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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前路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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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江竹都微张着嘴,万没想到金天怒如此能屈能伸。
越罗有一个很隐晦的弱点,你若是叫她一声姐姐,她便能饶你两分,但江竹也没想到,痴长越罗几岁的金天怒竟真能叫出口。
果不其然,越罗手中的长鞭松了一下,金天幕似离水的鱼,大张着嘴吸气。
金天怒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赌咒发誓,到头来还没有“姐姐”两字管用。
“越罗,你快过来,这水有问题。”
越罗借坡下驴,甩手收掉长鞭,将金天幕往金天怒身上一扔“今日就且放过你。”
金天幕脖颈黑紫一片,金天怒将其半抱在怀中,顺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不过金天怒也知道,越罗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金天怒此刻早就身首异处了。
“这溪水怎么全红的?”蹲在溪边的江竹说道
溪水涌来一股红色,片刻,整条溪流都染成了血色。
越罗鼻头一皱,“是血。”
肃杀的铁锈味从河面席卷上来。
“这么多血……”
金天怒扶着金天幕瞳孔微缩。
这上游究竟有多少人惨死。
“越罗,你去哪儿?”这几人还战栗着,越罗已是往河上走,江竹赶忙跟上去。
“哥,她竟敢这般折辱与你,我杀了她!”金天幕刚死里逃生,又挣扎着爬着要去拿双戟与越罗拼命,却不料,金天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金天幕从未被金天怒打过,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得睁大眼,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得吼道“哥!”
“你若是还嫌我不够丢人,你尽管去,大不了咱们哥俩儿一块死在‘破茧’,成为整个家族的笑柄。”
金天幕脸色狰狞几变,又是因金天怒被自己所累愤怒又是委屈伤心,几番情绪夹杂下,眼圈都红了,说话都带着鼻音“之前家主让我们找机会……”
“你是为了家主的命令还是为了你自己那点不甘心你比谁都清楚,我早说了不要去惹她,她浑身上下哪里透出一星半点好惹的意思?三十六营那些人的下场你看不到吗。此番我已立下重誓,你若执意要去和她争个死活,那你便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吧,省得我看得心烦。”
“哥!”金天幕听着金天怒一口一个咒自己死的直瞪眼,一对上金天怒冷淡的眼神,音调又不自觉矮了下去“我以后大不了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那厮一般见识就是。”
金天怒看着金天幕一副还心有不服的样子,不免加重了语气“你知道若再有下次,她不会在手下留情吧。知道了就起来快走…”
“哥我们要跟上去吗,上面一看就很危险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也就越罗这种成日找死的才会上去。”
金天怒将土中的长枪拔起,因为插的太深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如果她身边都不安全的话,青要山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血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涌着,越往上走,血腥味越是厚重,走至后面似乎已深处血海之中。
“又一个。”越罗半蹲着看着面前的尸体。那人脸被剥了一半,露出红白斑驳的内里,一半脸似鬼,一半脸满是惊惧。这已经是一路上来的第几十个了,越罗往前方望去,前方浓雾中似乎全是血气。
身后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金天幕和江竹已是撑着树干,吐得胃中什么都不剩。
金天怒本是在一旁轻拍着金天幕后背,眼神突然一凝,往溪边走去。
溪中央横躺着另一具身着黑色劲衣的尸体。
他好似身上被剥至一半后又雪上加霜得突然醒来,身上全是剧烈挣扎后留下的血口,双臂更是摆放成诡异的角度,似是大力旋转后脱落。
“这怎么可能,这这是……魁斗…!”
金天怒几乎是跌坐在地。
魁斗便是当初越罗挑战下来的武首,他虽战败,可在营中也绝对是个中翘楚响当当的人物,可如今竟如此轻易的惨死在此处……
“不对,不对,历届青要山从未出过如此大妖,这妖分明在蝎上!”
天下妖类众多,妖斑越小的实力越是强悍,浮擒金将妖以妖斑形态划分,分为犬、酉禽、玉京子、鼋、枭、蝎、蟾蜍、大兜、蝗、蚊道人十类,“犬”妖妖斑十分巨大,多数并未开化和一般猛禽并无差别,枭上便多已具备人形。
最强的是“蚊道人”,此类妖怪不仅具备完整人形,妖纹小至蚊蝇大,恢复速度已近乎钢铁之躯。服内四大妖主皆是“蚊道人”,传说他们身上妖纹甚至比蚊蝇还小,其中一个甚至在服内人族地拥有自己的领地,而另三位妖主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历届“破茧”的妖怪至多为“鼋”,从未出现过“蝎”,这往上走了两级实力可是天差地别,像他们这般毫无实战经验刚出营的门徒不过是给对方送下酒菜的。
“不行,得通知引路人!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如何通知?”越罗撇来一眼。
历来“破茧”便是生死由天,七日内你若能上山顶便是“鲤鱼跃龙门”,跻身浮擒金一员,你若是没上找着个旮旯躲着运气好捱过七天,被引路人寻到也能捡回一条命,只不过日后再不是洪平营的人,但更常见的是,变成山间的无名野尸被引路人带回去交给族中亲人,有些甚至被妖怪吞噬干净,连点骨头都未留下。
引路引路,引的是何路?
