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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恩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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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嘴把指尖探向她鼻翼,一丝气流也无。
他蓦地缩手,回头道“我艹,不会是个染病的吧,快把她丢下去,别感染了其他人。”
高个儿拦住一惊一乍的尖嘴,淡然道“装的。”
尖嘴回头,女童胸口无一丝起伏,鼻间依旧没有气流涌动“不能吧!我能被这么一小蹄子给唬弄住?”
他低头查看,女童的双瞳倏得睁开,黑仁似淬火,尖嘴怔仲了一下,骤然间女童手臂挥至,木
箱上刮下的尖锐木片直直插入尖嘴右眼,尖嘴捂着右眼对天凄厉叫唤,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汩汩流下。
高个扶住尖嘴,恶狠狠地恨着越罗“小蹄子!老子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高个子青筋虬曲的双作鹰爪状已掠至越罗面门,倏得那小孩跃起,铁灯笼失手落在地上,火光摇曳间,那小孩一口碎牙狠狠咬上高个子手臂,那肌肉贲张的手臂竟没把他牙崩了,还真被他咬出了血。
高个子铁锤似的拳头一下一下撞击在小孩头部,小孩头上已是血瘀一片,可他依旧藤曼似的缠绕在高个手臂上,死活咬住不放。
越罗还怔愣着,那小孩满是哀求得看着越罗让她快跑。
越罗从平板车上跳下,隐约看见那几人也挑灯前来。
越罗一个侧身,从林荫道上滚下。
为什么帮她,不过今日才见面…而且她还动手打了他…
越罗乘着夜色凭着身躯矮小,在林子里狼奔豕突,黑幕伙同着那些食人的怪物和板车上那些装在木箱里的孩童在身后疾速倒流。
她不敢停下,无头苍蝇一般在林间奔走,直至左脚绊上一根横生出的树根,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双膝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她抱着膝盖蜷曲成一团,心想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金枝玉叶的皇女殿下从未欠过如此大的人情,鼻涕眼泪不声不响得就糊了满脸,她从地上跃起,又气势汹汹的往来时方向冲去。
死便死!吾乃皇长女,要是落荒而逃,待有朝一日回了京都还有何面目!
刚迈出几步,头顶传来窣窣的声响还有嘶嘶马叫。
这下五服还有会飞的马?
越罗抬头一看,隐约能分辩处巨大羽翼的轮廓,那羽翼飞得很低很低,擦倒一片树林——正是那日在那破神庙看的大鸟。
大鸟爪下还抓着一重物,就是这重物累得它无法腾飞,那重物里传来一婴孩儿的哭声,越罗一听便头皮发麻,那发出噪音之人正是她那成天只会流啼哭叫的傻弟!
大鸟正是连马带车囫囵得一把全抓走,越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摸索得爬上车厢,想把她那傻弟给捞下,哪知道她才刚爬上车尾,那几匹马挣脱掉缰绳,四散得闯入墨色。
重量骤然减轻不少,大鸟腾得一扇翅膀,向上一个仰冲,越罗挂在板车上死死扣住一边,烈风直击面部,倒灌入口鼻,吹得越罗口水澹澹,活像是有哪个胆大包天得不停抽她耳刮子。
不多时,她手臂就一阵麻木。
此刻的越罗哪像什么龙血凤髓的皇女殿下,她头发凌乱似鸡窝,脸上开了酱油铺,乌七八糟各种深浅不一的污秽淤青齐聚一堂,那“酱油铺主”正咬着牙关面目狰狞得扣住车边摇摇欲坠,活像个小阎罗。
婴孩的哭声愈发汹涌,车厢被抓开一道大口,越罗从吹成一条缝的眼里,看着她那傻弟哭得都要背过气了。
越罗逆风大喝道“姐姐来了!越淮明你不许哭!”
眼看着就要落下,越罗不知哪蹦出一股力,死命往前一蹿,硬抓上了大鸟腿后的羽毛,那大鸟长鸣一声,腿前后晃荡。
这下阎罗别说救人了连自个儿也给搭上了,越罗手中攥着把鸟毛,似流星般从空中坠落。
姜三没有食言而肥,他们一行人寻着车辙马不停蹄得赶来,脚上磨得血泡连连。
还来不及喘口气便看到这副让他们心惊动魄的场景。
仿佛有哪伙穷凶极恶的山匪在这烧杀抢掠过,四处是马车残骸,还有三两散落一边的木箱子,那几个‘半祖’被利爪开膛破肚,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姜一心颤魂飞得环视了下周围,没看到两位殿下的尸体。姜一脚下的木箱子不住得挣扎跳动,
他从外面拨下栓子,从里面爬出来两个孩童,那两孩童看着眼前血肉狼藉的场面,发出古怪的叫声,跟个扑棱蛾子似的,扇动着双臂想要逃离,可惜他们被关得太久了,两腿伶仃支不住身躯,踉跄得摔了下去。
姜一皱眉看着他们,上前蹲下身捏住那男童脸颊,果然,舌头被斩断,只剩根部短短的一截。
“这里有人骨!”姜七大喊道,众人围去。
火堆的火还没有燃尽,上面用树枝简易搭了个架子,像是刚开席时被突然打断,树枝上还完整得罗列着所有“新鲜食材”,手足腿,心肝脾肺肾等一应俱全,此刻已烤制的外焦里嫩,“嗞嗞”得冒着油脂。
处理尸体的人很是熟练,肉刮得很干净,不要的内里整齐得丢掷一旁,好似斩杀火烤的不是身为同族的人类,而是什么圈养的家禽。
那尸体的头部被搁置一边,是个半大孩童,看着比殿下的还要小些,眼睛睁得老大,大大的黑瞳布满了惊恐绝望。
他们把殿下们交到怎样一群禽兽手上啊?!
