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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冷蘅芜用指纹开了门,偌大的房间一如既往漆黑一片。

      早上出门忘记关窗了,白色的纱帘此时随风飘动着,就像皎白的月色流落在了窗边。她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了门口置物架的顶层,屈腿脱掉了高跟鞋,没开灯,光脚走去沙发处仰头坐下。风衣的腰带忽然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可她不想动,她只想保持静止。

      她在心里问自己,你喜欢她吗?也许喜欢,也许还不够喜欢,她不能接受这种模棱两可漏洞百出的感情,更主要的是……

      她觉得胸闷得厉害,于是起身去酒柜取出了上次剩下的半瓶La Mondotte,给自己倒了一点,转而倚坐在飘窗旁。

      窗仍旧开着,熏风吹卷着月光,她没急着喝,手指捏着高脚杯的细腿缓缓晃动着,暗红的酒就像破碎的宝石,又妖冶如过去的一场幻梦。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不可觉地翘起来,摸过手边一直单独放着的一本病例,翻开,指尖反复在一行字上摩挲着。

      “PTSD……”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仰起头,将手背虚搭在眼眶上,终于饮下一口酒。

      良久,一滴泪从她眼角跌落,冰冰凉的。

      “你是说冷医生是咱们学校心理学客座教授?”

      “是啊,我特意打听的心理学院的同学,说是刚聘请过来和他们院长一起做合作研究的。”

      “啊。”鹿水神情淡淡的。

      “我跟你讲,你可真是捡到宝了。她现在人气高得不行,办的讲座场场爆满。不过也是,大美女讲课赏心悦目啊~”

      “她一直都那么厉害,不过和我也没关系了。”鹿水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

      “我说你这个人真是别扭,要是真不在意你让我打听个毛线!”

      “在意又有什么用……”

      “要我说别气馁啊,就咱这女主的长相,没道理失手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兀茶开始喋喋不休她在小说里学的那些套路,鹿水心事重重的,没再搭话。

      她有些迷茫,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喜欢冷蘅芜,如果真能忘记,她也不至于郁郁寡欢了两年。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喜欢无法向上天讨要缘分,更不能以此要挟来对方的回应。她真的只能认命吗?

      “东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臭小鬼!说过多少次要叫阿姨啦~”说着东方竹眯着眼在兀茶的中长发上揉了一把。

      “我就不,你才比我大几岁……”

      东方竹也不再计较。她其实是兀茶母亲何莱茵的直系学妹,师出同门,之前经老师引荐一起合作过一个项目。毕竟年龄在那儿摆着,何莱茵并未计较过女儿叫她什么,倒是东方竹自己,好像十分执着于给自己长辈分。

      “东方姐姐好。”鹿水因着兀茶的关系见过她几次,对这个明明已过而立之年却不改少年洒脱的女人印象很深。

      说起来,她好像比冷蘅芜还要大一点。

      “你好。”东方竹眉眼弯弯的,笑出了十二分的友好。

      兀茶对她的轻佻翻了个白眼儿:“所以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啊。”

      “臭小鬼你还真是管天管地啊,这是我母校诶,我在这不可以吗!”

      “我又没说不可以,问问还不行嘛,小气鬼~”

      鹿水轻声笑了,她很喜欢看兀茶和东方竹斗嘴,之前有次她还和兀茶说来着,兀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没想到她这么腹黑。总之她们的对话让鹿水觉得很轻快,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下来。

      东方竹一时也觉得困窘,有些不好意思地整顿了神色,对着她俩说:“既然遇到了,我请你们俩吃饭吧,想吃什么尽管说,不用客气~”

      “好哦!那我想吃粤菜!”兀茶在东方竹那儿是真的从来都不客气。

      “鹿鹿呢?粤菜可以吗?”

      “我都可以的,你们决定就好。”鹿水也不再推辞,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那咱们就走起!我车停在那边儿了。”

      停车场。

      “不是吧东方富婆!又换新车啦!我去,保时捷小跑,包养在下可好啊~”

      远处一辆深空灰色的保时捷911 Carrera S Cabriolet亮了亮车灯,兀茶忍不住惊呼出声。

      “低调低调,贷款买的,我一个单身贵族留着钱又没用。”

      其实何莱茵明里暗里提醒过她很多次,她还太年轻,又一直一个人,这么招摇容易给自己惹上麻烦。她虽表面应付过去,心里却并不怎么赞同,她认为有钱就应该花在最好的时光上,财富和青春,相得益彰。

      更何况她们是做设计的,如果她们都恪守那些迂腐的成见,那还谈什么时代的新风尚。上流家庭的教养方式本就给东方竹奠定了自信张扬的底子,近些年在圈内的名声大噪更是让她高傲得近乎于傲慢了。

      “就是吧,跑车它只有单排座……你们恐怕要挤挤了……”东方竹像个孩子似的嘻嘻笑着挠了挠头。

      鹿水一愣,这才想起来跑车原则上确实只能容纳两人。

      “会超载吧……”

      “管他呢!”兀茶和东方竹难得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嗯,原则果然就是用来打破的。

      最终她们去了南粤阁,一个广东人开的酒楼,做的粤菜很正宗,就是消费有些高。南粤阁的门脸大气,是仿了古建筑重新修葺的,用的是重檐庑殿顶的设计,中间镶着一块黑底烫金字的匾,上面是书法大家题的“南粤阁”三个字。老爷子如今年事已高,几年前就不再操笔了,这字可不是光用钱财就能求来的,所以懂行的人自不必说,光是看在这匾额的份上也得恭敬地进来尝上一尝,摆席宴宾,都不至失了水准。