是断人肠的黄泉路。
此时七日未到,引路人还未出动。
“你们金家该是有脱身的法子吧。”
一说到这儿,金天幕脸色又是几变,为了减少消亡,四大家都是有接应点,就在青要山入口不远处,有高手牵了乘黄等候,等掐着日子捱上几日便直接飞至山顶,但金天幕拖大,非觉得自个儿是等闲之辈,不需要这些个作弊的法子也能登顶,一入山直接绕过接应点,现下在想回去可就难了。
越罗看金天幕一脸菜色,又想到金天幕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做派,嘴角嘲讽得一勾。
“先离开吧,这妖怪都是把人打晕了拖到河边扒皮,站着这儿还省得他拖了。”
越罗刚说完,脸上突然一阵湿意,她伸出手掌,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掌心。
“下雨了。”
先是细雨横斜,后又成了疾风骤雨。
从青要山顶望下,本就灰蒙一片的天又刮上一层水雾,凛冽的枝干的气味尽数被砸出,望下去愈加飘渺虚幻。
青要山顶崖边伫着一双层的八角亭,各个飞檐下挂着铜铃,此时狂风一起,“叮咚”响成一片。
亭子上层围着十许人
只一全身笼罩着黑布下的人坐着,两边分站了六人。
这十二人便是浮擒金的十二位夫长,这十二人间又有六人身姿奇异,或是长着六翼,或是貌似孩童,或是顶着鹰眼,这群人连同手下的六千人都被称之为“半祖”。
“下雨了。”说话这人嗓音十分沙哑,似被火熏过,刮过耳畔不自觉得使人浑身战栗,万想不到这声出自一姑娘之口,这姑娘名唤木莽莽,子队夫长,也为整个半祖总长。
这姑娘身材高挑,背上插着双刀,顶着一头狗啃的碎发,左眼还被纱布紧紧缠住,她面容生的俊,剑眉星目,轮廓极深,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思,也幸得如此,她这一身丐帮英才似的装束,倒也不显得过分邋遢。
“说的跟谁没长眼似的。”余逢春再一旁小声道。
木莽莽通常都把余逢春似做一个屁,也不理会,倒是中间一看上去似才髫年的女童脆声骂道“就你长了嘴是吧。”
女童名叫奉荒,寅队夫长。她脸长得白白乎乎,肉成一团,披风外露出的胳膊却肌肉虬曲,她头发扎成六七个花苞,背上背着几乎和她等人高的斧头,好似一株成了精怪四处砍人的八仙花。
余逢春还想说些什么,“当啷“一声,茶盖扣在桌案上。
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嘴得齐齐噤声,木莽莽继续说道“往年‘破茧’从未下过雨。”
她停顿片刻,又说道“今年那位‘贵人’也在。”
一旁的山连天听着此话后眉头轻蹙。
木莽莽看了头一眼又回头望去,领主依旧笼罩在一团黑色下一动不动,只剩桌上的茶烟袅袅。
风雨中破出三四个光点,片刻后掠至眼前,是几个骑着乘黄的人。
那几人翻身下地,浑身都淌着水迹,单膝下地颤抖道“见过领主、各位夫长。”
“何事?”浑厚的嗓音传至。
报告那人不自觉颤抖两下,“北面异动,恐有大妖出没。”
领主停顿片刻后道“莽莽。”
“是。”木莽莽恭顺得低头,将头上纱布取出,双眼紧闭。
山林中涌出上百只鹰、隼引颈哀鸣,凄厉异常。木莽莽遽然睁眼,左眼色泽似琥珀,眼部周围贲张出密密麻麻的经脉,看上去十分可怖。
鹰隼们似是被看不见的线操纵着齐齐逆风往北面飞去,穿梭与山间。
此招被称作“菩萨啼”,司百鹰之躯,享百鹰之视。
木莽莽脑海里数百个画面涌来。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四肢被嚼碎的,被剥皮的,头被砍下的……
忽然,尸横遍野的纷杂画面中突兀得涌出四个大活人,为首的那个少女长得明眸皓齿,脸上还带着点肉肉的婴儿肥,她沉着脸似不断催促着后面三个少年,眉心微皱的模样好似一个不谙世事,千娇百宠出来的大小姐,稚嫩得宛若她房里的那朵花苞小小刚刚舒展花瓣的小雏菊。
木莽莽一愣,意识到她就是传说中那位“贵人”,万没想到她看起居然如此……天真烂漫。
随即她敛了心神,继续看去,冷不丁得瞳孔一缩。
她眼部经脉迅速消去,低着头沉声报告道“那妖已杀八百三十七人,恐已近大兜。”