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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潜入魔教的第二十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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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长老将宿雪和张三郎蒙住了眼,一路带至间偏僻的庄子里,又将他二人分别看押着。
“阿姐,你说这寒阙宫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都两三日了,安安静静不说,连半点疑问都没有……”
一日将近,雁长老给他二人送完吃食,实在觉得心里不踏实,便向自家长姐抱怨了一番。
谁知阎蝶却轻抚了抚眼尾的蝶纹,呵斥她,“今晚庄主前来,万万不能放松警惕。”
“知道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呢,阿姐宽心。”
阎蝶这才微颔首,但莫名总觉得事情好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似的,惴惴不安。
用完了晚膳,其实也不能说是晚膳,只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碟小的可怜的米粥。
说也奇怪,这庄子里的餐具都很……袖珍。
如宿雪和张三郎这般年轻的小伙来说,至少得喝三大碗才能果腹。
宿雪胡乱擦了擦嘴角,待几个守卫退到前面院门口时,走到了张三郎屋前,叩了叩门,“是我。”
后者汲着拖沓冗长的步子走来开了门,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
宿雪往屋里望了一眼,瞧见桌上还摆放着方才送来的餐食,已经没了热乎劲,于是倚靠在门框上问,“怎么,有心事?”
张三郎对寒阙宫这帮人着实生不出好感来,只给他了个“废话”的表情,便恹恹回到榻前躺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宿雪见了好笑,牙咧到耳跟,“莫烦莫烦,虽说左护法暂时不在,但她同你的约定,依旧算数。”
“咱们现如今都成了人质,你功夫又不好,自身都难保,还谈何约定!”
张三郎一阵咆哮,激动地青筋凸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宿雪委屈地瘪嘴,“你这人好生讨厌,竟直说我功夫差!不过行走江湖,也不完全靠功夫。”
“那靠什么?!”
张三郎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瞪他。
宿雪继续人畜无害地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俊秀白皙的头颅,“靠脑子!”
张三郎嗤之以鼻。
“你有没有发现,这庄子的异常?”
“比如?”
“比如一到夜半三更就有孩童哭声,成片那种。”
“确听到过一两回……那又如何?”
“还有昨日婢女给咱们带来换洗的衣物,我瞧见篮子底下净是些童衣童裤。”
张三郎听的一阵脊背发凉,颤巍巍道,“你的意思是,这儿住了一群娃娃?”
“什么叫住了。”宿雪变了脸色,“这分明是囚禁。”
这下张三郎更慌了,立刻从床上跃起,将人拉进屋里,关好门,挥着半截缺了胳膊的袖子制止他,“休要胡言乱语!”
宿雪不急不慢在床沿边坐下,话锋一转,“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清楚,不过你放心,左护法既答应让你再见一面纪满柔,我也必然做到。”
张三郎神情迟疑,“你,你们当真能让我再见到满柔?”
宿雪点点头,刚要在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叠自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伸手放在唇边嘘声,“外头来人了。”
言罢,便飞快地离开了屋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阎蝶前来提人,“右护法大人,赤月山庄有位贵人想亲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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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拂自下山之后,就有好一阵子没见过露微。
不过露微倒还同印象里那般,飒飒爽爽,肆意随性的很。
阿拂在得到青礼失的默许后,抬腕轻挑了车帘子,便瞧见露微一袭簑衣站在雨里头,腰间配一柄长刀,微掀起斗笠,一双黑眸柔柔泛着冷光。
她冲阿拂点头示意,后者也乖巧地迎她上马车,然后自个坐在了外边。
车帘放下,一阵夜风吹过,夹杂着细细密密的雨点砸进阿拂的脖颈里,叫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雨夜行车颠簸,阿拂姑娘可要坐稳了。”
森白在另一侧坐着,手里握着缰绳,看似关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阿拂赶忙朝里挪了挪屁股,一双手扒紧车沿,生怕自己不慎滑落下去,摔成肉酱。
又行了一阵,前边好似有什么不对劲。
“森白大人,您瞧,那儿是不是有人拦路?”
阿拂说的声音极小,听起来很是害怕,指尖也沾了雨,微微发着抖。
身侧的男人没有搭话,却下意识已然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剑眉轻撇,神情凝重。
连阿拂这等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都看见了,他自然也早就发现——来者不善。
第一波箭雨来临之际,阿拂被森白一掌推进了马车内,正跌坐在大魔头的脚边。
她有些发懵,仰着脖颈看向青礼失,后者却似了然般抬手轻轻拍了下阿拂的后背。
眉眼眺望车外,没惊起什么波澜。
也就这么一小下,阿拂那颗四处狂跳不止的心脏倏地就平稳下来,好像得到了安慰。
大魔头在呢,没什么好怕的。
连阿拂自己也不知道,有何底气得出这个认知。
但她就是突然间放下了心来。
“教主,这里交给属下吧。”
露微说话间,已握着刀柄健步而出,径直跃进雨中。
透过被风吹起的一角车帘,可以隐约窥见那一队人马估摸有着二十多个,而露微只身站在众人之前,却硬生生叫阿拂瞧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其实不止是阿拂,就连对面也有些犯怂。
“这次打得又是什么名头?诛灭魔教?还是匡扶正道?”
