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永远》晓渠

15、第十四章

　　秦周经过文欢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是空的，秘书说，今天邱姐请欢姐喝茶。刚参加完Party，又请去喝茶，文欢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呢！ 秦周这么想着，心里是很高兴的。文欢对模杰的经营是一直是有野心的。有了邱姐这棵大树，就好乘凉了。
　　下午的时候，秦周正在电话上和一个美术设计谈论舞台设计的问题。看见文欢走进来，她的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沮丧和烦躁。秦周连忙挂了电话：
　　“怎么了？”
　　文欢一头扎在沙发里，声音里夹着的哭腔吓坏了秦周：
　　“完了，这下完了。”
　　“什么完了？”秦周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邱姐，她，”文欢吸了口气，“看上杨榛了。”
　　“你开玩笑的吧？”秦周不相信，“她不是那个的吗？怎么会喜欢男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文欢咬牙切齿地，“那个变态的老女人……”
　　“她怎么说的呢？”
　　“她说杨榛不错，改天约出来玩。”
　　“那也不表示什么啊，大概，她只是……”
　　“你没看见她的那张脸，那种人，我见过太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天啊，她该不会已经去找杨榛了吧？”
　　文欢夺门而出。
　　杨榛就读的技术学院门前，文欢的车停在路边，等他放学。这时，看见了杨榛走出来，他的身边竟然是邱姐！她下手好快！文欢把车窗的玻璃升上来，在车里看着杨榛和邱姐很有礼貌地告别，他脸上带着谦逊得体的微笑。
　　杨榛目送着邱姐的车子离开，看见文欢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他开心地跑过去。文欢坐在车里，脸色阴沉：
　　“你怎么随便和人搭讪啊？”
　　杨榛上车，坐在文欢的旁边：
　　“我怎么搭讪了？是刚才在学校看见她，她主动和我打招呼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听说是过来看一个朋友的孩子。”杨榛觉得今天的文欢怪怪的。
　　“你不是说很讨厌她？怎么刚才也笑得那么谄媚啊？”
　　“什么啊？还不是你说的她是老大，连你都怕她，我当然不能得罪她……”
　　“对啊！”文欢窝在心里的火，因为那个“怕”字瞬间爆发：“她是老大，你这下可飞上高枝了，傍上个厉害的，那你还上我的车干什么？干脆跟她走算了！”
　　“你说什么啊？”杨榛的眼睛里一个受伤的表情，“我做错什么啦？”
　　“你还问我？你怎么那么贱，谁有钱和谁搭讪，party上你勾她，现在还公然……”
　　“你吃错药了吧？”杨榛打断她，她今天是怎么啦？
　　“对，我吃错药了，你滚，你给我滚！”
　　杨榛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文欢，眼睛里委屈着，转身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文欢在反光镜里看着杨榛离去时孤单的身影，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杨榛，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惹不起她，我怕她，我怕我会失去你，怎么办？该怎么办？
　　下午，许承言在清理小池塘的淤泥，冬天到了，水里再也开不出花了。
　　秦周和他说了文欢的烦恼。
　　“你如果是杨榛，你会为了钱离开文欢吗？”秦周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蠢。
　　许承言摇摇头。
　　“那如果邱姐用文欢的公司来威胁杨榛呢？”
　　“文欢很在乎她的公司吗？”许承言用手语问，秦周的手语进步很快。
　　“对啊，那是她的命根子。”
　　“那……邱姐那么厉害？杨榛和秦周同舟共济，也救不了模杰吗？”
　　“救不了。”如果邱姐发了狠，那模杰就死定了。
　　“那，”许承言停下来，很用力地想着，“我大概会放弃和文欢的感情吧？”
　　“为什么呢？”放弃喔？还以为会坚持到底呢！秦周有些失望的。
　　“因为，模杰是文欢的命根子，我不是啊！爱她，要让她幸福吧？”
　　许承言比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他感觉自己好象在和秦周承诺什么，却不知道秦周有没有看懂他的手语。秦周看懂了。她看着站在寒风和夕阳之间的许承言，忽然明白，虽然他和杨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是，他们都懂得为了爱去牺牲。
　　“我来帮你！”秦周挽起袖子，要帮他清理淤泥。
　　“不要，这是男人的应该做的活。”
　　“那女人该做什么活呢？”
　　“你去做饭好了。我收拾完这里，我们就有饭吃，多好。”
　　“行。”秦周喜欢给许承言做饭，她喜欢那种好象老婆照顾老公一样的感觉，许承言说，那是家的感觉。
　　天气冷了，饭和菜是热乎乎的。
　　“家的感觉是这样吗？”许承言问。
　　“不知道。”她坦白回答。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许承言皱着鼻子。
　　“按理说，我这种双亲家庭长大的人，应该知道家的感觉的。可是我以前那些家的感觉，没有现在这么温暖，也没有这么幸福。”秦周笑着。
　　“……”许承言的脸上如同一朵在瞬间盛开的花。
　　秦周透过橘红的灯光，观察着许承言的这个微笑，那么真实，那么会心，那是从心灵的深处，荡漾出的微笑。秦周喜欢。她要让他永远这么快乐下去。屋子里的热气，落在窗上，模糊着，只能看清两个人留在玻璃窗的中间，甜蜜的笑脸，仿佛是镶嵌在冰雪里的，滚烫的幸福。