      南粤阁开在中央大街上,在一水的富丽堂皇中非但没失了颜色,反倒凸显出清新雅致出来。青瓦白墙,既有着南方水城的文墨之气,又不失孤芳自赏的凛然风骨,如此一来倒是将各色的顾客都收入囊中了。

      鹿水不曾想到居然是来这么高档的餐厅,一时有些局促。

      兀茶注意到之后在她耳边轻声开解着,告诉她东方竹是自己人,不用见外,大不了到时候她俩再请回来就是了。鹿水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这种馆子,她奋斗半辈子都未必敢进这种馆子,一顿饭到底还是吃得很不自在。

      席间兀茶和东方竹像平常一样斗着嘴,偶尔兀茶还要把鹿水拉出来当裁判评理,鹿水也只是无奈地笑笑,当着和事佬。

      兀茶吃掉最后一块白切鸡之后,终于仰倒在藤椅上。

      “不行了!再吃我就要爆了……”

      “我说你为了多破费我点儿也不至于这么玩命吧!”

      “懒得理你,鹿鹿,搀哀家起来~”

      鹿水起身之后从善如流地去扶她,俩人再一抬头,双双愣在那儿。

      东方竹看了困惑,不解地顺着她们的目光回身看过去,正看见门口进来了一对看上去很有风度的男女。为首的女人穿着一件设计感十足的简单拼色衬衫,衬衫两侧衣襟长短不同,短的一侧被随意掖在紧身的牛仔裤里,牛仔裤是水洗蓝的,脚上穿着一双经典的金尾麦昆,显得整个人十分爽利。冷棕色的卷发被懒懒地束在了颈后,她没穿外套,只手臂上搭着一条Burberry朴素款的灰色条格丝巾。身后的男士看着不足四十岁,戴着无框眼镜,举止十分斯文。

      她从容有度地笑着,不经意瞥扫过来,正好对上鹿水凝视的目光。

      “认识?”东方竹有些困惑地问道。

      “学校的教授而已,算不上认识,我们走吧。”没等兀茶开口,鹿水就抢先回答了。

      兀茶意味不明地看了鹿水一眼。东方竹看着这两个明显有心事的孩子,也没多过问,只告诉她们自己先去提车,她们在门口等就好。

      东方竹走了之后,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又同时开口:

      “鹿鹿……”
      “茶π,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兀茶本还想激励她一番,听到她这么坚定的话连忙激动地支持她:“去吧!加油!”

      鹿水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可能是她有预感,如果这次再错过了,她可能真的就再没有机会了。很多年之后,鹿水无比感谢当初莽撞的自己,因为就是当初那么一撞,才把南墙撞出了裂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两人都略显惊诧地望着她,似乎都在等她的开场白,只是显然女人的神色中更多一分惊慌。

      “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找冷医生有些急事要说,能占用您们几分钟时间吗?”

      话说出来其实鹿水都不敢相信那么冷静坚定的声音出于自己口中。男人自然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严肃女孩儿的小小请求,甚至有些赞许意味地笑着说:“当然可以,如果冷医生也没意见的话。”

      这样一来,冷蘅芜倒是避无可避了,只好略带歉意地朝着男人说:“那么实在对不起了。”

      男人很绅士地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即径自品起茶来。

      她们沉默着走到观赏区一个没人的角落,过了一会儿鹿水才先开口。

      “今天时间场合都不合适,我希望我们哪天可以正式地谈谈。”

      有时鹿水也在想,明明当初被伤害的是自己,如今反过来纠缠的还是自己,是不是在所有人看来自己都像可怜虫一样卑微又可耻。可是如果一段感情中必须有一个人放下身段的话,她情愿做出牺牲的是自己。因为换作冷蘅芜,她舍不得。

      冷蘅芜一愣,事情显然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鹿水没有再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她,甚至也没质问自己为何装作不认识她,而是直接默认了某些前提,不由得她再反驳。这时候如果继续装傻,倒显得太过刻意了。

      见她没有回应的意思,鹿水径自掏出了手机,迅速翻找着什么,立时,冷蘅芜揣在兜里的手机传出了嗡嗡的响声。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啊,还是永远把手机设置成震动。

      冷蘅芜有些慌张地把手机掏出来查看,看到鹿水笑容的时候似乎就明白了。

      “你不用惊讶,都在一个学校想打听到你电话倒也不难。”

      冷蘅芜终于想开口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异常干燥,最后只干巴巴地念了一声:“小鹿……”

      却就因为这两个字,鹿水鼻尖不争气地酸了,她不想在她面前再出丑,连忙打断她。

      “晚上电话联系吧,十点,你应该也有空了吧,我给你打电话。”
      “如果你不接的话,我就……”

      鹿水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哽咽了。

      “我就打到你接为止。”
      “那我先走了,还有人在等我。”

      鹿水转身走了之后冷蘅芜还留在原地目送着,有些恍惚地想着,那个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啊。

      鹿水大步流星往出走的时候偷偷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全过程,最后得出结论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没想到自己高冷起来简直……简直A爆了好吗!正沾沾自喜着,想到还有人等自己就一路小跑地出去了。

      上车之后她先道了歉,见东方竹没再多问,她也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六点三十七,距离十点只剩不到三个半小时了。想到这她的心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嘴角也忍不住翘上去,她只好努力控制着脸上的笑意,神情显得十分古怪。挤在她旁边的兀茶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不争气的傻儿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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