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飘也想做个人》败家葡萄

70、第八个狐子

　　赵观潮说的认真，低低沉沉的嗓音有意控制后，没有半点暧昧不清，只觉得一派的认真严肃，在陡然安静的屋子里并不突兀。

　　黄五郎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自己说了那么多话，但是赵观潮仍然要动手杀了自己。

　　药尘的心口越跳越快，擂鼓一样的。站得久了，他好像浑身关节都变得紧绷僵硬起来。他咔咔咔的抬起了手，又咔咔咔的把赵观潮推到了身后。

　　“说什么呢？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扯上我。”药尘吞咽了口口水，强调道，“我一开始就没拦着你。”

　　赵观潮轻笑了一声，他“嗯”了一下，算是应答。

　　药尘的目光从赵观潮的脸上划过，又转到了赵观潮的唇瓣间。苍白的唇瓣被粉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显得格外的顺润亮泽。就一下，就那么一眼，药尘的目光逃也似的转了过来。

　　药尘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了黄五郎身上，干巴巴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是谁在改命吗？”

　　黄五郎松了口气，有问题，就代表不会动手。

　　黄五郎特别殷勤的回答道：“这个我没想过，不过既然是改命，想来那人原本的命就不大好。没有用富贵换富贵的道理。公子要找，不妨找找这十几年来骤然间大富大贵的人。”

　　黄五郎猜测的不无道理。

　　药尘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继而涌上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愤恨和怜惜。赵观潮的命，是天子命，是帝王命。帝王的命格到了哪里都不会屈居人下。时逢乱世，药尘对改朝换代早又准备，不过他没想到的事，赵观潮的命格被一改再改。

　　现下真龙不在，能改什么朝，换什么命？

　　黄五郎不知道其中缘由，自以为自己大有可为之处，连连对赵观潮和药尘保证道：“但凡两位有驱遣的地方，我黄五郎甘愿效犬马之劳。”

　　黄五郎殷殷切切，还想再说，被药尘直接勒紧了煞气，勒晕了。

　　药尘气呼呼的：“谁要你的驱遣效命了，就你干的那点破事，用了你，不得给天道追杀？”药尘将黄五郎勒晕之后，才猛然发现有些不大对。

　　赵观潮还没说话呢，他把黄五郎的弄晕了，赵观潮问什么？

　　药尘转过了身，抬起了头，动作顿了一下。

　　赵观潮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药尘的变扭。房间里安静了一秒，赵观潮从药尘身上收回了视线，掩下了几乎破口的笑意，眸光半落，放在了黄五郎身上。

　　赵观潮只是弯了一下眉眼，声音轻淡像这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算弄死他也没关系，他本来就罪有应得。”

　　“倒是我，有些事问他，他也未必会清楚。”

　　比如害的他困顿一生的道长。

　　比如之后他潦倒的宫中生涯。

　　赵观潮的手顺着药尘的手臂，拉住了他。赵观潮的嗓音温温沉沉：“走吧。这里脏得很。”

　　“那他呢？”药尘有些呆。

　　圆溜溜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点缀在他脸上，越发衬得药尘神情呆滞，呆的可爱。赵观潮顺着药尘的意思，附和着：“不用他，交给别人处置。”

　　赵观潮笑了笑，“不如交给城隍地府，让你换功德怎么样？”

　　他知道！

　　赵观潮知道！

　　药尘的眼睛瞪得越发大了，大大的眼珠子里面就只有赵观潮一张逗笑的脸。药尘默然跟他对视了好半天，才猛地转头，丢了一句：“不要后悔！”

　　赵观潮笑的更明显了。

　　药尘和赵观潮足在狐狸洞府待了两天，才从狐狸洞府里出来。出来时还不是原本进出的墓地。待药尘和赵观潮转回墓地的时候，墓地边上，福慧和济尘已经在那候了两天了。

　　就连赵观潮身边惯常伺候保护的不羁，也忍不住在墓园里现出了身形。不羁处事与赵观潮如出一辙，十两银子就买的守墓人口舌如一，对他们几个不闻不问。

　　墓园里的水雾聚了有散，散开之后就再没有聚拢过，露出了藏在坟墓后的狐狸洞。福慧越等，越觉得心焦难耐。

　　他难得带出了一点孩子气，问济尘：“药尘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济尘不动。

　　福慧又问：“药尘他要是闹出了事怎么办？”

　　济尘想，拉倒吧，人出了事，大不了一死，药尘出事，能变成什么？

　　济尘直起了背脊，看了眼墓园外，那里有座大马车。而马车上木偶人一样的药尘身躯就坐在福慧边上。

　　济尘很想告诉福慧，就凭药尘这说出窍就出窍的本事，搞不定当个鬼做个元神也不错。

　　不过，这话济尘没敢直接对福慧说。福慧小崽子巴巴的等着济尘答案，济尘也只能绞尽脑汁的安抚福慧：“就道长的本事，能出什么事？”