众人皆是无法言语,姜一走至一旁将那孩子的眼睛闭上。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姜一抽剑掷去,那人惨叫一声。
剑穿过他肩膀将他钉在枯木上,那人右眼还汩汩的流着血,尖嘴这个罪恶滔天的祸害竟从姑获鸟爪下逃出生天了!
姜三一看他这张装腔作势将他们骗得团团转的脸,怒不可遏,登时一脚狠狠踩在他还淌着血的右眼上细细碾转,“我们交给你那两童子呢!”
尖嘴痛得四肢痉挛,嘴里却发出桀桀怪笑,“哈哈哈哈姑获鸟来了,死了都死了。死死,死都得死,无人可活,无人可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七窍血喷涌而出,脖子一歪便了无生气。
姜三将剑抽回,尖嘴面朝下得倒下,背部有一道极深的抓痕,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
姜一望着忙无际涯的夜色忧心忡忡。
殿下,你们在哪?可还安好?
越罗在树上挂了一夜。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夜,要她说她都觉得这时日都该沧海变桑田了,她竟然还没被风干成肉干,可见她亦是天赋异禀,也没吴宫想的那么不堪。
照越罗自己所想,多年前的那天可谓是千钧一发,她从高处坠落,眼看着要摔个脑浆迸裂,幸好这根有“不世之功”的树杈及时插过她衣领将她叉住,虽然脖颈处有些呼吸困难,但好歹救下她一命。
越罗费劲得挣扎几下,本来没抱什么期望,没想到树枝“咔吱”一声竟有断裂之相,她顿时喜出望外,更加拼命的挣扎。
“这里居然有个小姑娘。”
越罗听到人声更加惊喜,低下头就喊道“我不幸挂树上了,还烦请这位义士将取下。”
越罗低下头看清那“人”的身形,愣在树上,虽然只看得清个轮廓,可越罗敢断定它绝不是人类,那“物”四肢着地,同兽一般行走。
深山老林哪儿来的人,不过又是个妖怪!
那物先发出一截婴儿的啼哭声,尔后说道“好啊,我们正饿着呢。”
这围在树边的妖怪竟不只一个,而是一大群,绕树闲庭信步,就等着她落下把她大卸八块。
越罗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模仿着那些侍女求神的样子,恳请七十二路神仙把这树枝变成一百折不饶的铁棍把她叉到天荒地老,若得偿所愿信女愿吃素三年。
不知是越罗祈求的姿势不对还是七十二路神仙记恨她上次在祭祖时直接睡晕在拜垫上,她刚在心中祈求完,又听“咔吱”一声。
底下那几个妖怪正用身体撞向树干,树叶扑簌簌得落了一地。
越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底下数个妖怪皆是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看谁能拔得头筹。
妖怪撞击树干的力道愈发凶猛。
“咔吱”又一声,越罗似乎已闻到那些妖怪嘴里的腥臭味。
“咔吱”。
树枝完全断裂,越罗双手都捏得泛白,身躯猛地往下一坠。
越罗闭紧了双眼,预想到摔得头骨尽碎,獠牙刺尽身体的痛感并没有到来。
她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似海宽厚,如山沉稳。那不知名的义士胸膛硬的出奇,大掌厚实且带着暖意将她牢牢护在胸间,风温情脉脉得拂过,耳畔一阵鬼哭狼嚎后便归于平静。
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她平稳落至地面,从那人怀中仰头。
这名义士后退一步,稳稳接住从空中姗姗来迟的铁灯笼,他极高,身有九尺,大半脸庞都被茂盛的胡子盖住,只剩一双熠熠的双瞳,眉毛生的极好密丛丛得压在双瞳上,似剑般挑入鬓中很有几分凌厉,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和他这…杂乱的面相格格不入。
越罗往他背后看去,瞳孔微缩。
那人看着越罗瑟缩的模样,把手上长刀搁置一旁,谦卑得蹲下,试图对她展露一个温柔的微笑,配上他那满脸胡须显得十分滑稽“别怕,我不是妖怪,我是‘半祖’。”
那人背后张着一双宽厚肉翼,似有丈宽,绷着层薄膜,下面的经脉盘根错节隐隐可见血瘤跳动,看上去十分可怖。
他肉翼扇动了几下,小心将它收拢在背后,他从黑袍里掏出一包黄纸,竟是一包金黄的蜜饯,他小心翼翼递到越罗面前“给你,甜的,很好吃。”
周围血流成渠,四处都是黄身红尾人面妖怪的尸体,他背后张着一双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双翼,说这话实在是让人难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