露微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听着倒像是在与人谈笑一般。
她确实在笑着,只不过是令人汗毛竖起的一声冷笑。
“女魔头,休要多言,受死吧!”
为首的那人发出了男女难辨的高声呵斥,旋即便挥剑而下,大有要把魔教都剁成烂泥的架势。
“我看谁敢。”
露微提刀鞘,抚了抚刀面溅起的冷雨,眼尾眉梢也沾染了那抹寒意。
与此同时,青礼失放下车帘,冲外边吩咐,“绕开此处,继续赶路。”
森白闷声应下,猛一抽鞭,马车嘶鸣着踏踏前进。
“教主……露微大人她……”
阿拂手撑着车座爬起来,眸中忧心忡忡,“她一个人……对面好像有几十人……”
阿拂说着,掰起手指数了数,而后满脸惊恐道,“露微大人要一打二十个?!”
青礼失仿佛被她蠢到了,扭头不愿搭理她。
阿拂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现实,又小声嘀咕,“教主,我听着那人的声音很耳熟,是不是之前在义庄抓咱们的那伙人?”
青礼失“嗯”了声,“是无念阁。”
“咱们得罪了无念阁吗?为何这般穷追不放?”
阿拂当真不得其解一般。
话音刚落,就见大魔头自嘲似的冷笑起来,“魔教,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阿拂被那没有笑意的笑容给吓了一跳。
她很不喜欢青礼失这种凉薄的表情,毫无生气,就和义庄那些冰冷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可是阿拂不敢吱声。
马车外雨声渐密,车内陷入深深的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就在青礼失已经阖着眼休憩时,忽然感觉有一双柔似无骨的手掌在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
仿佛在遵循着什么规律,一下又一下,轻软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
可又莫名猫爪挠心似的,身心都舒畅开来。
青礼失慢慢睁开眼,瞧见阿拂正坐在身侧,半抬着半个身子,同他挨的很近。
青礼失转眸看阿拂的眼睛,后者眼里怯怯,又亮晶晶的,好像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你在干什么?”
阿拂被问的后退一些,背抵靠在马车壁上,一只胳膊横在那儿,收也不是,拍也不是。
大魔头的眼神,分明问的是:
你又在干什么蠢事?
阿拂害怕他一个不高兴,将自己拧了脖子,遂努力地组织语言道,“教主,虽然外边都想,都想杀了您,但是……但是没关系,您还有我们呢!”
青礼失不为所动,眼瞄了瞄她,示意阿拂继续往下说。
阿拂得了令,立刻像小狗腿子似的凑过去,边轻拍着大魔头宽厚的后背,边细数道,“教主您看,露微大人那么厉害,可以以一当二十,还有太叔姐姐,能给起死回生!”
见她说的煞有其事,青礼失突然打岔,“你呢?”
“我?”
阿拂眨眨眼,认真思考了番,咧嘴傻笑道,“我可以安慰教主呀~”
就这?
青礼失懒散地拍开她的手,兀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再搭理她。
不过阿拂瞧见,大魔头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展开,甚至盯久了,还有些温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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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居门口吊着几具尸体,在大雨冲刷之下,血水滴滴答答同雨水混在一起,散发着诡异的气味。
“庄主,我方才探查过了,死的不是咱们的探子,另外也没发现阿拂留下的记号。”
闻人汉叉腰站在屋檐下,看着禾牧白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自从在药铺发现了解药的粉末之后,禾牧白就一直处于低压令人窒息的情绪之下。
寒阙宫那头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春居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也不知道阿拂的计划实施的到底如何,更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直到近日,青礼失一行撤离春居,他们才得以进入,却发现春居门口吊着几具尸体,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尽管禾牧白眉眼满是郁色,但语音仍平稳没甚多余的感情,“继续找。”
说着,他便撑开伞,率先走进庄内。
禾牧白是个很细致缜密的人,他没有放过一个房间,乃至马厩。
而离开的匆忙,阿拂也没带走先前绣毁的衣物。
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叫禾牧白悬起的心又卡在嗓子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逐渐漫上心头。
他捏住衣物柔软的布料,捏到指尖发白,关节作响,他拼命告诉自己,棋盘博弈,忌讳因小失大,更忌讳舍不得一颗棋子。
阿拂是小,是棋。
只能仅此而已。
当内心稍微安定些之后,禾牧白又去院子里绕了一圈,路过那口水井时,鬼使神差的顿足。
掀开井盖,里面果然漂浮着一个香囊。
闻人汉看见他对着水井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半个月来唯一的笑容。
闻人汉知道,阿拂肯定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