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遗星地 ...
-
“前面有狼！”越罗大喊道。
那八人不知是未看到还是无所畏惧，不躲也不闪笔直得赤脚走上前去，冷风卷着碎雪和着悠扬的歌声刮来。
那是山妻们齐唱着铄金城的古老歌谣。
“迷途的旅人阿，
可有人知道你姓名，
你要去哪里啊，
可有人在前方等你
旅人跨过了河流度过了草原，
旅人爬过了高山越过了深沟，
旅人葬在了日初。
雪山的神明啊，
你可知道我名字，
我从泥土里走来用着残缺的身体，
请不要拒绝我，
我将心脏深深埋葬在雪山上。”
歌声很轻，似飘舞雪花般，断断续续在雪山上吟唱。
山妻们忽地将身上的袍子衣物一层层揭开，丢下的衣物蜿蜒了一路，她们赤着一身年轻紧实的胴|体无畏得行走在这天地之间。
越罗已无暇顾忌她们，她也脱得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寒风侵肌，冷意似刀。她的双手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掌握住，操控着她的一举一动。越罗奋力反抗，可还是抵挡不住，她的手指颤抖着扶上衣领，将其慢慢往下剥离。
身后传来一阵秃鹰的唳声，乌压压得秃鹰从越罗头顶疾驰而过，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拽上鹰背。
那双手先将她已拽至肩下的衣服拉上，将身上的袍子脱于她，越罗转身看去，身后之人是方才那骑在白孔雀上替神明接亲那人。
那人指尖轻轻一点面具，面具宛若花蛇蜕皮，面上那层佛脸滑落下来露出内里的假面。
正是鬼面人的面具。
鬼面人一见她转头看来，他脸颊挂着奇怪的红晕，慌忙摆手解释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敢看，我原以为我将那接亲人打晕，带上这假面接亲你便不会被控制，没想到…差点晚来了一步。”
歌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野兽大快朵颐的声响。
越罗目光看向下方，央金赤|裸的身躯陷入纯白雪地里，肠肠肚肚从被利爪剖开的腹部流的一地都是，尸身上伫立着好几只雪山狼，嘴边黏着从齿缝里挤出的碎肉，灰色长毛都上是赤红的鲜血。
她的血还是鲜活热腾的，冒着热气儿欢腾得从身体里奔流出来，和她本人一样充满着生机。但央金已经没气了，她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遥望着雪山山顶的那双黑的发亮的双瞳已经黯淡了。
雪山的样貌却永久得刻在她的瞳孔里。
那里是她的信仰，有着她的神明。
她很满足。
越罗扫过身下那数具被撕咬的躯体，她们个个神情和央金相似嘴角带笑，一副满足的神情。
鬼面人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几声爆喝。
“沃子辣，加巴所！竟敢冒充山神拐走山妻！”
两人回头看去，几个僧人脚踩着头大的菩提乘风而来，脚下的菩提还在不断增大。
“沃子辣，加巴所”在当地是极有侮辱性的语言，大意就是他娘的臭狗屎，一介僧侣能这么口不择言，可想而知是被气得多么暴跳如雷。
僧侣指尖凝出数道金光，朝着二人射来，鬼面人一把将越罗的脑袋按下，金光擦着两人头顶飞驰而过，僧侣踩着菩提子呼啸而来，身下的大秃鹰并不受鬼面人掌控，飞得歪歪扭扭想将二人甩下，它忽地侧身，双翅斜飞，两人也是跟着倾斜。
身后僧人指尖凝出的金光又再次袭来，鬼面人索性横抱着越罗，飞身跳下鹰背，堪堪踩在下方秃鹰背上，金光对着两人穷追不舍，鬼面人抱着越罗在秃鹰群中上蹿下跳，活像个跳大神的。
秃鹰群疾行，僧人在后穷追不舍，两边一前一后得往雪山下飞去。
雪山下是一片冰湖，冰湖连绵数里，湖面上几人的影子疾掠而过。
鬼面人几乎是将越罗兜在怀中，躲避着身后僧侣射来的金光。
远处有人大声呼喊着越罗的名字，越罗抬头望去。
远处的冰湖上出现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这端是纯白色，那端是裸露的土地的颜色。
喊人的是八六子，他和其他人就站在分界线的边沿上。
土地的那边是一个羚羊的天然墓场，地上有许多已经风干的羚羊尸体，骨头都和土地浑然一色，长长的黑角都化为了石头看起来年代已不可考，还有一些是刚死的，已有秃鹰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啄食腐肉。
成年的大羚羊在预感了自己的死期时，便会赶来这里静待死亡，这里也成了秃鹰们天然的食场。
眼看着两人就要完全脱离雪山的领域，僧人的攻势们越发凶猛。
九个僧人手中所发的金光在空中合成一束往两人射去，金光疾驰而去快要吞没两人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九个僧人也被这股力震得往后连退数丈，他们盯着两人的背后，脸上全是惊诧。
“这…怎么可能！”
两人身后一个硕大的金色法|轮正旋转着。
