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大兜至 ...
-
一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坐在石桌前,芊芊素指翻飞,潺潺滚水从飞天玉璧壶嘴中悠然淌下,茶汤橙黄清澈,馥郁幽长的茶香随着蒸腾热气润满整个亭间。
茶叶是用永春佛手泡成,这永春佛手长在海拔两百丈以上的红壤中,茶树树冠高大,鲜叶大如掌,红壤周围多有恶妖围绕,不是顶级高手入不得这红壤地,这永春佛手在甸服也是有价无市。
领主将茶端至帷帽内,不急不徐得呷了一口,低头说道“尚可入口。”
如此金贵之物到他嘴里不过就换得一句“尚可入口”。
木莽莽一干人等只是低垂着头等他将茶碗放下后,才开口询问道“是否需要派人前去击杀?”
大兜的实力一般的门徒应付起来还是危险异常,少不得派一位夫长前去。
且这大妖出的蹊跷,这山中明明已筛过,为何会出现一实力直逼大兜的大妖,这怕是四大家送给“贵人”的见面礼,想到这木莽莽抬起眼,不轻不重得睨了余逢春一眼。
“不用。”
木莽莽一愣,还不及反应,身边的山连天先梗着脖子出声“领主,这可是大兜,他们一群刚从营内出来的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领主!”
山连天见领主依旧不为所动,转头问木莽莽道“那妖现在身至何方?”
木莽莽愣了片刻才答道“…西北方向三十里地。”
山连天踱至窗边,双翼一展,似就要飞出,骤然间身后刺来一形似蛇尾的躯干,猛地蟠上山连天的脖颈将其高高举起,那蛇尾一路延至领主的黑袍内。
“我说了‘不用’,听不懂吗?”
蛇尾一紧,山连天面部已转红。
木莽莽慌忙单膝跪地道“还望领主开恩,是我管教不严。”
半祖几位夫长也单膝跪地,低着头求情,而一旁的六人站得倒是笔直。
蛇尾将山连天往地下一摔,黑袍里递出刚刚那盏茶,领主沉声道“自去领罚。”
“是。”木莽莽低头应道。
领主踱至门外,门前候着的两个门徒恭敬得将门打开。
迷榖轿渐渐消失在连绵雨幕中。
“抱歉莽莽,今日累的得你又受罚。”
他若被打一鞭,木莽莽便要被罚三鞭,他不觉自己有错,也觉得实在愧对于她。
木莽莽遭殃,余逢春倒是幸灾乐祸得紧,也没人招呼他,他便插到两人面前说道“看来今日某人又得受罚了。”
别人是臭不要脸,但余逢春是臭不要命,说他没有眼力价吧,他又能专挑着别人痛处踩,哪壶不开提哪壶,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察言观色”的栋梁之材。
奉荒将背上的大斧头一拔,指着余逢春道“尔发春,嘴若不想要了那就别要了。”
一人闪至余逢春面前。
“你们半祖是否太目中无人了一点?”
说话的是雾漓,午队夫长也是另六队夫长,雪肤红唇长得甚是冷艳,家中原是有名的剑客世家,在这些“野生”猎妖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后也是被妖怪灭了门只剩她一个才加入这浮擒金。
“雾总长这话说的,本就是尔发春在领主面前就敢对我们总长出言不逊,怎地又成了我们出言不逊。”八六子掐着手指闭着眼睛一算“哎呦,若是诸位在这么颠倒黑白恐飞来横祸啊,岁伤日干,有祸必轻,日犯太岁,灾殃必重……”
八六子开了个话口就唧唧呱呱没完,他祖上十八代都是算卦的,本来家中也是按“八半仙儿”来培养他的,可家中不曾想过他的长相决定他至死不可能成为一个算卦大师,她母亲是位西番人,八六子完全继承他母亲的血统,鼻子又高又挺,金发蓝眼,不同种族通婚如今也算是常见的,只不过对着算卦行业来说,至今还没出过这种人物,八六子都学到了十二岁家中才想起无人敢找他算卦这回事儿,一合计,半途改道,赶紧得将他丢到洪平营。
“你们一口一个尔发春便是出言有逊了?”余逢春上前一步,打断他嚷嚷道。
余逢春脸都要贴在八六子脸上了,若是外面的风吹得在猛点,怕是都要亲上去了。
几人怒目而视恨不得活吞了对方。
“都够了吧,领主这才刚走。”眼看着这几人又开始无休止的争锋相对,木莽莽终于出声,眼睛却是直勾勾得看着雾漓。
这是要各退一步的意思。
雾漓一顿,对着身后人说道“走了。”
说罢向亭外走去,余逢春回头望了木莽莽一眼,还没看到人,一道□□挡在他面前——八六子抵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得看着他,亥队夫长大有将他拽了出去。
木莽莽这才转头对着山连天说道“你今日是疯了不成,连领主的命令都不听。”
山连天眉头紧蹙“莽莽,那可是大兜!即便是你,你若当年破茧时遇到大兜,你可有信心全身而退?”
