水,解释道,“这还只是枕眠的第一式——惊梦尤阑。”
面对如此气势逼人的一剑,林业生虽不如先前那般自信满满,但仍沉稳的很,他执扇避开四面八方涌来的剑气,行云流水似的将流月扇掷到空中。
扇端十四柄利刃旋出,宛若天际飞霜迷人眼。
“荣枯一瞬。”
林业生掌心合十,破掌一刻,利刃出鞘,与翻涌的剑气纠缠在一起,厮杀、荡平。
也就只是半柱香不到的功夫,风停、雨止。
万物恢复原先的寂静。
夜更深几分。
青礼失反手收剑,衣袖被利刃划烂不少,依稀可见手腕上隐隐绰绰的血痕。
那边林业生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按住胸口,微顿了顿,还是没忍下,吐出一口血水。
他运功浅浅平息一阵,而后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缓缓道,“阿拂姑娘性命无碍,好得很。”
青礼失循声抬眼,瞧见他神色有些惘然若失,本欲转身离开的步子突然停住。
“送你一剑,从此两清。”
青礼失挽了个剑花,月色下,剑如竹影,挺拔苍劲,又似清风拂过,寒鸦栖枝,冷冷孤影。
“此招名为——红尘大梦。”
正当林业生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剑气突然拔地而起,如同雨后春笋,接连不断围绕在他的身边。
可这股剑气之中却没有杀戮血腥之感,反倒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掌,在一点一点抚平那些烦躁、偏执的情绪。
林业生吁了一口气,“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有一点,我和你一样,从不欠人情。”
他从青礼失身边走过,撂下一句,“此剑甚好,我记下了。”
男人脚下生风,很快便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业生走后,露微捧着一件厚毛氅走到青礼失跟前。
“教主,林二公子可是见到了阿拂?”
后者颔首,“她无恙。”
露微展眉解颐,旋即将手里的毛氅披在男人的肩上,又问,“教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青礼失抿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业生确实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看出他的纠结和迟疑,露微轻笑,“教主,我看那林二公子为人真诚可靠,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青礼失哼声,不屑地偏头,像个小孩子一般赌气不再搭理她。
露微继续笑着,面上却明显松了口气。
雨过,天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