这法|轮与别的工整的法|轮也些许差异，它的圆并不完美，有三处等距画着三个缺口。
“这是六世□□所画的法|轮！”
可是，六世□□的法|轮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护着这两人？！
不待几人想明白，这两人已经飞出了雪山，而录胚司僧人是没法出雪山的。
鬼面人横抱着越罗从秃鹰背上跳落，从下方注视着九名僧人。
木莽莽他们也齐齐聚拢在鬼面人身后，僧人瞪了他们一会儿，几人对视了一眼，转身踩着菩提返回雪山。
“你们怎么这么久啊？”八六子对着两人嘟囔道，那日越罗刚进了录胚司，鬼面人就让他们几人带着干粮水毛毯等一应物品往铄金城下走，到了山脚绕着雪山往右走，一直走到这羚羊墓场等他们。
这绕着雪山走到这羚羊墓场比起直接从雪山下拉要绕许多路，八六子嘴上说着他们怎么这么慢，其实也只早到了几个时辰。
鬼面人将越罗轻轻放在土地上，将她的两只脚抬起，越罗的两只脚像两个发酵的大面团，脚背肿得高高的，上面还有数道裂开的血口子，脚底有些青紫。
冻伤得不轻。
越罗裂开的伤口处像是有数只蚂蚁啃噬，痒得不行，她伸出手来正想抓伤口，鬼面人一把抓住她脚踝“别抓。”
鬼面人说着将两只手搓热，盖在越罗两只脚上，越罗双脚反射性得往后一缩。
鬼面人将她两只脚按住“这样你好的快些，本来该是用热水敷的…现在先将就一下吧。”
越罗就在围观几人炯炯的目光下，双脚被鬼面人双掌不停搓热包住搓热包住，等越罗脚稍微没那么凉了，鬼面人用毛毯将她双腿扎上，把她背在背上。
“我自己能走。”不过是冻伤，还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再说了这前路漫漫，背她那要背多久啊。
“别动了。”身前传来鬼面人的声音，他看着挺清瘦一人，可后背却格外宽阔，很是让人安心“你好得快些，我们大家也能走快点，再说你又不重。”
“走吧。”
几人绕着雪山向东走去。
雪山外的这块地被称为遗星地，意思就是这块地是天上遗落下的星星。
遗星地的名字虽美，但是罕无人烟，因为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这里植被稀少，土地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就算有的地方被草体覆盖，也是薄薄的一层，并且气候极其恶劣，一时是暴风雪，一时又热得让人受不了。
虽然人烟稀少，但倒是成了动物的乐土。
越罗趴在鬼面人背上，看到了大棕熊满身毛发一耸一耸得四处打滚，黑颈鹤舒展着灰白相接的蓬松羽翼，在湖边翩翩起舞，野驴群在裸露的黄土地上飞驰带起一片尘埃，将近黄昏的时候，岩壁下总是有肥肥的兔狲，钻出个毛绒绒的灰脑袋，苍绿色的眼镜瞪着他们，呲着牙冲他们吼叫。
遗星地特产的遗狐看上去有些蠢，和越罗在其他地方看到的脸尖尖的狐狸不同。遗狐脸很大，身子有些短粗，看上去总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总是缀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但你若是一回头，立马四散得跑开连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走了三天，从天蒙蒙黑走到天黑透，渴了喝雪水，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风干的牛肉，到了夜晚，合紧身上穿的袍子倒在地上便睡。
到了第四天他们遇到了迁徙的羚羊，乌压压得一群，四肢匀称强健，背部呈红褐色，腹部或是雪白的或是浅褐色，头上顶着两只长长的黑色尖角是雄性，没有长角的磁性。
他们奔跑的身影十分优美，似在半空中飞翔一般。
有两三只羚羊站在远处，大大的黑瞳盯着这群闯入乐土的陌生人，却并不动作。
鬼面人告诉越罗说羚羊是遗星地高原上的精灵。
忽然，远处的云层诡谲，黑云从天际迅猛得聚拢过来。
鬼面人眉头一皱，神情一凛“暴风雪要来了。”
周围都是袒露的土地根本没有遮掩的地方，鬼面人把他们背上背的大毛毯拿下让他们披在拿着盖在头顶将自己裹严实，毯子不够，两人围一个，越罗将木莽莽抱在怀中将她们两人裹成一个大粽子。
远处得羚羊群也四处张望着，忽地全部趴在地上。
暴风雪来得气势汹汹，雨水似泼，冰的刺骨，过来一会儿打的面目生疼——雨水已经转成了小石头一样的雪粒，“噼里啪啦”得打在土地上。
纯白的冰雪很快就吞噬了土地的褐黄色，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鬼面人让他们带的毛毯十分厚重，可他们围在身上还是感到了蚀骨的寒意，越罗抬头看去，羚羊黄色的皮毛被掩盖在冰雪之下，只剩两个尖尖的角露在外面，远看就像冰雪里一堆密密麻麻的小树林。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遗星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