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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笼中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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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鹰出了浮萍镇后便堕入一片虚无的黑境,她让群鹰下潜许久,可是这黑暗像是无边无际,不论群鹰怎么飞都冲不出去。
木莽莽眉头一蹙,又找了几人骑着乘黄出镇。
越罗便是其中之一,她骑在最后,出了浮萍镇后便可以看到环抱浮萍一圈的迷榖林,这迷榖自是比不上给领主作轿的那棵,可这迷榖林盛在数量,长得极密,密不透风得将浮萍围成了个铁桶,才能保得浮萍这一隅安宁。
保没保到还得另说。越罗想着昨夜的场景思忖到。
几人又在空中飞了许久,黑暗连绵无际,忽地前方地面亮出一模糊的轮廓。
“前面好像有地了!”一人喊道。
“落云。”木莽莽一唤,落云倏得往下驰去。
待几人看清这地的全貌,心中一瘆。
这地面上的小镇也是用青砖垒成,周围也生着一圈密密的迷榖林,俯瞰下去和浮萍镇几乎一模一样!
木莽莽一行降落在地,走在这未知名的小镇上,这小镇屋宇道路当真和浮萍分毫不差。
他们正走着儿,忽见一金发蓝眼身披黑袍之人向他们走来“总长,可有发现?”
来人正是八六子,若不是这荒服中还存着另个和浮萍镇别无二致的小镇,镇上还有着同样一个金发蓝眼叫“八六子”的人,那他们就是兜兜绕绕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别说发现了,现下更加乱如麻。
他们是一直往前飞的,为何又回到了原地?
木莽莽又带人从不同方位试了几次,不管是从哪个方位出发,往哪个方向飞,到最后都是回到浮萍镇上。
木莽莽总算是死心了——他们这是被困在了这里,要想靠着蛮力出去是不太可能了。
看来想要出去的关键,只能从昨夜的大屠杀中找。
木莽莽把几个夫长召集起来,商讨对策。
“昨夜那场屠杀,你们可看到什么蹊跷?”
“说蹊跷,整件事都挺蹊跷的,我们都在这旅馆中睡着,缘何所有人都会一同醒来,又为何所有人会出现在那奉……”域人骨说了一半忽地声音低下去,余光微扫一旁垂着头的奉荒“那…那里,谁有这般本事把一千人悄无声息地移过去?而且还有几十余个轮班守夜的,怎么都毫无知觉?”
八六子也是蹙着眉头道“菜市上的双身神像让我有些在意,为何里面会是个小精卫像?”
精卫,又被称作女娃,相传本是炎帝神农氏的小女儿,一日到东海游玩,溺于水中。死后其不平的精灵化作花脑袋、白嘴壳、红色爪子的一种神鸟,每天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东海,妄想将其填平。
可这汪洋大海如何能填平,在投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石子之后,精卫整个鸟喙都被磨下,化身的鸟体再次落入东海溺亡而死,相传她怨气冲天,将整个东海都染红,海面上忽地狂风暴雨,波浪滔天,海浪足足翻滚了七日。渔民实在无法,便制了一张大船,将大鱼都放在上面直至堆不下了,才把船推入东海海域献祭。
到了第八日,风雨戛然而止,海面上徐徐升起一座邪神像,神像是巨大礁石鬼斧神工而成,人面鸟身面目狰狞,这便是小精卫神像。
小精卫极其暴躁,誓要将自己两度溺亡的悲痛加诸于所有生灵,只要一有活物靠近邪神的海域,海面立时就会掀起波涛巨浪将一切卷入浪底。
所以这天地间只会有这么一处小精卫像,根本没人会侍奉这么个邪神。
抛去那邪神不管,昨夜还有个东西让八六子分外在意。
“还有那血汇成的符咒,我总觉得哪儿好像看过?”
众人都心照不宣得忽略了奉龙腿上的鱼鳞,其实这鱼鳞之事是最好解释的,这人忽然有看妖相,无非两种可能,第一和他们的半祖一样人为安上的结果,第二便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活妖。
木莽莽指腹敲击着桌面。
昨夜那场的屠杀又意味着什么?到底是真的发生过在重演一遍,还是整个就是一场幻境呢?从奉荒离开的时间来看,木莽莽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她看了看从昨夜到现在默不作声的奉荒道“奉荒,我们需要你,你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
奉荒低着头,依旧沉默。
木莽莽虽也不想逼迫于她,可现在全队一千人的性命都压在这上面,不得不又说道“奉荒……”
恰在此时,珠帘外一小二喊道“各位大人,饭食已做好,还请各位前去用膳。”
从昨夜至今,众人是一夜未睡,颗米未入。
“先吃饭吧。”木莽莽对着众人说道。
小二忙不迭得进来,准备收拾几位的茶碗。
收拾到奉荒的位置,却有些为难,奉荒一动不动,茶烟袅袅萦绕。
“这位大人,这茶您还喝吗?”
奉荒抬起眸子,待看清小二长相后,瞳孔却猛地一缩“赵玟!”
