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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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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鞭终落,慕容坤将杖鞭递到王公公手中,因为使尽力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淌落,一如慕容淮谨面上的血水……
这场惩罚,从头至尾,许珂没有求情,没有向慕容淮谨走近一步,他活了十几年,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痛恨自己,是他说好要好好陪护他,保护他,可到最后,他不仅没能力保护他,还能间接害了他。
他呆呆地看着慕容淮谨,已经心痛到呆滞,他现在连向他走近的勇气都没有了。
“呃……”
很疼,真的很疼,却没有人向他走近。
或者说,向他走近的,只有慕容坤。
“慕容淮谨,你可知错?”
“知,知错。”
“你还知错?”慕容坤冷哼一声:“你错在哪儿?”
慕容淮谨低着头,不敢看他:“错在不该和九弟走的太近。”
慕容坤叹了一口气:“淮谨呐,有时候朕实在想告诉你,虽然你是好意,想把自己唯一剩点的好东西给解忧分享,但朕还是劝你省省吧,他根本不缺你那点东西。”
慕容坤拿鞭柄拍了拍慕容淮谨带血的面颊,字句锥心:“你这个病秧子用过的东西,还是不要随意拿给他们用,否则他们会沾了你的晦气,解忧的后果不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吗?虽然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朕的儿子,但你们总归不是一路人,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白吗?”
晦气?这就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评价?许珂心里一阵苦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明君?怎么能是个明君?
“……是,父,陛下,儿臣,明白。”
慕容淮业似乎对此非常满意,他神秘地瞥了一眼许珂,而后走到慕容坤面前行了一礼:“父君,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八弟的错,既然他已受了惩罚,就叫他回去歇息吧,他伤的也有些严重。”
慕容坤背过身去,摆了摆手,命令慕容淮业送他回去。
大抵是慕容坤看出了许珂的动作,在许珂正要说话之时抢先一步对他说道:“阿珂啊,你不是要向朕禀报军情吗?现在就过来吧。”
“陛……”他看到了慕容淮业阴险的眼神。
慕容淮谨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他胡乱的拿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慕容淮业恭敬道:“那就有劳五哥了。”
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就算是阎王送他,他也不怕了。
许珂盯着他,神情复杂。
慕容淮业说是送他,其实也只是为了看他的惨样嘲笑他而已,他自顾地大步向前走着,留着一身伤痕的慕容淮谨在后面缓步移动。
慕容淮业回身望他,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这杖鞭的味道如何?可是合了八弟的口味?不知八弟在经历这次教训之后,往后会不会安分一点?”
慕容淮谨虽狼狈不堪,却毫不惧怕,他目光如炬,盯着慕容淮业慢慢向他走近,他忽然展颜一笑,说道:“那五哥可否痛快了,若是五哥痛快了,淮谨也不枉遭这一顿惩戒。”
“呵呵……”慕容淮业冷笑一声:“本王不管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但你若再敢与本王对抗,本王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淮谨无心与他真吵,全身的痛感逼得他连说话都毫无力气,他已经疼到了极致,在慕容淮业面前就招架不住地险些摔倒,他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几乎乞求着说道:“我知道错了,五哥若对我不满,改日再找我算账。”
“好!”
慕容淮业举起拳头“重情重义”地在慕容淮谨背后锤了几把:“你今日受的惩罚也够重了,若是本王再为难你,九弟又该说我不疼你了。”
慕容淮谨咬紧牙关,可慕容淮业却一下子攥紧了他的胳膊,看似要“扶”着他走,慕容淮谨疼得差点就要喊出来。
刚刚还在流血的伤口一下子从慕容淮业的手中汩汩留了出来,慕容淮业像是用尽了力气紧捏着他的胳膊。
“……呃……”
慕容淮业看着他笑道:“疼吗?”
慕容淮谨疼得直喘气,他无力一笑:“五哥这是,做什么?”
“走!”慕容淮业拖着他往前急走,丝毫不管慕容淮谨的惨状:“我看你还是快些吧,不然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回到宜风苑后,慕容淮谨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崩溃了,他蜷缩在地上,一口瘀血毫无准备地就吐了出来,可他管不得,他连手放在哪儿都不知道,哪儿都疼。他近乎绝望地大睁着眼睛,他看着空荡荡的屋顶,一瞬间甚至忘了怎么喊疼,怎么呻吟……
永娘哭着给他上药,一直重复着告诉他:“疼就喊出来吧,喊出来好受些。”
他不喊,他也不哭,就像木偶一样,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永娘的眼泪滴在慕容淮谨的伤口中,疼得他全身都在颤抖。
夜里,他开始发热,他疼得睡不着,明明清醒着,却又感觉毫无意识。他一直闷哼着,强忍着疼痛,也吃了止疼散,可是没有用。
许珂禀告了军务后就往宜风苑直奔而去,只是在他能守在慕容淮谨身边时,慕容淮谨就已经不清醒了。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慕容淮谨脸上的伤疤,希望他能得到一丝慰藉,可还是不行,他在榻上翻滚着身体,睡得极不安宁。
“疼……”
许珂的心猛地一颤,他是有多不清醒才会说出这个字?
“殿下?淮谨?”
“许哥哥……许哥哥……”
许珂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轻声安抚着他:“我在,淮谨,我在……”
“……许哥哥,我疼……”
许珂听见自己颤抖着问他:“哪儿疼?”
慕容淮谨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不容易听见:“哪儿都疼,除了心,哪儿都疼。”
除了心,哪都疼。
许珂闭上眼眸,他紧蹙着眉头,缓缓低下头用嘴唇轻触着慕容淮谨发烫的额头,一点一点地,温柔地亲吻着他,好像这样才能安慰着他。
可额头的烫度好像要把他的唇皮都要灼伤。
“不疼了,淮谨,不疼了,许哥哥帮你把疼痛都赶跑了。”
看着他这样,许珂想把他抱得紧些,可是不行,他稍微一动就能让浅睡的他惊醒。
幸好,幸好永娘给他擦了药,幸好没有叫他来,慕容淮谨的伤疤,不管新疤旧疤,他都不想瞧见。
许珂就这样坐着抱了他一夜。
翌日,许珂在察觉慕容淮谨就要醒来之时走出了宜风苑,他知道,或许现下只有做到不打扰他,才是对他更好的保护吧!
可他不知道,慕容淮谨一直就没有醒。他积压了十几年的创伤像是一瞬间爆发出来,令他狠狠地大病了一场。
院子里空落落地,除了永娘,没有一个人去看他。
后来永娘告诉他,在他那天走后,慕容淮谨差点儿就死了,而他不去看他,不仅是自己的原因,永娘也为此求过他。
全世界都知道,要想保护他,就得给他安宁。
慕容淮谨躺了多久,许珂就躲了他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