　　杨榛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邱姐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假装没有看见，然后大步离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感到那辆车正在后面静静地，慢慢地跟着他，接着车里下来两个高大的保镖模样的人：
　　“邱姐要找你说话。”
　　杨榛没理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忽然上前，强力地把他驾上车。
　　“我是瘟疫啊？你躲着我？”邱姐问他。
　　“……”
　　“还是韩文欢不喜欢你和我讲话？”
　　“和欢姐没有关系。”
　　“那么因为你讨厌我？”邱姐又笑了，还是那么没有温度地。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讨厌吧？”
　　“小子，还挺灵牙利齿呢！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够特别，和我见过的那些男孩子不一样。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你这样的，可能就不会喜欢女人了。”
　　“邱姐，我还有课呢，我要先……”
　　“别啊！”邱姐侧身挡住了车门，“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快说。”
　　“喜欢我吗？”邱姐直截了当。
　　“不喜欢。”杨榛更直接。
　　“为什么？”邱姐的话里带着怒气，还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过话的。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韩文欢？”
　　“……”杨榛知道邱姐的背景，“你，别难为欢姐……”
　　邱姐一眼就看出了韩文欢是杨榛的弱点，只要提到她的名字，他就想方设法地保护着。
　　“那你就听我的。”邱姐欺身凑向杨榛，那几个保镖连司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下了车。杨榛的后背紧紧抵着座位，邱姐停在他的面前，一直手按在他的胸前，一只手摸着他的脸颊，他的嘴唇，嘴里轻轻喃着：
　　“你真是年轻啊……皮肤这么光滑……”
　　杨榛看见她的眼睛象猫一样眯起来，睫毛的缝隙间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他忽然推开邱姐的手，拉开车门，拼命地逃走了，天啊，她是变态的。
　　模杰新近开的两个服装秀，媒体恶评入潮，连带着老客户投诉，正在争取的客户纷纷放弃合作，自己的模特也开始疯了一样地跳巢，还有人不停地来查模杰的帐目和税务。文欢隐隐觉得，邱姐开始动手了。
　　果然一个下午，文欢接到了邱姐的电话：
　　“文欢吧？我这个周末请了些场面上的人吃饭。他们大概也能对最近模杰的问题有所帮助，你说你遇上麻烦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要我怎么做？”文欢知道她是肯定有条件的。
　　“你来就行了啊！问题谈开不就好了吗？一个人孤单，可以带着你那个小男朋友来。”
　　“你要我拿杨榛交换模杰？”
　　“可别说的那么难听。你要不愿意来就算了，这事儿都凭自愿。”
　　邱姐挂了电话。文欢坐在那里，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杨榛探头进来，带着一个调皮的微笑，那个大酒窝，就在他的左脸上生动地隐没。
　　“我有东西送给你！”
　　他象个兔子一样跳到文欢的面前，递上来一个礼物盒。
　　“是什么东西？”文欢拆开，是个房子的模型，门前的草地上一头猪和一头驴躺在一起。
　　“这是我自己做的，猜猜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两个没有一个好的，都是你吧？”
　　“你可以问问他们啊？”杨榛拿着文欢的手指头摸了摸猪的头，那猪竟然会说话的：
　　“我是文欢，我是猪。”杨榛“咯咯”地笑开了。
　　“你……”文欢想生气，却笑了，“我是猪，才会那么笨喜欢你。”
　　“我说你是猪呢是因为……”杨榛跪在文欢的办公桌前，双手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我希望以后，你可以过上猪一样的幸福生活，不用工作得这么辛苦。我是驴啊，就是拼命工作的，我养你。”
　　他年轻的眼眸，带着一尘不染的单纯。文欢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她怎么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可爱的杨榛呢？她是这么这么地，喜欢着他。
　　半夜，杨榛起床，看见文欢的身影佝偻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抽烟。他走过去，从背后把文欢抱在怀里：
　　“你在害怕什么呢？”
　　文欢没有说话，夹在手指之间的香烟，兀自燃出一段长长的灰烬，仿佛一阵不需要强劲的风，也能吹落——那是文欢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杨榛了。
　　“杨榛，你说，如果我不得不放弃你，你会恨我吗？”
　　“……”身后的杨榛是沉默的。
　　“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你了呢？”
　　文欢感到了杨榛的一个不经意的颤抖：
　　“我不会放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觉得，我放弃，你才会幸福。”
　　杨榛感到有泪水落到他抱着文欢的手上，他把头搭在文欢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如果有一天，你希望我离开，和我说，我就走，也不会伤心的。”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心碎的声音，文欢想，在这一刻，她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