那小二看着奉荒也是大喜过望,“这不是奉家老三吗?”
“奉荒?”木莽莽见奉荒没跟来,回身又去找她,却发现奉荒惊惧得盯着小二,口中说道“你不是死了吗?!”
在奉荒走前不久,这赵玟便死了,说来也是倒霉,他家屋顶破了一洞,他爬上去修缮,结果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后脑勺刚好磕在一石头上,当场就气绝身亡。他父母是老年得子,年纪都大了,全靠着赵玟撑起家里,蓦然遭此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悲痛不已,奉母很是唏嘘,为这事在奉荒姐弟面前叹气多次,所以奉荒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可这死人难道还能复生不成?
奉荒忽地从窗户跳下,一路趔趔趄趄跑到奉家中,她本想敲门,不成想一拳捶在门上竟将大门敲出了个洞。奉荒连等着别人给她开门都等不及,一脚将门踹开,木门“砰”得倒在地上。
屋内奉母和两个姐姐正拿着木棒惴惴不安得看着门口,看到奉荒也是一愣,半天才犹疑道“三儿?”
母亲的脸庞宛如新生,不似昨夜那般被打得头破血流,沾着各种泥土污秽,一如记忆中的温柔美好,可奉荒却不由得遍体生寒。
奉母大喜过望,手中木棒一扔,就想要前去抱住奉荒,没想到奉荒往后一侧躲过她的手。
奉母看着悬在空中的手,疑惑得看向奉荒“三儿?你不认识娘了?”
奉荒眼泪扑簌簌得落下,她怎会不认识娘啊!她日日思念,夜夜描绘,可是……在她面前的“亲人”到底是死而复活的腐尸,还是别的什么怪物?她的娘,她的姐姐,她的弟弟是否真的还活在这世上啊?!
此刻越罗正站在九里香下。
那晚出来她可有闻到这九里香的味道?越罗心中暗暗回忆。
身后柳川和朱明一正在争执。
“啊?你说我丢了一天的记忆,这怎么可能,从我上这轿开始我是记得清清楚楚,我还记得你入了几次厕呢。照你所说,就发生在昨日的事情,我又不是傻了怎可能忘记?”
“越说越玄了,忘记是不能忘记的,你别忽悠我,你是不是跟人打赌,合着伙耍我?”
柳川和朱明一争持不下,便前来找越罗“越罗,越罗!”
越罗嘴里正念叨着,“沉溺梦乡的人终会成为梦中人,若想醒来便得除尽梦中人。”
“叽里咕噜念什么呢?”
朱明一也凑过来“什么梦中人?”
越罗微微偏头,“你昨夜没见着那披灰裳的?”
“什么灰裳?”朱明一眉头一皱“昨夜不醒来就在奉夫长家门前了吗?”
越罗原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先看着那妖才去的奉宅前,现下才明白,出于某种原因只有她一人看到了。
她一顿,立马脚尖一撇,就往里面跑去。
大堂中站满了浮擒金门徒,总长有令,今夜谁都不许睡,共同驻守在大堂。
越罗在人群中窜梭,好半天才在最前方找到总长。
“总长!”她正想汇报,“咚咚咚”得敲梆子声又响起。
不知来源的黑雾腾得弥漫开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个个绷紧了脊背,紧握自己的护身兵器。
大雾散去,果不其然众人又出现在奉家门口。
这打更声似是舞台开场前的锣鼓声,每每一响起,生旦净末丑全都画着大花脸粉墨登场,演着相同的话本子。
几个大汉将奉家大门踢破,将几人生拽出来,旁边围观的众人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木莽莽往奉荒看去,她似是冷静了不少,独自一人蹲坐在地不听也不看,她这才回头看在她眼前的越罗道“你想说什么?”
越罗把昨夜看着那古怪妖怪的事又同她说了一道。
“要想出梦境,就得除尽梦中人?”木莽莽低语道。
难道她们现在置身于一片梦境中,可是他们何时入的梦?
木莽莽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出发直至到浮萍镇前并未发生任何异样,而且除尽梦中人?是要把全镇人都杀了,可他们不是每到午夜更声响不就已经被杀了吗?
正想着,几个门徒过来,一脸的惊慌之色“总长,周至永他们同这镇上人一样看不到我们了!”
木莽莽赶忙过去,发现有许多门徒双眼失焦伫立在镇里人中。
“周至永,周至永!黄岳!”好几人在他们身边呼喊着,他们却像是压根没听见,直直的盯着奉家人。
越罗望去,柳川也在这些人中。
“柳川!”她跑去想抓住他的胳膊,不料,柳川的身躯就和那些镇中人一样,她的手直直得穿过他的躯体。
越罗手掌一阵颤抖,她抬头望去,柳川的脸无悲无喜似是严丝合缝地套上了个人皮面具,恍惚间像极了那些镇中人,他诡异得融在他们之间,没有一丝突兀。
“柳川……”越罗心下一黯,也知晓他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小镇了。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在门徒前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