　　济尘的话说的干巴巴的。

　　福慧：“……”

　　他不是担心药尘出事，他是担心药尘闹事。别当他人小不知道，自打他们一大一小黏上了赵观潮，药尘的胆子可比原来大多了。

　　福慧动了一下嘴唇，头疼的解释道：“他不会出事，他要是出事了，这里早变天了，天上——”

　　济尘猛地转过头了，福慧的话却不说了。福慧的眸子半藏在阴影中，过了片刻，他忽然指着狐狸洞口对济尘说：“没风了！”

　　不只是没风了，福慧伸出胖乎乎圆滚滚的手臂往狐狸洞里晃了晃，连那股沁人的阴冷也没有了。

　　济尘和福慧相视一眼，两个人面上俱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最后，福慧真的问出口：“我不是怕他出事，我是怕他闹事。”

　　“你说，他会闹出多大的事？”

　　“谁闹事？”

　　药尘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福慧济尘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和药尘比肩而立的赵观潮。赵观潮正带着那股轻描淡笑温和的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看着福慧。

　　济尘：“……”

　　好歹同生共死勇闯狐狸洞了，怎么连个眼神都不给呢？

　　福慧挥舞着又短又胖的双腿，飞一样的朝着药尘扑了过去。然后当着药尘的面，一把落在了赵观潮的怀里。

　　福慧：“……”

　　福慧明明是朝着药尘过去的，结果就在临近的那几脚，不知道怎么的看了一样赵观潮。一大一小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福慧迟疑了一阵，下一刻就扑在了赵观潮身上。

　　福慧从来都没有亲近过赵观潮，赵观潮的怀里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温和的笑意还挂在了脸上，但是福慧又圆又胖的身子就跟石头一样变得又僵又硬。

　　福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药尘。

　　药尘：“哟，几天不见，你就抱上了大腿了？”

　　墓地里有些安静，福慧悲愤的扭过头，放开赵观潮，扭着身子又跑了回去。

　　药尘：“……”

　　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儿。

　　还是济尘打破了僵局，但他的笑比福慧还要僵硬。济尘嘿嘿嘿的撑着一张假笑：“都来了啊？”

　　赵观潮药尘看向他。

　　济尘：“都好吗？”

　　福慧不忍直视的后退了一步。

　　济尘：“都吃了吗？”

　　药尘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便没有说过话。

　　药尘和赵观潮坐上了马车，被五花大绑的黄五郎变出了原型扔在了济尘身上。济尘和药尘之间隔着一段晦暗的距离，他一会看药尘，一会看黄五郎。目光像水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欲言又止，将破不破。

　　济尘有很多话想向药尘讨教。但每多看黄五郎一样，济尘的话就多往肚子里吞一分。

　　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表情，福慧闭了眼又睁开，济尘脸上让人有种要说点什么的冲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轴轱辘轱辘的转动，赵观潮的眸光朝济尘方向看了一样，动了嘴唇：“我刚听黄五郎说，济尘你年纪轻轻，就是天师府观主了？”

　　黄五郎扭动了一下，并不想背锅。可他狐狸眼一转，就看到药尘笑眯眯的眼睛。

　　黄五郎：“……行吧！”

　　济尘老老实实点头道：“原本是轮不上我的，我上面还有个师兄，但是师兄不在，就由我坐镇天师府。”

　　正常道门都是讲究规矩的，济尘虽然天赋强，不过年轻时还颇有些心高气傲，一开始的观主并没有多看好济尘。可是，嫡传的弟子就那么多，天赋好能力高的就那么两个。济尘的师兄不知所踪，也就只能让济尘掌管道门，坐镇天师府。

　　“那你师兄呢？”药尘朝着济尘抬着下巴，不客气的问，“死了？”

　　“？？？”

　　济尘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到了极点，怎么说话呢？谁死了啊？但一对上药尘不怀好意挑衅的眼，济尘又怂了，最后只能梗着脖子，小声的说：“没有死，是失踪。”

　　济尘强调：“失踪了，不是死了。”

　　福慧有点好奇：“失踪跟死了差不多？”福慧摆着手认真问：“不都是没个活人在身边吗？”

　　济尘：“……”

　　济尘一个人能说什么？

　　济尘只能解释：“道门都是有长明灯的，长明灯不灭，就算那人重伤未愈，也是活着。长明灯灭了，我们就算有移山填海的能力，那也是死了。”

　　“我师兄济微的长明灯，一直都亮着。”

　　是亮着，就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