木莽莽不作声,半晌才说道“我怎可与‘贵人’比,既是‘贵人’实力自是不一般。”
“莽莽,你不曾见过那小姑娘,她娇娇的一团,根本就只是个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木莽莽叹了一口气,说道“连天,对你来说只过去一年多,对那姑娘来说已过去十年了。娇娇的一团?你可知她现在已是文武双首。”
“即便如此,那其他人呢,已经无辜牺牲了八百余人了,后面还要牺牲多少条无谓的人命?”
“何谓无谓,何谓有谓?换上一批实力强悍的死了那便是值得了?都是为了除妖,分什么高低,从入营起便说过生死不怨。”
山连天看着木莽莽跟个铜墙铁壁似的油盐不进,不觉加重了语气“莽莽,领主这是要他们去送死啊!”
话一说出口,山连天就自觉失言,至少不该在木莽莽面前说这话。
木莽莽全家都被妖怪所害,是领主将其救出亲自传授还几年的功夫才送去洪平营,说是再生父母都一点不为过,果然,木莽莽的眸子陡然间像是淬了冰,一字一句得说道“山连天你最好慎言。领主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我们浮擒金,都是为了五服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族,你若理解不了他的苦心,也不要任意诋毁!”
说罢,木莽莽起身说道“奉荒,八六子,‘破茧’礼毕之前都给我看好了他。”
雨越下越急,周围全是噼里啪啦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又凉又痛,江竹淋的眼都睁不开,耳边只听得到急促的雨声,他张着嘴大喊道“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这一行雨又大,妖怪又多,一路行来已是斩杀了十余个妖。
“那有个山洞!”金天幕吼道。
四人又急忙冲到山洞中。
众人都淋成了落鸡汤浑身上下都淌着水,金天怒他们三个男的还好,越罗本就穿着方便活动的劲衣,被雨一淋几乎是严丝合缝得粘在肌肤上,将少女婀娜的曲线体现的淋漓尽致,而越罗又是
一个甩着手就来‘破茧’的人,自是连块遮的布都没有。
江竹被浇的凉透的身体从脸上传来一阵热意,他把自己的行囊全抖出来,将裹行囊的布铺平给越罗盖上。
一旁的金天幕看到这一幕,一挑眉不无稀奇得对着金天怒说道“这天下居然还有把越罗当女人看的人。”
金天怒看了一眼又撇开,“你也不必自豪,她八成也没把你当男人。别说没用的,把你身上水好好擦擦。”
金天幕撇撇嘴道“哥你不觉得他们之间腻歪的很吗?越罗会不会用暴力逼得那小白脸儿和她在一起啊,那小白脸儿也太惨了吧。”
金天幕看着江竹同情得直叹气,金天怒顺着他目光望去,江竹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一脸春相,没看出半点勉强“有你什么事儿啊,你是嫌打还没有挨够吗?”
“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不行吗?”金天幕见他哥一直骂他忍不住委屈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越罗突然说道。
金天怒鼻子一皱,“什么味道?”
越罗皱着眉头“血腥味。”
磅礴大雨冲掉了太多的气味儿,越罗一时也不太确定。
“是不是这个的味道?”江竹指着山洞里面说道。
山洞里面躺着一只鹰,那鹰已经死了,眼睛耳朵喙处都流着血,那血还是鲜红的似乎刚死不久。
“七窍流血?一只鹰怎会七窍流血而死?”
越罗往山洞里走了两步,鼻间的血腥味更甚,不是那鹰传来的,而是更里面的味道……
她看着山洞,那山洞朝下延伸,在山洞外时被遮挡住看不出,站在里面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深得多,一眼望不到底,洞口黑乎乎的活像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越罗打断兴致勃勃围着鹰看的三人,指着洞里道“血腥味是从这里传来的。”
三人正呆愣着,不知作何反应,突然洞里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人捂着脸从里跑出,他捂着脸的那只手血流不止,流泻在脚上,踩出一串血脚印。
他跑得踉跄,看到洞口的三人,神情一振高呼道“救我救我!!”
话音未落,倏得从洞口里伸出一蛇尾,勾上那人脚踝往后一拽,那人面朝地得摔下来,捂着脸的那只手一松,虚掩上去的面皮脱落至下巴,露出半面血肉模糊,筋脉分明的脸,只一双眼睛惊惧的颤动。
“救我救我!不要不要!!!不要剥我的皮!!!不要!啊!!!”那人凄厉的惨叫声还萦绕在洞中,地上已只余两道手拼死挣扎抓出的血痕。
江竹还呆愣着,脖间一紧,整个人已被越罗提着衣领拎出洞外再次冲进雨幕中,在林间拼死逃亡着。
真是点儿背到姥姥家,躲个雨躲到死妖怪老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